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先生也都知曉,某出身玄門!」
見盧植和蔡邕如此,林沙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不說對兩位品行的認可,就是真傳出去了,以他的實力難道還不能脫身而走麼?
鴻都宮門這邊的守衛力量不算太強,每天都有大量學子進出宮門,宮門守衛不可能每次都認真仔細的檢查。
再說了,能入鴻都門學的學子,哪一個不是出身豪強之家,都是從小接受教育的精英,皇帝就算只是做個樣子,也不可能派遣精英宮衛過來守門,實在太過浪費了。
以林沙的實力,從宮門內殺出去,並不是什麼麻煩事兒。
只是那樣一來,以後他短時間內,很難再繼續在雒陽混跡。此時東漢王朝的權威尚存,當今皇帝行事雖然荒唐,可劉氏皇族坐江山四百年,積累下的威望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消除的。
當然,事情不會壞到那一步,林沙對盧植和蔡邕的人品還是相當認可的。
盧植和蔡邕齊齊點頭,林沙的來歷他們早就知曉,在玄學一道上的造詣相當深厚,放眼整個大漢能比得上或者超越的也沒幾個,當然是指明面上的玄學大家。
「玄學講究陰陽平衡,其實朝堂也是如此!」
在兩位坦蕩君子跟前,林沙第一次說出了心裡話:「只有朝堂局勢保持平衡,當今陛下才會放心!」
這個……
盧植和蔡邕悚然一驚,他們還從來都沒從這個方向,看待朝堂之事。
只是……
「異度,某承認你說得很對,可是宦官專權禍國殃民!」
蔡邕才子脾氣發作,直接將心中想法道出:「就算要平衡朝堂局勢,也用不著推出宦官啊!」
盧植雖然沒有開口,但臉上神色分明十分贊同。
林沙微微一笑不以為意,突然反問:「那伯喈先生說說,當今陛下除了信任熟悉的宦官之外,還能相信誰?」
這……
蔡邕和盧植一下子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
這個問題看似不難,其實相當刁鑽,仔細思索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捫心自問,當今陛下肯定信不過世家大族,不然也不會掀起黨錮之禍,並且一點鬆綁的意思都無。
別看蔡邕和盧植等相當一部分『有識之士』,費勁心力四下奔走,只為替黨人鬆綁減壓,可當今陛下的態度十分堅決,除非出現重大變故,否則基本不會主動退讓!
就連今年出現了日食,連太尉陳球都被迫削官謝罪,一干『有識之士』紛紛呼籲,結果當今陛下依舊不為所動。
由此可見,當今陛下對世家大族的防備之深,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信任!
而除了世家大族之外,當今陛下能夠放心信任的勢力,除了宗室就只有宮裡熟悉的宦官了。
沒理會盧植和蔡邕的反應,林沙自顧自說道:「宗室就不用說了,當今陛下對宗室還是相當優容的!」
確實優容,不然等當今去世後,天下十三州足足有四州官府首腦是宗室一脈,還有不少都是地方郡國首腦。
這樣的支持力度夠大了吧,不然任劉表如何有才華,他想單人獨騎坐上荊州老大的位置,怎麼可能?
要是背後沒有大漢朝廷的鼎力支持,荊州地方勢力誰知道劉表算哪棵蔥?
還有劉焉劉岱劉虞,都是劉氏宗室的掉性代表。
可在十八路諸侯討董期間,也就一個劉岱願意出兵,最後還鬧得相當不愉快,另外幾位的表現實在叫人心寒。
當今皇帝劉宏雖然行事荒唐卻不是傻子,對劉氏宗室的支持力度也只能到此為止,不然可能就會危及其帝位!
這一點,無需林沙提醒,盧植和蔡邕全都門兒清。
「再說世家大族,兩位先生都是坦蕩君子,難道看不出世家大族的勢力已經大到一定程度,影響到了當今的皇權穩固了麼?」
此言一處,盧植和蔡邕臉色赫然大變,看向林沙的目光十分不善,氣氛一下子變得相當緊張。
林沙但笑不語,這麼點子緊張氣氛,哪能影響到他的心神?
過了許久……
也許是看到林沙滿不在乎,也或許是心中隱隱贊同林沙的說法,盧植跟蔡邕的臉色依舊難看,可屋子裡的緊張氣氛,卻是慢慢笑容。
「異度,你這話,是否有失偏頗了?」
盧植只覺心頭沉甸甸的,艱難開口嗓子都變得有些暗啞。他卻顧不得這些,只睜著一雙利目看向林沙。
蔡邕臉色陰沉,同樣心情不爽看了過來,要林沙把話說道清楚。
林沙自是怡然不懼,輕笑道:「世家大族在地方上就是土皇帝,掌握土地還有錢財無數,又暗中蓄有私兵,可謂有兵有糧,兩位先生不否認吧?」
盧植跟蔡邕無奈苦笑,這是事實,他們一向坦蕩做人,自然不會說假話哄人,只是這樣的話卻是難以出口。
「其實這本來是常態,沒什麼的!」
林沙的話,猶如驚雷一般在兩人耳中轟隆炸響,震得兩人心馳神搖好一陣無言,不知道林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不過林沙的話也是事實,剛開國那會,哪一家世族豪門手裡沒點私兵,開國光武皇帝也沒有強行收繳的意思,一直延續至今。
想到這裡,盧植跟蔡邕突然心中一動,似乎明白林沙想要說什麼了。
果然,林沙話鋒一轉,開始痛陳厲害:
「可是時移事易,那些地方上的世家豪門,仗著手中權勢大肆擴張地盤,無論田地還是附屬佃農的數量急劇膨脹,到了現在甚至已經開始影響到朝廷的正常稅收,以及對地方的掌控!」
說到這兒,林沙冷冷一笑,冷聲道:「要是再放任下去,朝廷還屬不屬劉姓都難說得很了!」
「異度,是不是太過危言聳聽了?」
盧植坐不住了,忍不住開口說道:「世族之中多俊傑,他們的品行高潔絕對不會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蔡邕在一旁連連點頭附和,此時這位大才子額頭冷汗隱隱,顯然林沙的話對他的觸動不小。
「呵呵,世家豪門本就把持著知識,要是他們的弟子還不如大字不識一個的貧民子底,那這個家族也就沒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冷冷一笑,林沙說話卻是相當刻薄難聽,衝著兩位坦蕩君子問出了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如果朝廷跟家族起了衝突,兩位先生認為,那些世家豪門出身的品行高潔之輩,會站在哪一邊?」
這還用說?
盧植和蔡邕無語,心情一下子變得極為糟糕。
「兩位先生無需說什麼不可能!」
輕輕搖了搖頭,林沙冷笑道:「世家豪門要繼續擴張勢力地盤,朝廷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無限制下去,終究會有矛盾徹底爆發的一日!」
此言一出,盧植和蔡邕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暗暗苦笑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林沙的話雖然難聽,卻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由此推彼,朝廷和世家豪門遲早會翻臉,當今陛下自然不會信任出身世家豪門的士人,出手瘋狂打壓還差不多!
看來,這就是黨錮之禍的真實原由了!
盧植和蔡邕一時感覺意興闌珊,覺得自己之前的行為太過可笑。
他們之前對當今陛下開啟黨錮之禍相當不滿,覺得當今陛下荒唐無能,是個十足的昏君。
可是現在看來,是他們錯了。
當今陛下可能行事荒唐是個昏君,可腦子卻是絕對不傻,不然也感覺不出世家豪門對皇權的影響,然後悍然出手發起叫士人痛不欲生的黨錮之禍!
氣氛一時變得相當沉悶,盧植跟蔡邕都沒有說話的心思,臉色沉鬱好似三觀崩裂,心神恍惚一時不知所以。
「兩位先生這下明白某的想法了吧,當今陛下能夠信任的,也就只有宮裡的宦官!」
林沙卻是不管不顧繼續道:「起碼,這些無根之人必須依託皇權才能起勢,起來容易想要收拾也十分簡單!」
盧植跟蔡邕心頭一震,林沙的話叫他們豁然開朗。
以前確實沒往這方面思考,現在被林沙直接點破,他倆立刻就反應過來正是如此,心中一時百感焦急又是無奈又是沮喪。
「所謂陰陽之道平衡之術!」
林沙輕笑道:「朝堂上永遠不可能出現一家獨大的狀況,不然距離覆滅也就不遠了,兩位先生以為然否?」
盧植和蔡邕苦笑,他們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就跟他們自己的家一樣,如果下面的奴僕抱作一團,或者只聽令於大管家,他們自然是不會答應的,說不定使出的手段比當今陛下還要嚴酷!
推己及彼,朝堂上的局勢確實已經相當嚴峻了,當今陛下使出的手段雖然叫人不恥,卻也說不上不好。
「異度,可有解決之法?」
蔡邕腦子轉得快,見林沙對朝堂之事看得如此明白,又一臉雲淡風輕之相,頓時心中一動問出了口。
盧植聞言心頭一震,不明白好友為何會如此發問,不過也將目光看了過來,想聽聽林沙是什麼想法。
「兩位先生真想要聽?」
林沙十分坦率,笑道:「某的想法,可能叫兩位先生不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