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打出這一蓬針雨,用的正是洪七公傳授給她的「滿天花雨擲金針」的暗器手法。
雖然黃蓉還遠遠達不到洪七公的水平——洪七公可以數根針打數條蛇,也可以用一把針分打數人的周身穴道——但是黃蓉卻已經能做到用幾十根針打同一個人的周身要害。
此時錢青健剛剛向黃藥師施禮後直起身,針雨就已經到了他的身前。
這一變故突如其來,梅超風和柯鎮惡自是看不見,朱聰等人又正忙著給郭靖的傷口上藥,楊康覺得事不關己,只有陸乘風父子和酒桌上的兩名美姬發出了驚呼。
在黃蓉告狀疾奔的同時,黃藥師已經喝了一聲:「你幹什麼?」卻也已經無力阻止。
眼看著錢青健就要斃命於針雨之下,令人震驚的變化又發生了。
在人們的眼裡,那蓬針雨在錢青健的身前拐了個彎,都飛向了裘千仞,百餘枚鐵針,都粘在了裘千仞執扇手臂的袖子上!
這是什麼功夫?不要說陸乘風、楊康等人震駭莫名,就是以黃藥師武學之高,也難禁心頭駭然。
黃藥師心說丫頭是真能惹事,這裘千仞明顯比我功夫高出太多,別說不占理,就是占理,要跟他翻臉打鬥也要尋個策略才是。當下沉了臉問道:「蓉兒,你這是為何?」
黃蓉撲到黃藥師的懷裡,就把之前跟錢青健打賭的事情說了一遍,這裡眾目睽睽都是見證人,她也沒辦法添油加醋歪曲事實,只說那錢青健奸詐狡猾,害她上當,還要娶她為妻。
黃藥師對女兒知之甚深,知道女兒這是不喜歡錢青健其人,於是就對其百般詆毀。可是即便如此,聽起來錢青健也並無錯處,是你逼著人家打賭,最後輸了又豈能怪人家狡詐?於是他抬起頭看向錢青健,想聽聽錢青健怎麼說。
不料錢青健面不改色,也不分辯什麼,只微笑看著黃藥師,拱手說道:「黃前輩毋須怪責令愛,令愛對晚輩有些誤會,不過既然晚輩毫髮無傷,此事只當沒發生過便是。」言行舉止之間,彰顯男人之大度胸襟。
黃藥師暗暗贊了一句「這年輕人真不錯!」,正待委婉遜謝兩句時,卻見裘千仞也哈哈一笑,手腕一旋,蒲扇輕輕在衣袖上一拂,那些鐵針便叮叮玲玲落在了桌面上,令眾人佩服不已。
沒有人知道,裘千仞此刻心中對錢青健更是膜拜到了極點。他的衣袖中,兩條胳膊外側各綁了三大塊吸鐵石,這還是日前應錢青健的要求,安排鐵掌幫眾四處採買來的。
蒲扇輕拂,是遮擋他人目光,另一隻手將吸鐵石轉到胳膊內側,鐵針自然紛紛掉落。
吸鐵石吸鐵針,這是錢青健從記憶中絕情谷公孫止家的漁網陣學來的手段。而裘千丈膜拜錢青健的原因在於,錢青健竟然能夠料到黃蓉會打他一蓬鐵針雨!
若說提前知道此際會有這幾路高手來到歸雲莊,尚可以用情報能力來解釋,那麼此刻黃蓉這一蓬針雨,真的就有些未卜先知的神奇了。難道,這錢青健是神仙麼?
只是膜拜歸膜拜,戲還要一板一眼地演下去。
所以裘千丈又衝著黃藥師一拱手道:「小徒錢青健與令愛於張家口初遇,從此朝思暮想、輾轉反側,老夫原本正打算備上一份厚禮,月內前往桃花島向黃島主提親,未曾想卻在這裡與黃島主幸會了……哈哈哈哈」
黃藥師面露微笑道:「在下雖然一向討厭孟子,但是孟子有一句話說得倒是不錯的,『知好色則慕少艾』,此謂人之常情,錢賢侄的人品武功都還不錯,只不知是否有其他才藝在身?可惜今日不是談婚論嫁的日子,他朝藥師在桃花島恭候裘幫主的大駕。」
裘千丈哈哈大笑道:「不敢當不敢當,裘某月內定當備禮登門拜訪黃島主。」
黃蓉一聽就急了,剛想向黃藥師表明她喜歡的是郭靖,卻見黃藥師臉色一沉,已經對著郭靖說道:「你叫郭靖?」
郭靖急忙上前拜倒:「晚輩郭靖拜見黃前輩。」
黃藥師冷冷道:「陳玄風是我門徒,違背門規自有我來處置,桃花島的門人能叫外人殺麼?」
郭靖口吃道:「那時……晚輩年…年幼無知……」
黃蓉眼見父親面色不善,顧不上錢青健那一頭的事情,急急插嘴道:「爹爹,那時候郭靖才只有6歲……」
「哼!我若不是看在這一點上,此刻這姓郭的小子還有命在麼?不管怎麼說,桃花島的門人不能死在外人手裡,小子,你自裁吧。」
黃藥師何等精明?看過剛才黃蓉捨身救護郭靖的情景,怎還不知女兒處處維護這個愣頭愣腦的傻小子,這已經是強迫他這個父親接受女婿了。
同樣是女兒的婚姻,先經過父親允許和未經過父親允許,這感覺自然大不相同。因此他心中不禁有一股「女大不中留」的怨氣升了起來,對郭靖更加厭憎,處置起來竟是不留半分餘地。
郭靖卻很光棍,起身說道:「既然黃前輩這樣說,晚輩就給陳玄風抵命罷了,只是晚輩尚有父仇未報,請黃前輩寬限三十天,三十天後,晚輩定會前往桃花島領死。」
黃蓉眼見父親和郭靖的隔閡難以化解,心中氣苦上來,哭道:「爹,你若是殺了郭靖,我就再也不見你了。」說罷,疾奔出廳,有一個魚躍,扎入了莊東太湖之中。
黃藥師和郭靖追到湖邊,錢青健也追了出來,三人只見湖中一道水線直至湖心,均知黃蓉水性極佳,倒也並不如何擔心。
黃藥師嘆了口氣,也不再理睬郭靖,沖錢青健點了點頭,眼中頗有嘉許之意。又見陸乘風被莊丁抬了過來,陸冠英在旁跟隨,他抬手就拍了陸冠英一掌,陸冠英後退三四步,仰天一跤跌倒。陸乘風嚇了一跳:「師父,我就這一個兒子……」
黃藥師面露微笑:「乘風,你兒子很不錯嘛,少林武功的基礎很紮實,你也很不錯,沒有私下傳他本門武學。」
見此情景,錢青健暗暗討道,「給陸冠英吃了一枚蛇膽的作用真不小,記憶里陸冠英挨了這一掌,是後退七八步才摔倒的。」
只見黃藥師拿出兩張紙片扔給了陸乘風:「這是兩篇桃花島武功秘要,你拿去修煉吧,也可傳給你的兒子,仙霞枯木也配稱什麼『大師』?」
陸乘風父子急忙再次跪倒拜謝。
黃藥師轉向跟隨過來的梅超風說道:「你把經書給我,我收你和乘風重歸門牆。」
梅超風陸乘風都是喜極而泣,梅超風往懷中一摸,卻是臉色大變,顫聲道:「師父,我的東西都不見了。」
黃藥師皺眉道:「你怎地如此粗心?上一次檢視隨身物品是在何時?」
梅超風道:「是在遇到歐陽克的蛇陣以前。」
黃藥師略一沉思,道:「我們返回去找一找吧。」說罷,伸手托在梅超風肋下,兩人飄忽而去,身影沒入花叢時,有聲音傳來:「裘幫主,在下有事,暫且別過,來日黃某在桃花島恭候你大駕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