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枯竹葉懸浮在韓千庭的身邊,旋轉不停,那些已經失去了生機甘願化作肥料的枯葉如同重獲新生,在玄指境的氣機牽引下,那些個枯竹葉就像是擁有了眼睛,一片一片的沖向了剩餘的步步殺機堂高手。除開手拿燒火棍在四面受敵的魯春秋以外,那些個傢伙,要麼胸口被洞穿,要麼眉心一點紅,要麼喉嚨飆出血水,死法之慘狀,無法形容。
這般目眩神迷的殺人手法,或許也就武道宗師四境界才能夠做到。
武凌撇了撇嘴,暗想自己什麼時候也可以這麼裝逼?宗師境界啊。
看著身旁躺著的一地屍體,武凌內心毫無波動,如是殺個人都要噁心到死,吐得連苦膽都出來,那麼又何談去爭霸天下,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那麼,要成就一帝之尊,要死的人又何止是萬骨。
武凌自問,自己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剛剛出爐的雛兒,殺個人都要難受半天,晚上做夢都要夢見那個血腥畫面,睡不安穩。他到底也說不上見慣人情冷暖,但一些瘋狂舉動他還是見過一些的,世人不都是只要能踩你一腳,便不會用拳頭招呼你的存在?
面無表情的走到韓千庭身前,看著對方一身不染任何鮮血的模樣,武凌說道:「你是真的高手。」
韓千庭收回了劍,走到了因為喝太多酒而有些醉態的凌北修,冷不丁哼了一聲,凌北修感覺受到了輕蔑,但奈何那酒的後勁實在太足,儘管他的酒量已經足以稱作海量,也抵擋不住四肢發軟的結局。
魯春秋本來以為武凌會有話要問他,靜靜的站在屍體堆中,這位同樣以品境便擁有了金剛境體魄的軍旅之人,不是那麼活絡,初時見到武凌,激動萬分,渾然忘我,但等到真正安靜下來,內心的激盪回歸平靜之後,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表現。
一直站在屍體堆里無所適從的魯春秋十分不自然,想要叫武凌一聲殿下,卻又覺得不合時宜,叫一聲少將軍嗎?卻又害怕旁人知道了武凌的身份。
魯春秋發誓自己沒有認錯人,眼前這個人就是當年大將軍談起都非常開心的少將軍,雖然不曾見過少將軍真容,但大將軍的那雙眸子,世間除了他的嫡系血脈以外,誰都不會也沒有資格擁有那雙丹鳳眸子。
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的魯春秋陷入了為難,「還站在那裡幹嘛?屍體堆里很舒服嗎。」魯春秋如蒙大赦,跳著走到了武凌的身前,單膝下跪,親切的喊了一聲少將軍。
從那一聲殿下開始,武凌便已知道此人是西涼軍舊人,當年武家將軍府一夜之間被滅門,大雪下了厚厚一層,掩蓋住了太多鮮血,可還有很多守在邊境的人沒有死去,他們有的在江湖,有的重新入軍營,這些人至今已經變成什麼樣了,武凌不知道,但能有一個人還願意單膝下跪,喊他一聲少將軍的,都彌足珍貴。
武凌彎腰扶起魯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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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春秋再次見到少將軍,自然激動,但內心的激盪得到平復之後,便是一陣難過,接著便是對於大莊王朝的失望,最是希望武凌能夠為武家軍報仇雪恨。
或許是每個木訥不善言辭的人在說道自己心中那份信仰時都可以侃侃而談,魯春秋也不例外,在回憶起軍旅生涯時,總能聲情並茂滔滔不絕,都不帶重樣的。
兩人抵足而眠,秉燭長談,只說了三夜,這三夜裡,武凌也了解到了當年西涼軍在這中土大陸上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以往的時候,都是在文筆手札中看到了,沒有多少震撼,今時今日,西涼軍如何雄甲一方,如何禦敵,如何讓北方蒙元國士兵聞風喪膽不敢進犯王朝西北,如何讓西部的人不敢向東方推進等等,在曾在軍中擔任軍罰之職的魯春秋口中說出來,對方的感情言說下,饒是武凌並沒有馳騁疆場過,都仿佛看到了軍中男兒的風采,西涼軍的風采。
在世人眼中,西涼軍是打仗王朝的軍,但,對於有心人眼中,西涼軍已經是武家軍無異。所以,那一聲殿下的由來,並不是無從可考,而是有根有據。
第四天到來時,韓千庭冷冷的說了句:「你們要是在回憶過去,等死去了,直接去見他們,不是更能敘舊。」
凌北修已經不醉了,當即就想要暴起揍人,對於武凌深陷險境而他因為喝醉而無所為的那件事,他十分愧疚,一個勁的怪韓千庭的酒水後勁太大。
或許是遠離人間煙火太久,韓千庭的身上總是多出一些冰冷氣質,但和第一次相見時,他身上的那股冰寒冷漠已經少了許多,反而多了一些人味,因為他也會笑了,話也多了些。
看著凌北修的樣子,他漠然的說道:「莽夫。」
兩個字,一錘定音,便把這個曾是書生後是落雪街霸主的傢伙給震懾住了,不為別的,因為人家是玄指境啊,打不過,還能乍地。
要是頭鐵硬上,平白無故增添了皮肉之苦,得多無趣,言語上噁心人家就可以了。這便是曾是想要通過科考一途實現前程似錦的凌北修想出的最大的道理了。
真想不通,這傢伙以前為什麼會想過要通過科考進入朝廷的呢?不知道朝廷那可是比江湖更魚龍混雜的地方。
有些人天生適合混跡官場,有些人更加適合江湖。
凌北修應該屬於後者。
將近年關尾聲,有些地方天寒地凍,有些地方春風依舊。
紫竹林里,一根棍子撩天劈下,被一人看了一眼,那根棍子當即就不能落下了。魯春秋咬牙切齒,想要抽出軍棍,但奈何對方的氣機實在太過強大,軍棍紋絲不動。
韓千庭冷冷的說道:「如果你身邊盡都是這些無腦莽夫,你若想成事,只怕母豬都能上樹。」轉而之,又收回了看著武凌的眼,投向魯春秋,「你知不知道你家少將軍現在的處境?竟然還在這裡跟他談過往,回憶往事,你當真以為這是兒女情長的此情可追憶?」
眼珠子一轉,便當即把那根軍棍給掃開了去,連同魯春秋,一起撞向了竹子上,竹子顫動,本就脆弱不堪隨時隨風兒落的枯葉當即洋洋灑灑而落。
是否高手都是這般直來直往不顧他人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