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嗤笑一聲:「哼,區區江湖術士,學點偷雞摸狗的手藝就來故弄玄虛……你以為你信口胡說一番,我就會信你?說!你究竟是誰,為何盯上我胡某?!」
次奧,細節描述都如此詳細了,還不相信?
葉鋒無語。
跟廣大先知同仁相比,自己這神棍做的,就倆字——撲街!
不過也可以理解,自己上來就嚇了他一跳,很明顯,胡斐又不信仰鬼神之說,加之他童年在商家堡被算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難免會猜測自己居心叵測。
念及此處,葉鋒喝了一杯酒,輕笑道:「我是不是信口胡說,待會兒自會見分曉。」
胡斐道:「好,我胡斐倒要看看你這裝神弄鬼之人,能做什麼!」
說話間,汪汪汪幾聲犬吠傳來,一個十二三歲,衣衫襤褸的男孩,驚恐往這邊跑來。跑到英雄樓下,一個不慎,被東西絆倒,摔在地上。幾條惡犬立刻就要撲上去,鍾小二驚恐地喊了一聲:「媽媽!」
鍾四嫂親手剖了自己小兒子,人已變得瘋瘋癲癲,不久前還指著「英雄樓」拍手大笑,嚷道:「鳳老爺,你長命百歲,富貴雙全啊,我老婆子給你磕頭,叫老天爺生眼睛保佑你啊。」
此刻她突然聽到鍾小二的呼喚,終究還認得自己兒子,立刻跑過去,猶如護崽的母雞般,擋在鍾小二身前。那幾條惡犬極通人性,見到鍾四嫂擺出不要命的架勢,竟不敢上前咬人。
胡斐登時瞪大了眼睛,又是驚奇,又是難以置信地瞧著葉鋒。
那桌胖瘦兩商人,皆傻在那兒。再看向葉鋒的眼神,已滿是敬畏,猶如見到了神明。
葉鋒微微一笑,又抿了一口酒。
當年夜讀金老爺子這部飛狐,每每讀及此處,總是憤怒難平。
年紀小時看書,只惱恨鳳天南一家,待到胡斐出手相助,甚至還為他喝彩。但後來年紀大時再讀,非但惱怒南霸天鳳天南,看胡斐也不爽了。
這鳳天南原本就是佛山一霸,跟巡檢衙門沆瀣一氣,無人敢惹。他新娶一房七姨太,嫌原來居所不夠大,想要擴展庭院,恰巧後院正是鍾阿四的菜園。
可鍾阿四是一老實巴交的農民,就靠這一點兒土地生存,怎肯賣?
鳳天南一氣之下,謊稱自家幾隻鵝丟了,恰巧又在鍾阿四家菜園發現了鵝毛,就誣陷鍾阿四一家偷了鵝。鍾小三才五歲,吐詞不清,把「吃螺」說成了「吃鵝」,鳳天南勾結佛山巡撫衙門,立即抓了鍾阿四,嚴刑拷打。
鍾四嫂想不出救丈夫的辦法,一氣之下,竟在北帝廟前,生生剖開小兒子的肚子,裡面全是螺肉。鍾小三立刻死去,鍾四嫂本人也瘋了。
可鳳天南還不擺手,又說不是鍾小三吃的,定是鍾小二吃的,竟要生生逼死鍾阿四一家,不得到菜園誓不罷休!
胡斐路見不平,出手相助,狠狠教訓了鳳天南一頓,卻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鍾阿四一家被亂刀砍死。沒幫到忙,反而害了鍾阿四一家三口。
紛雜念頭閃過葉鋒腦海,一股熱血便直衝腦門。
鍾四嫂為保兒子,悍然不退,毫不畏懼,幾條惡犬頗通人性,不知是進是退。
正在此時,鳳天南府上六個家丁,手上又是拿著鐵鏈,又是拿著刀劍,哈哈嬉笑趕了過來,竟像狩獵一般,驅趕惡犬去咬鍾四嫂母子。
當先領頭的家丁哈哈大笑道:「給我上,咬死她,咬死她!」
幾條惡犬接到命令,獠牙一張,立刻撲向鍾四嫂母子。
胡斐還在遲疑,他要看鐘四嫂母子是否在演戲。他早年受過算計,決定插手出頭前,定要查清事情來龍去脈,不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放過一個壞人。
葉鋒嘴角浮起一抹陰冷的弧度,根本不回頭瞧,繼續喝酒,趁著這當兒,手指同時抖了兩下,嗖嗖兩聲,兩顆棋子射了出去,正撲向鍾四嫂的兩條惡犬嗚嗚嚎了一下,登時斃命。
這一下出手迅捷,尋常人根本瞧不出是誰出的手。
胡斐心下駭然,又是敬佩,又是慚愧,暗道:也不知這人究竟是誰,還不到二十歲,竟如此厲害。單單這一下,高下立判,我是決計比不上的,不說聽聲辯位,不說出手速度,只說貫在棋子當中的內力,自己就算再苦練十年,怕也萬萬趕不上。
再瞧向葉鋒,他竟有些灰心喪氣,只感覺自己夜郎自大,這幾年都白練了,不怕貨比貨,就怕人比人吶。
兩條惡犬斃命,其餘幾條惡犬全被嚇住,回頭看著那幾個家丁,哀求似地嗚嗚叫了幾聲,又是嗖嗖幾聲,餘下惡犬盡數斃命。
那六個家丁仗著鳳天南的威勢,在佛山橫行無忌,何曾受過這種挑釁?卻又不知是誰動的手,一齊大怒喊道:「哪個不長眼的竟敢到佛山鎮撒野?殺了鳳老爺的狗,要你小子償命!」
如此叫了幾聲,卻沒人應。
英雄樓上,街道上,安靜極了。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強出頭。
便在此時,葉鋒舉起手來,揮了揮,又轉過頭,向下望去,笑道:「嘿……這兒,往這兒看,是我乾的!」
酒桌上,胖瘦兩個商人已經無語:尼瑪,難道高人都這麼神神顛顛麼?
那六個家丁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手拿鐵鏈和刀劍,怒氣沖沖奔上英雄樓。
上了二樓,那六個家丁怒目相向,領頭的冷哼一聲:「生面孔啊?哼,臭小子,初來佛山也敢強出頭?!也不打聽打聽,在咱佛山,有誰敢跟跟鳳老爺作對,我看你是活膩歪了!給我將他鎖起來!」
兩個拿鐵鏈的家丁往葉鋒走去。
葉鋒冷笑一聲:「難不成鳳天南是佛山巡撫?區區家丁也敢抓人?」
領頭家丁又是得意,又是囂張地冷笑道:「愣小子,告訴你吧,在佛山,鳳老爺就是天!殺了鳳老爺的狗,就要你小子償命!」
葉鋒臉色忽然一變,輕笑道:「哦,原來是這樣,殺了幾條狗,就要賠上一條命……原本看在你們不過是鳳天南的狗腿子的份兒上,還想放你們一馬的,但現在看來沒那個必要了。反正殺一條狗是殺,多殺幾條也是殺。」
領頭的家丁冷冷道:「死到臨頭,還故弄玄虛?!光天化日,你還敢殺人不成?哼,鎖這小子前,先打斷他一條狗腿!全都給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