伍軒一咬牙,正準備拔刀沖李适之的車隊衝去,李昂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你還真不怕死啊?」
伍軒收住去勢,回頭答道:「我就知道老闆不會讓我這般蠻幹。」
李昂翻了翻白眼說道:「知道你還裝腔作勢的?想加薪嗎?沒門!」
一提到自己的薪水,伍軒就欲哭無淚,幹了這麼久,他的薪水不但沒漲,反而被扣得只剩每天兩文了,幸好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然家裡人早就餓死了。
李昂一翻身,倒騎上馬,晃晃悠悠地向李适之的車駕迎去,李适之的護衛大聲喝斥,李昂才稍讓過一邊,弄來宰相車隊起了小小的騷動。
等李适之的馬車經過時,李昂適時吟道:「渭水綠溶溶,華山青崇崇。秀色橫千里,歸雲積幾重。山水一何麗,奈何路不通。忽得金龜引,宰相入瓮中。」
李昂的吟誦聲不大,但保證車裡的人能聽到,然則李适之的車子並沒有如他預計的立即停下來,依舊前行著。
不會吧,這麼明顯的暗示,李适之竟然聽不出來?
難道李林甫他們還沒行動?
還是李适之遺傳了他那傻祖父廢太子李承乾的傻性,真的沒聽出自己的暗示?
一時間,李昂心裡千迴百轉,他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那樣就太引人注意了。
難道真的就這麼任由李适之被坑?讓李林甫從此再無掣肘?
正在李昂猶豫不決的時候,李适之的車窗簾子掀了起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人探出頭來望了李昂一眼,然後對旁邊的護衛輕聲吩咐了一句,那護衛便朝李昂追來。
李昂這下才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這傢伙比他爺爺稍為聰明那麼一丟丟,總算反應過來了。
李昂是從側門進入左相府的,整個相府占地極廣,花木扶蘇。亭台樓閣交相輝映,府中僕役如雲,甚至還有異域風情的女子在亭台間嬉戲,清脆的笑聲遠遠傳來。
如此奢華的府第。讓李昂羨慕的同時,也暗暗感嘆,光靠宰相的俸祿,恐怕是支撐不了如此奢華的生活啊!
大唐無論是侍中還是中書令,都只是三品官。每年祿米4石。職田9頃,雜役3人,每日發常食料九盤(細米二升二合,粳米八合,面二升四合,酒一升半,羊肉四分,醬四合,醋四合,瓜三顆。鹽、豉、蔥、姜、葵、韭之類各有差;木橦、春二分,冬三分五厘;炭、春三斤,冬五斤),大概約合每月文;每日可享受免費工作午餐,每年元正冬至各賜絹5匹、金銀器、雜彩不等。
別的不說,光李昂一路行來,所見的僕役就不下百人了,早已超過了朝廷的配給。
另外,從相府外那排出半里遠的等待接見的官吏,也可以證明。李适之絕對不是光靠俸祿養家的人。
那護衛只把李昂帶到一處迴廊轉角,然後另由兩個侍女引路,將李昂引到了一處花廳,廳中擦試得纖塵不染。壁上掛著字畫。
李昂仔細觀看,發現有一幅草書還是張旭的,那字太草了,但卻能感覺到筆力千鈞,傾勢而下,奔放豪逸。連綿不斷,一氣呵成,給人以痛快淋漓之感。
另外窗下還有一盆寒蘭,正在開放,清香猗猗,讓人聞了心曠神怡。
過了一會兒,換了一身常服的李适之便親自來到花廳,他身高七尺,眉眼細長,一派文雅。
李昂隨即起身拜道:「益州解元李昂,拜見左相。」
「益州解元?」李适之輕輕一拂大袖,跪坐下來。
「正是,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李相公見諒。」
旁邊的侍女連忙拿出琥珀杯來,斟酒了鮮紅的葡萄酒,李适之端起酒杯說道,「李解元請坐,請!」
「多謝李相公。」李昂便也坦然跪坐下來,端起琥珀杯,將葡萄美酒一飲而盡。
「秀色橫千里,歸雲積幾重。這兩句尚算不差,道出了華山的風貌。」李适之放下酒杯,神態如常地問道,「只是後面兩句,忽得金龜引,宰相入瓮中。當作何解?」
李昂從容不迫的答道:「想必李相公心中已有所悟。」
李适之很直接地答道:「本官並無所悟。」
他答得如此直接,倒有些出乎李昂的意料之外,看來外間傳言李适之性情簡率,不務苛細,並非虛言。
於是李昂也直接說道:「李相公今日可是向聖上上了一道奏章,奏明華山有金礦之事?」
李适之乍聽此言,不禁為之愕然,他雖然不是秘奏,但他身為宰相剛剛給皇帝上的奏章,估計皇帝都還沒看呢,一個小小的舉子如何就得知了?
李适之目光炯炯,盯著李昂追問道:「此事你是從何得知的?」
「如此看來,李相公是真的命懸一線了。」
「哼!你不必危言聳聽,快說!你是從何得知此事的?」李适之有些惱火,很不客氣的冷哼了一聲。
他也已經隱隱感覺到此事有些不對勁,公孫謹在向李林甫稟報華山金礦時,明明是不想讓他知道,結果二人在里室的言談,卻隱隱約約讓他聽到了一些。
如今想來,著實有些不對勁,李心裡難免有些煩躁。
偏偏這個時候,李昂還在買關子;
而且,他上奏此事,李昂一個舉子又從何得知?這些都讓他很不舒服,就象自己光著身子被人圍觀一樣。
李昂依然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徐徐說道:「不瞞李相公,學生認識一個內待,名叫魚朝恩,今日偶然聽他提起李相公上奏章一事。剛好,學生昨日也聽人提起過有人在華山挖出金礦,兩者一對應,學生就留心上了。」
李适之雖然弄清了他是從何得知自己的奏章內容了,但整件事還是一頭霧水,於是再次追問道:「你又是從何處聽說華山挖出金礦的?此事可屬實?」
「華山有金礦,應該不假。」
得到這個答案,李适之稍稍鬆了一口氣,他就怕華山金礦乃子虛烏有,只是公孫謹和李林甫編出來騙他的。
只要有金礦就好,至少不用擔心落個欺君罔上之名了。
結果他剛稍鬆一口氣,就聽李昂說道:「李相公豈不聞乎?秦嶺乃大唐龍脈所經之地,如今李相公奏請開採華山金礦,便是要掘斷大唐龍脈,即便李相公只是一時疏忽,然聖上會這麼想嗎?學生以為,右相等人想必已經搬來了石頭,等著往井裡扔……」
李适之聽到這,就像被針刺一樣,霍然站起身,臉色一片蒼白,大冷的天,額頭上竟是隱隱見汗,齶下長須微微顫抖不停……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