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兒,不得無禮!」
牆角後一人縱聲大笑,一個青衫書生踱了出來,輕袍緩帶,右手搖著摺扇,神情甚是瀟灑,但令狐沖一見此人,卻是連忙想要行禮。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來人輕笑一聲,說道:「沖兒,你有傷在身,不必拘禮。」
說罷分別向定逸師太和余滄海見禮,兩人各自還禮,一時間氣氛倒是緩和下來。
李昂打眼瞧去,眼見這書生頦下五柳長須,面如冠玉,一臉正氣,已經知道這就是華山派的掌門,大名鼎鼎的君子劍岳不群,能夠獨力支撐起偌大的華山派這些年也算是辛苦他了。
卻見岳不群微微一笑,對著李昂拱手道:「見過李先生,多謝先生救我徒兒性命。」
李昂忙擺擺手道:「岳掌門何必如此客氣,我本該為華山派出力才是。」
岳不群點點頭,劉府中出事後消息傳到了岳不群耳中,等到他去劉府和其他弟子匯合,岳靈珊和勞德諾將一應事宜一一交代清楚,其中重中之重自然就是這個武藝高超還在余滄海之上的李昂。
據他自己所說,他得了華山派前輩的傳承,此時武功有所成就,秉承其師遺志想要歸入華山派門牆,若是他真是華山派前輩弟子,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華山派自從氣劍之爭之後,人才凋零,自己和師妹苦苦支撐,整個華山除了自己和師妹就每一個拿得出手的。
但是若是此人非是如此而是心懷不軌之輩,這又有不同,其中分寸,也許關乎著華山派的命運。
「李先生小小年紀武藝超群,讓我汗顏吶。」岳不群卻撫須微笑。
這話倒是讓余滄海眉頭一挑,暗道「這小子一直自稱華山派的人,怎麼華山派掌門岳不群好似和他初次見面一樣,這其中.......」
李昂卻笑道:「既然掌門已經到了,那我就不該再自作主張,諸事已畢,還請掌門定奪。」
岳不群微微一愣,隨後一笑,悠然道:「令狐沖與田伯光一事現已查明,是為救恆山派師妹委曲求全,不過傷了青城派的同道也是事實,功過不能相抵,我罰你回山後自去思過崖面壁半年,但是現在你傷勢未愈,以調養身子為主。」
令狐沖本是孤兒,由岳不群夫婦收養,名為師徒實為父子,令狐沖平生最為敬仰之人就是岳不群,此刻既然岳不群已經做了決定,令狐沖當下心悅誠服的接受。
隨後院外又進來幾位華山派的弟子,過來攙扶令狐沖,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起劉府中那些江湖人士都匯聚在了群玉院外,李昂鬥敗田伯光的景象也被眾人瞧的清楚。
此刻李昂踏步出了群玉院,群雄卻都紛紛叫好,倒是讓李昂的虛榮心小小的滿足了一下。
...............
眾人迴轉,岳不群單獨與李昂共處一室,詳談一夜,也不知是在說些什麼,總之從第二天起,岳不群吩咐眾弟子都要喊李昂為師叔,兩人互相也師兄弟稱呼起來。
第二日,岳不群率領眾弟子徑往劉府拜會。
劉正風得到訊息,又驚又喜,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君子劍」華山掌門居然親身駕到,忙迎了出來,沒口子的道謝。岳不群甚是謙和,滿臉笑容的致賀,和劉正風攜手走進大門。天門道人、定逸師太、余滄海等也都降階相迎。
岳不群見到諸位同道時,一般的深深一揖,一一問好,眾人也都還禮,各人寒暄得幾句,劉府中又有各路賓客陸續到來。這天是劉正風「金盆洗手」的正日,到得已時二刻,劉正風便返入內堂,由門下弟子招待客人。
將近午時,五六百位遠客流水般涌到。丐幫副幫主張金鰲、鄭州六合門夏老拳師率領了三個女婿、川鄂三峽神女峰鐵老老、東海海砂幫幫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筆盧西思等人先後到來。這些人有的互相熟識,有的只是慕名而從未見過面,一時大廳上招呼引見,喧聲大作。
隨後天門道人和定逸師太分別在廂房中休息,不去和眾人招呼,均想:「今日來客之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頗有名聲地位,有的卻顯是不三不四之輩。劉正風是衡山派高手,怎地這般不知自重,如此濫交,豈不墮了我五嶽劍派的名頭?」卻是自恃身份瞧不上外頭的許多賓客。
倒是岳不群名字雖然叫作「不群」,卻十分喜愛朋友,來賓中許多藉藉無名,只要過來和他說話,岳不群一樣和他們有說有笑,絲毫不擺出華山派掌門、高人一等的架子來。
李昂在此處本是籍籍無名之輩,奈何昨夜敗了田伯光出了大大的風頭,倒也有不少的賓客前來搭訕,李昂碰見順眼也多說幾句,但多數時候只是閉目養神。
不多時,劉府的眾弟子指揮廚伕僕役,里里外外擺設了二百來席。正要請諸位賓朋入座。忽聽得門外砰砰兩聲銃響,跟著鼓樂之聲大作,又有鳴鑼喝道的聲音,顯是甚麼官府來到門外。
李昂眉頭一挑,知是劉正風的封賞來了,他劉正風和魔教曲洋結識,不欲插手江湖事宜,所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但是請朝廷的人來,卻是大大的昏招。
這些來到劉府的一眾賓客雖然並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亂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視甚高的人物,對官府向來不瞧在眼中,而劉正風卻趨炎附勢,平白讓這些人瞧不起,否則以劉正風的名頭,後面有人來鬧的時候,自然不至於當真無人幫襯。
不過這些也就是李昂心中想想,也許劉正風是想披著朝廷的虎皮,可惜無用,嵩山派的人又何曾將朝廷放在眼裡,後來說殺他全家還是殺他全家。
李昂對劇情自然熟悉,可是在場賓客卻不知是何緣故,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劉正風受了封賞,還奉上銀錢公然行賄,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鄙夷之色。年紀較大的來賓均想:「看這情形,他這頂官帽定是用金銀買來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黃金白銀,才買得了巡撫的保舉。劉正風向來為人正直,怎地臨到老來,利祿薰心,居然不擇手段的買個官來做做?」
不過大家礙于衡山派的名頭,加之劉正風武藝高超,都不敢把鄙夷寫在臉上,但是心中卻不免瞧不上劉正風。
群雄紛紛坐定,僕役上來獻菜斟酒。米為義端出一張茶几,上面鋪了錦緞。向大年雙手捧著一隻金光燦爛、徑長尺半的黃金盆子,放在茶几之上,盆中已盛滿了清水,只聽得門外砰砰砰放了三聲銃,跟著砰拍、砰拍的連放了八響大爆竹。在後廳、花廳坐席的一眾後輩子弟,都涌到大廳來瞧熱鬧。
劉正風緩步走到廳中,抱拳團團一揖。群雄都站起還禮。
劉正風朗聲說道:「眾位前輩英雄,眾位好朋友,眾位年輕朋友。各位遠道光臨,劉正風實是臉上貼金,感激不盡。兄弟今日金盆洗手,從此不過問江湖上的事,從今以後,劉正風退出武林,我門下弟子如果願意改投別門別派,各任自便。劉某邀請各位到此,乃是請眾位好朋友作個見證。以後各位來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劉某人的好朋友,不過武林中的種種恩怨是非,劉某卻恕不過問了。」說著又是一揖。
群雄早已料到他有這一番說話,一時之間,大廳上鴉雀無聲。本來在這情景之下,各人應紛紛向劉正風道賀,恭維他甚麼「福壽全歸」、「急流勇退」等等才是,可是一千餘人濟濟一堂,竟是誰也不說話,場面頗有些尷尬,但是劉正風卻似乎並未察覺。
只見劉正風轉身向外,朗聲說道:「弟子劉正風蒙恩師收錄門下,授以武藝,未能光大衡山派門楣,十分慚愧。好在本門有莫師哥主持,劉正風庸庸碌碌,多劉某一人不多,少劉某一人不少。從今而後,劉某人金盆洗手,專心仕宦,卻也決計不用師傳武藝,以求升官進爵,至於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門派爭執,劉正風更加決不過問。若違是言,有如此劍。」場中一千餘人,但是劉三爺的每一句話都清清楚楚的傳了出去,近處的人也不覺吵鬧,遠處的人也聽得清楚,顯然是內力高深的傳音手段。
隨後劉正風右手一翻,從袍底抽出長劍,雙手一扳,拍的一聲,將劍鋒扳得斷成兩截,他折斷長劍,順手讓兩截斷劍墮下,嗤嗤兩聲輕響,斷劍插入了青磚之中。
此刻卻是又顯露一手利落的功夫,好叫他人知道他劉正風到底不是好惹的,雖然金盆洗手,一身的武藝也不會落下,不少剛剛暗中嘲笑的人也收了心思。
場中不知是誰說道:「可惜,可惜!」也不知是他可惜這口寶劍,還是可惜劉正風這樣一位高手,竟然甘心去投靠官府。
劉正風臉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雙手,便要放入金盆,忽聽得人門外有人厲聲喝道
「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