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賈珠自走,段傳秀追了上去,李紈悵然若失,看到五兒卻只是幽咽苦惱,自己也是滿心煩惱,心知勸也無用,十分地到想起扯些閒話讓她放開一點,微微笑道:「你這柳五兒的名字可也不算隨父親,莫非你母親姓柳。」五兒到:「我母親原來姓尤,這柳姓原來是我家官人還在的時候他的一位乳母姓柳的,說來和你賈家也不遠,原來是想在你們食堂做的,我官人只有這個乳母,所以化名柳五兒,也只是個紀念的意思,從此我卻要叫做曹五兒了。」
李紈到:「聽說你為你夫家生了個孩子,如何到不在家帶著這孩子。」
五兒道:「我這樣出來,也就是為了找這孩子,只是我那孩子被歹人帶走,已經有些日子,當時因為找這孩子的緣故和曹雲分開不久,卻至於陰陽相隔。」
李紈道:「你這孩子可有多大了,有什麼信物沒有。」
柳五兒道:「這孩子額頭有一個月牙,我們都叫他小名包公的。」
賈菌驚訝道:這次姑姑在幻劍山莊救了一個孩子,也是有這月牙的。
柳五兒大驚:「我的爺,你可救了我的命了,快說道明白。」李紈道:「這孩子就是嘴快,只怕他說不明白,不如叫了蘭兒一起,你們一起和你嬸娘細說。」
原來那幻劍山莊在江湖上名氣很大,而實際上是一片幽雅的園林,根本沒有外牆,只有一片片梅樹成路徑。劉姥姥自己親自將李紈一行人引往幻劍山莊,這幻劍山莊早有幾個家人等在那裡,主家的是一個童子,姥姥道了聲發財,如何不見你家主人,童子道:「主人正在閉關,劉姥姥道:「牛鼻子到清閒,青天白日不閒的時候閉什麼關,快快與我通報。」童子因為認得劉姥姥,大約又受過姥姥的好處,不好拒絕,只得引進了內里一個偏院,說「姥姥也不是外人,主人早就算到了今日,只是帶了這麼多行李,這麼百十號下人,我這莊子戒律很多的,主人向來潔淨,不可骯髒了,也不可亂跑,觸動了機關不是好玩的。」姥姥笑道:「這些人在我那寒舍也住過幾日,到是守規矩的,大戶人家出來的,自己也能起火的,糧食都帶著,只需廚房大點就好。」家人們自去洗衣做飯。童子命人送了茶來,說道:「飯不曾預備,茶總是要喝的。」那茶清冽無比,姥姥笑道:你這一壺茶可夠甚,不如連你家茶壺一起到來,家人們也嘗嘗。童子笑道:只怕沒有那麼多,不過姥姥喜歡,我一會再讓人送來。幾個孩子不喜歡喝茶,早晃到不見了。原來賈蘭心細,三個孩子每到一處就悄悄尋找退路,賈菌外表粗野,因為黛玉親自教過一些機關暗器,總覺這滿園梅花假山藏著機括,自然也就不甘心,這三孩子的倒行逆施到救了大家。李紈見這山莊到處種著梅花,想著自己原來也是喜歡梅花的,也不知是否有什麼天機暗示,姥姥笑道:"我這小名原來就叫紅梅的,這牛鼻子倒是真情."幾個人看著姥姥的滿臉老絲瓜皮,想笑又不敢笑,板兒賈菌賈蘭早就到後院假山探險去了。這邊姥姥憨笑送走童子,家人們一會做好了飯來,幾個人用飯。丫頭們去莊內泉邊洗衣服,都說這個地方可以住個上千人,真是好地方。逃難能有這樣的架勢,如何不喜歡。姥姥悄悄勸李紈道:「我看你這齣門,帶著這麼些行李家人,多少累贅,不如遣散了些,好留幾個得力的,丫頭秀橘笑道:我家奶奶,連針頭線腦都帶著,一針一線沒有捨得丟的。」李紈笑道:「我第一個就要趕走你這個嘴尖舌利的,你昨日裙子扯了個大洞,可不是馬上補上了,不帶上,那荒郊野外,你找誰去。」「我是為奶奶愁著這家大口闊的,可不是這樣坐吃山空。」姥姥道:「我知道你家奶奶的難處,這些人遣散了,兵荒馬亂的,只怕飯也沒有吃的,這個時候支持到開春,我與這邊老爺說說,將這山莊的地且種一點,明年也就好了。」李紈道:「也不只是這樣,我的這些個家人,許多是我夫君身前的家將,我留著他們,一來是個念想,二來也是危急的時候也可以防身的。」繡橘道:「當初在府里,人人都以為我奶奶小氣,哪裡知道我奶奶的胸懷。」李紈嘆道:「除了老太太和林......,這府上沒有人知道。我這樣帶了人走了,心裡到擔心著府里的安危。」她沒有說出黛玉,也沒有說自己其實是假借林黛玉的命令,悄悄帶走了這支暗中保護賈府的隊伍。李紈拜謝了劉姥姥,一行人吃飯不提。正嘮嗑,卻見賈菌板兒狂奔過來,還捆著那送茶的童子,說一大批官兵開到了莊子外面,為首的正在和一個莊主模樣的人說話呢。姥姥斥責板兒道:「好好說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如何說得清楚。這孩子如何被你們捆著。」
板兒道:「他在給你們喝的茶水裡下了藥。」那孩子道:可是冤枉,先前茶真是好茶,因姥姥還要,去和我主人說了,主人生氣道:這茶原來是九兩銀子一兩的,姥姥到會做人情,讓我再去到,誰知正好那個姓張的和姓王的來了,逼我家主人在茶裡面下藥,我只得照做了,哪裡知道被他們三個躲在茶室里看到了,就著捆來了。我若不念姥姥的恩,還不早鬧起來了,哪裡會這麼聽話就過來了。姥姥點頭道:「我信你這孩子,這孩子的功夫原來就在你們三人之上,能讓你們綁了來。算你有良心。到底怎麼回事。」那童子卻是茫然記不得,姥姥道:這孩子有昏聵症,近處的事情想不起來,到家不要為難他。你們三個且說。賈蘭道:「原來那莊主並沒有閉關,到是被幾個官差逼在那裡設計,原來他們早有計劃暗中消滅這支前錦衣衛的剩餘力量。賈菌笑道:他們稱為餘孽。李紈道:聽蘭兒說,他說得清楚。「為首的是應天府賈雨村的同僚張如圭和九省統制王子騰的兵,賈雨村升官以後就將這個張如圭招到了自己的幕下。此時正是這個張如圭親自來找金員外。」「這張如圭人長得胖,說話喘氣不斷,另一個可能是舅老爺王子騰派來的他自己的弟弟就是悅姐姐的爸爸。」原來王子騰並沒有顧惜李紈和自己的女兒王熙鳳是妯娌。王子騰失去自己的女兒性情大變,對賈家人幾乎沒有好感,尤其在他看來賈家除了藏私和等待投機幾乎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作為,倒不如自己利索為順治帝幹事情更加光明磊落,他從前朝對於錦衣衛就沒有好的印象,那時錦衣衛和東廠內訌,把大明朝折騰得死去活來,如今的皇帝至少可以休養生息,還田減負,慢慢在恢復國力,在他看來,暗中支持前明的賈家早就該改弦易轍了。這是王子騰和賈政總是不和的地方。「是他?那到不一定是舅老爺派來的。他自己的女婿就是王爺,只怕是皇上親自派來的也未可知。」這件事李紈其實也清楚,王悅新婚以後丈夫對她很好,王悅因為丈夫從前對寶釵的私心到不太和寶釵來往了,而寶釵遇刺李紈早有耳目告知了,如今兩兄弟的關係不可能這麼和睦。王悅的父親也因此入了旗,因為王悅的父親從前在江陰差點被大明舉家殺掉,此時在女婿的旗下為滿人效力,倒也沒有什麼民族大義的念頭,徹頭徹尾地為清廷賣命了。三個孩子聽那些方言聽得辛苦,到底將談話偷聽得明明白白,三個孩子跟著將那童子抓了,這童子正是不想害人,正中下懷。李紈一聽為主的居然是賈雨村,十分生氣,這個賈雨村,還是我公公推薦到應天府的,如何到追查起錦衣衛藏匿的人了。王老爺就更加不念親戚了。姥姥道:「這些人要為難你,到也不說他們,只是你家老爺如何也這樣膽小了。童子道:「這其中有個緣故,說來我也是為這個緣故得姥姥的恩惠在這裡躲一段時間,老爺心裡有痛,這個我不好說也說不明白,今日若活下來,姥姥自己去問員外。」姥姥道:「也罷,大家只要不要著了暗招,鬧將起來,也還是可以拼一拼的。李紈道:「這些原來是和李自成拼過下來的傷兵,如今不少老弱,如何能硬拼。三十六計我只知道一條計策,咱也別吃飯了,快快找路逃跑是個正事。」李紈又看那童子,總覺得似乎和自己認識的某人很像,單自己也覺得自己所想荒謬,讓人將那童子鬆了綁,招呼吃飯,悄悄問道:「你是何時到這裡來的,以前到過京城嗎。」那童子茫然道:「姐姐認識我嗎,我是誰?」李紈心裡暗暗吃驚,心想自己出來之時寶玉明明剛剛回去賈府,莫非他又跑出來了。單眼前這童子皮膚粗糙,長得也很皮實,個子也高了寶玉很多,確實不是玉哥兒的樣子。況且他自己不太明白,如何會裝假呢。早有家人來報,說四處圍得鐵通一般,院外架起了柴火,讓願意歸順的自己走出去。果然外面有人在喊話,劉姥姥登上矮牆,一看可不是金員外和大約那個叫張如圭的官員。一時氣到:「你這牛鼻子,沒事誑我,你一大明子民,要做滿人的狗。"將那秀囊劈面打過去。那金莊主白淨模樣,伸手接了秀囊,此時笑眯眯的說道:「劉姥姥還是這麼大火氣,這事情與你沒有干係,你好好出來,我們做了這麼多年鄰居,自然不會為難你。」姥姥抬頭看到自己的兒子和衙役趙虎也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劈臉給了自己一下,真是現世報,如何讓女兒嫁了這樣一個沒有志氣的人,這是沒有臉。那女婿到羞了,躲在人後不出來。金員外稱呼王悅的父親做守備,姥姥笑道:原來王老爺當守備了,記得我見過你的侄女兒鳳姑娘,何等人才,何等颯爽,怎麼王老爺今日倒要抓她的妯娌呢。人家一個女流之輩,想要去找自己的父親,可有什麼罪呢。王守備笑道:「原來與侄女無關的,只是她的家人里藏著前明餘孽,都是皇上那造了冊子的流寇,這是一定要交出來的。」姥姥笑道:「也不可以眉毛鬍子一把抓不是,我一個鄉里老太太,沒有見過世面,也說個理,這家人當中有沒有你們要的人也要讓主母查個明白不是,難道個個都是反賊,也有只是平頭百姓的,你猴急著就上了這麼些柴火,莫不是連著這老人孩子女眷都要燒了當晚飯吃。」大家到是都愣了,金員外道:我這裡鐵桶一般,既然你有名字,不妨按著名頭讓他們自己將人交了。張如圭道:那些個女眷,擋不住這些個人急了跳牆,不趁早抓了,這些女人孩子只怕也保不住,總是被殺,不如寧可我們錯殺了。李紈想不到自己原來要仰仗的力量會連累自己,急了,要讓這些人自首,談何容易,她聽得這些話,找了一間淨室,將一些緊要人召集到一起,命賈蘭出來,她拉著孩子跪下給眾人跪下。姥姥和家人都呆住:今日事已至此,我只有將真相告訴大家,這個孩子就是我們拼死也要護著的明皇帝最後一點骨血。家人何通幾個其實早已知情,慷慨道:奶奶不必行此大禮,這其中緣由我們早也清楚,只是害怕他們故意用計,對付了我們還是不會放過少主和奶奶。今日事已至此,莫若舉起反旗,奉了少主,大家殺將出去,勝過窩囊自首。賈蘭含淚道:我願意與大家同生共死。大家若能逃生,求大家不必顧惜我的安危。賈菌和板兒熱血沸騰。願意保護賈蘭一起殺出重圍。李紈如何同意,直言不可以讓賈蘭犯險。何通幾個沒有計策,說罷了,你們將我們綁了,先救了一時。錦衣衛原來都是足智多謀的人,暗暗在衣襟袖中藏好暗器,又布置好機關,大家敞開大門,約略綁了幾個人,張如圭等又怕沒有綁夠,劉姥姥笑道:「你們既然不放心我們綁的人,不如自己進來,我們這些人,也算是順民。不會殺氣騰騰。」要張如圭和王守備自己進來,綁誰算誰。那二人倒也不敢冒進,讓兵士進去,但誰敢冒險進來。兩個人一合計,道要金員外先進去。金員外故意畏怯,拖拖拉拉不肯進門,一時牆內牆外,隔著打開的大門,僵持著。那童子看著只覺非常有趣,不知呆呆在那裡笑什麼。
正鬧騰,卻見遠處一匹白馬,一匹黑馬,一匹青驄馬,一匹鐵灰,白馬上一女子紫色披肩,帶著一紫色銀質面具,黑馬上男子帶著一隻眼罩,臉上一道疤痕,青驄馬上正是玉樹臨風的瘌頭和尚,鐵灰上坐著斷手跛足的王道士,從梅花叢中奔了過來。賈菌早叫了起來:半臉先鋒,姽嫿將軍,瘌頭和尚,跛腳道長。板兒無比羨慕,「賈菌哥哥,這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四傑,你居然都認識。」賈菌道:「我認識他們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那個半臉總是黑著臉,姽嫿將軍從來不說話,這個瘌頭和尚偏偏漂亮得人見人愛,只有道長總是有說有笑。那童子也笑道:看來有好戲看了,江湖上這四個人同時出現,還真沒有見到過的陣仗,姥姥你請的這個客人好大的面子。板兒笑道:你沒聽人家是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