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千百年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給出了無數似自由、金錢、求知等高雅,庸俗亦或是中庸的答案。這些答案的對與錯姑且不論,但是對於絕大多數答案來,他們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活著。
每當仲夏來臨,常常是梅雨多發的時節,充沛的雨水滋潤了大地,為秋日裡的收穫種下了希望。
烏壓壓的黑雲擠滿了天空,不時傳來了一陣陣「嗚隆隆」的雷音。好似沙場廝殺之前的戰鼓一般,預示著疾風暴雨的降臨。
快要落山的太陽雖然穿不破烏雲的束縛,但是朦朦朧朧的光線之間,依舊可以看到山巒的虛影。
山間的小道崎嶇又難以辨認,再加上即將到來的風雨,即使是最有經驗的老山民,也不願在此時涉足這裡。
然而此時的山道之上,一個幼小的身軀卻在艱難的前行。
粗粗一看,他的身軀丈量起來不過五尺左右高矮,一身粗麻淡藍短衫的袖口與褲腳上,不知何時已經多出幾道破損。他的臉應該很白,只不過山間的泥濘化作的斑點遮住了原本俊秀的臉龐。
抬起頭,稚氣未脫的臉龐之上,一雙靈動的雙眼緊緊的盯著遠方山道的盡頭。依稀的房舍,依稀的炊煙,那裡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希望!
纖細的手指握住一顆斷枝,費力的將它撥向山道的一旁。少年顧不得擦乾自己高挺鼻樑之上的汗珠,現在的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遠方的房舍處。
肚子裡不時傳來的「咕咕」聲,還有那原本紅潤,此時卻已經變得有些青紫的嘴唇,無疑都在預示著少年的狀態。
「啪!」
天空中第一滴雨水與樹葉的撞擊聲出現在這寂靜的樹林之中,打破了這難得的平靜之後,帶給少年的,是一種對於暴雨的恐懼。
奔跑,一個人若是餓著肚子奔跑,那滋味想必是相當的不好。然而,若是不想餓著肚子被大雨淋成一個落湯雞,少年便需要壓榨出自己身體裡面的最後一分力道。
山間的小道充滿了樹枝與各式各樣的灌木雜草,不時划過少年急奔的肢體。一道道的血痕不斷出現,越來越密集的雨水打在少年的身上,打在山間的小路上。
泥濘,不多時,一腳踩在一個剛剛行成的水窪之上。仿佛瞬間沿著浪花飛出的小舟一般,少年的身子終於一個不穩,失去平衡。隨後,一個人形的滾地葫蘆沿著山道咕嚕嚕的朝著山下滾了出去。
不知碾過了多少的灌木草叢,不知被多少樹木青石改變了方向,當少年的腦海之中只剩下昏昏沉沉的黑暗與麻木的疼痛之後,好似無盡的山間小道終於被少年滾到了盡頭。
滂沱大雨和山間的泥濘將少年變成了一個泥人,在周身仿佛已經斷裂的疼痛中掙扎著抬起頭。一排排的屋舍高低錯落,看似雜亂之中卻又井然有序,正對著自己的牌樓後面,現在不是一個小村子。
高高的門檻,緊緊的木門,外面是陰冷的大雨和噬人的黑暗,裡面是溫暖的爐火和閒適的光明。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嚮往的,自然都是門裡的世界。
然而,對於少年來說,他只是在用盡全部的努力,為自己換取一絲希望,生的希望。
木製的大門扣起來有一種清脆的響聲,在仿佛潑水一般的雨聲中,顯得有些渺小而不合時宜。
門沒有開,雖然少年可以感覺到,門的後面有人,縫隙里,也有一隻眼睛。少年沒有爭辯,沒有開口,甚至沒有多餘的動作,他只是默默的轉身,拖著身子朝著下一個房舍緩緩而去。
飢餓,寒冷,身上的傷口,一切的一切都在吞噬著少年那最後的體力。
一次又一次扣門,不開,下一個,再扣門,再不開……
小小的木門仿佛少年生路上的一座座高山,顯得如此的高不可攀。
「意識越來越模糊了嗎?難道,我江風難道剛剛穿越,就要這樣悲苦的死去嗎?」少年的心中如是想到。
江風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天前,他還是一個穿行在繁華都市的有為青年。許是莊周夢蝶,總之,一覺醒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山林之中的五尺幼童。
深山之中不僅僅有秀美的山光,也有著無窮無盡的危機。沉醉在穿越的震驚之中尚未回過神的江風很快便拔起腿慌不擇路的狂奔起來,原因很簡單,他遠遠看到了對面山頭的一隻熊瞎子興沖沖的朝著自己的方向奔來。
人在危機關頭的潛力是難以想像的,江風稚嫩的身軀還是讓他擺脫成為一頓黑熊美餐的下場。
然而,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卻似乎將要熄滅他身上搖曳不堪的生命之火。
「吱……」
隨著一聲連綿不絕的吱啦聲傳來,門終於還是開了,雖然江風此時的視線已經模糊。只來得及費力的開口說道:「吃,吃的……」
很快,一陣誘人的香味忽然傳了過來。
那是一個木碗,廣口厚底,色澤黯淡。裡面是一碗粥,很稠的一碗粥。被煮的翻滾的豆兒炸開了衣皮,混合著稀爛的稻米,發出一陣陣誘人的清香。
江風費力的抬起頭,儘管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對於此時的他來說,卻好似千難萬難一般。
那是一張同樣稚氣未脫的臉蛋,白皙之中透著紅暈,微微有些嬰兒肥。一雙好似孕育著星光的眼睛掃過江風,瓊鼻之下的櫻紅小口張開慌慌張張的說道:「你小聲點吃,不要讓我爹娘知道了,他們帶我弟弟從青水城剛剛回來。」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善良的小姑娘。在江風的心中,這世上再沒有什麼東西的價值能夠與這碗粥相提並論。
「謝謝!」
江風此時能夠想到的,只有這兩個字,很多時候,最簡單也就代表著最真實,最深刻。
筷子撥動的聲音密集而緊湊,滾燙的熱粥順著喉嚨進入江風的胃裡。熱氣透體,又使他恢復了氣力,將木碗裡面最後的殘餘飯粒舔了一個乾淨,江風將碗筷還給那小姑娘。
「謝謝,我叫江風,你叫什麼名字?」江風對著那即將轉身回去小姑娘開口問道。
「我叫董白,我先回去了,被我爹娘發現,我就慘了!」董白留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隨後整個人轉入了木門之中,連帶著將木門緩緩合上。
梅雨季節的大雨來的快,去的也快,說話的功夫,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天色依舊昏暗,但江風的心中卻已經充滿了光明。他擦擦嘴,深深的看了看這裡,自信的大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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