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圖窮匕見
眾人說話之間,已經來到了地下所在。
這裡被挖掘的四通八達。
不少下人僕役,門人弟子,都在此處暫避。
看到秋二公子領著人下來之後,當即趕緊過來問好。
戒惡和尚看到這裡,似乎鬆了口氣,繼而說道:
「原來二公子已經抓到了這魔徒。」
「大哥因為一己之私,累的秋氏一族險些有覆滅之災。
「父親也為此遭難。
「在下身為秋氏一族下一任族長,這個時候,自然是得肩負起責任。
「不敢說力挽狂瀾,卻也得用盡力氣,救我族人於水火之中。」
他一邊說話,一邊將身上的大公子交給了一個門人,面色複雜的說道:
「將大哥關起來吧,不過不要難為他。
「他的為難之處,我能理解,人同此心,情同此理。
「倘若易地而處,說不定我也會這般不堪。
「左右他如今已經瘋癲無覺,關押起來,莫要讓他傷到人就是了。
「你們也不可私下報復,否則必有大禍,若是叫我發現,更是決不輕饒。」
幾個人將秋大公子接過去,又誠惶誠恐的答應了一聲。
戒惡和尚眼看著一幕,當即感慨:
「世人都說,秋氏一族對於綿延子嗣之事過於熱衷。
「因為大公子沒有子嗣而看中二公子,未免有失偏頗。
「卻不知道,二公子不管是人品武功,皆為上上之選。
「有二公子在,此次秋氏危機定然可解。
「只是不知道那魔徒如今身在何處?」
「大師這邊請。」
秋二公子伸臂做引,領著戒惡和尚和江然一行人往這地下深處走去。
沒走多久,便來到了一處空曠的好似廳堂一樣的地方。
先分賓主落座,秋二公子這才說道:
「那魔徒如今就被關押在這地下深處。
「我秋氏一族地上的門人弟子,性命安危皆在此人手中。
「所以,在大師動身之前,需得提醒大師幾句。
「此人生死事關我秋氏一族,無論動用何種手段逼迫他開口皆可,但切切不能動手殺他。
「待等此人將如何解除我秋氏一族之法和盤托出之後,其人便可以交給大師處置,我秋氏一族絕不過問。
「另外,就我大哥私自將此人自延虛城帶走之事,在下也會親自發帖,給參與此戰的各門各派闡述原委,賠個不是。」
戒惡大師聞言輕輕點頭,答應了下來:
「二公子放心就是。
「我大梵禪院有的是辦法對付這些魔教魔徒。
「無需動用雷霆手段,只需佛法感化,不過如此一來,卻需要一點時間。不知道二公子能不能等?」
「這自然可以。」
秋二公子嘆了口氣:
「事發至此,也已經過去了多日。
「倒也不急於一時了……」
「那好,即如此……」
戒惡和尚正說道這裡,就聽到江然忽然開口:
「二公子,在下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當不當問。」
秋二公子抬頭看了江然一眼,當即賠上笑臉:
「怠慢了,江公子有話直說就是。」
「方才匆匆相見,有些事情未曾來得及闡述經過。」
江然輕聲說道:
「在下這一趟之所以會帶著同伴,前來秋氏一族,實則是因為路上遇到了一個人……
「此人名叫白露。
「乃是秋大公子的夫人。」
「嫂嫂?」
秋二公子眼睛一亮,當即站起身來:
「嫂嫂如今何在?」
「這個我卻不能這會告訴秋二公子。」
江然說道:
「因為我心中有一個疑問,未曾得到解答……」
「江公子問就是了。」
秋二公子連忙說道:
「大哥多年不婚,一直到見到嫂嫂之後,方才有了成家的念頭。
「嫂嫂的安危或許會對大哥恢復神智有極大的幫助。」
江然點了點頭:
「可是,當我見到秋少夫人的時候,她卻在被人追殺。
「少夫人跟我說,派人追殺他的,便是秋二公子。
「這件事情,不知道秋二公子怎麼說?」
秋二公子臉色一變,當即勃然大怒:
「有人在追殺嫂嫂?
「江公子,你此言當真?」
江然有些詫異的看了這人一眼,發現他不管是表情,語氣,動作,全都不似作偽。
情真意切,叫人信以為真。
便輕輕點了點頭:
「絕無半句虛言。
「說實話,此行可謂是艱險重重。
「殺手一批一批的出現,更有一個名叫柳槐殤的……
「當時若不是另有原由的話,咱們只怕真的沒命到這秋氏一族了。」
「鬼仙柳槐殤?」
戒惡和尚一愣,當即看向了秋二公子:
「若是貧僧記得沒錯的話,此人似乎跟二公子交情極好。」
「不僅僅是交情極好,他更是我請來的貴客,一直奉養在秋氏一族之中。」
秋二公子補充說道。
「這般說來,二公子是承認,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派人追殺秋少夫人了?」
「非也。」
秋二公子嘆了口氣:
「我只是感慨,有些人哪怕看著情真意切,實際上卻是人心隔肚皮。
「我對柳槐殤可謂是敬重有加,卻沒想到,就連他也會背叛我。
「這件事情,涉及到了我秋氏一族的隱秘……
「按道理來說,我不該對兩位直言。
「可事到如今,若是不說的話,兩位只怕也不會相信在下。
「實不相瞞,江湖上都說我秋氏一族到了我父親這一代,只有兩個兒子。
「其實,還有第三個。
「只是,這人的母親並非是江湖正道。
「父親與之結識,乃至於珠胎暗結,也是一場陰錯陽差。
「只是當中細節如何,咱們為人子嗣者,卻是不敢妄議。
「諸位只需知道,嫂嫂為人追殺,其實是此人手筆。
「他暗中下這毒手,未必是為了想要殺了嫂嫂,只是想要挑起我和大哥之間的爭鬥。
「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說實話,若非是他居中挑撥,大哥也未必會利令智昏,竟然冒險將魔徒帶回秋氏一族。」
江然和戒惡和尚對視一眼。
這就是空口白話了。
畢竟他說的是誰也不知道的事情……但秋二公子開始的時候也說了,這是秋氏一族的隱秘,本就不為外人所知。
如今問再多,他也可以藉此搪塞。
江然嘆了口氣:
「二公子這話,在下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信。
「罷了罷了,姑且放在一旁。
「還是那魔徒的事情,更為重要……」
「確實如此。」
秋二公子說道:
「不過這件事情,在下一定會給出一個交代,還請江少俠放心。
「嗯,諸位遠道而來,雖然如今我秋氏一族落得這般境地,卻也不能失了待客之道,不如,就先飲宴一場,算是給諸位接風洗塵。
「其後再去尋這魔徒?」
「不必了。」
戒惡和尚說道:
「事關秋氏族長的生死安危,以及這般多門人弟子的性命。
「貧僧這頓齋飯,只怕是吃不下去了。
「需得儘快解決……還請秋二公子帶路。」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大師了……不過,江公子伱……」
「我也一道去。」
江然笑著說道:
「在下久聞魔教之名,還從未見過真正的魔教中人。
「這一次正可以大開眼界。
「卻不知道戒惡大師願不願意多我一個?」
他這話說的,身後霜雪二人還有長公主,都忍不住瞅他後腦勺。
他撒起謊來,也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實在是將一個初出茅廬的江湖少俠,演繹的淋漓盡致。
也符合他大老遠的從秋葉古國跑到青國遊歷的人設。
戒惡和尚苦笑一聲,看了秋二公子一眼:
「二公子以為如何?貧僧這裡倒是無妨。」
秋二公子微微猶豫了一下,便也點了點頭:
「既然江公子好奇,那就和戒惡大師一道就是。
「不過,這魔徒手段詭譎,雖然他已經受制於我等,卻也難說是否還有其他手段……
「江公子下去之後,一定也得謹慎小心。」
江然點了點頭:
「好好好,我一定小心。」
該說的話說的差不多了之後,眾人便起身,在秋二公子的帶領之下,離開了這會客廳堂,順著山洞甬道,走到了最深處。
一扇堅固的門戶擋在了眾人跟前。
就聽秋二公子說道:
「這一扇門乃是用玄鐵所制,寬達半尺。
「更是有百木門人出手打造奧妙機關。
「任憑你武功蓋世,想要從中脫身,也是絕無可能。
「那魔徒手段詭譎,為了防止此人生亂,只能將其關押在這裡面。」
他說著,自懷中取出了三把鑰匙,依次在三個鎖孔之中插入。
第一個轉了半圈,第二個轉了整整一圈,第三把則是反轉一圈。
至此,鐵門之內方才傳出咔噠一聲響。
秋二公子伸手將鐵門打開:
「諸位請進。」
戒惡和尚不疑有他,當即一步跨入其中,身後兩個師弟緊隨其後。
江然則是藝高人膽大,更不在意,便領著霜雪二人,以及長公主鑽了進去。
就在一行人剛剛踏足其中,就聽到伸手鐵門傳出轟然一聲巨響。
已經是嚴絲合縫。
秋二公子的聲音不知道從何處傳來:
「諸位見諒,為了防止那魔徒逃脫,只能將諸位和這魔徒放在一處。
「待等事情有了結果之後,在下便將諸位從這當中放出。
「不過,算算時辰,那魔徒也應該醒過來了。」
這番話前面的戒惡和尚尚且沒有覺得有什麼古怪,但是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卻禁不住眉頭微蹙。
感覺這話有點古怪。
這秋二公子對這魔徒的情況,似乎了如指掌。
與此同時,一陣鎖鏈滑動的聲音響起。
一抹森然的氣勢,頓時席捲在場眾人。
就聽一個聲音冷笑開口:
「秋世安,你又尋了幾個送死之輩過來給我殺嗎?
「先前的教訓還不夠?
「不通我教中內功,貿然修練我教刀法,便會神智顛倒,經脈錯亂。
「哪怕你送來再多的人,見識到了更多的刀法,想要修煉此功,都絕無可能!!」
江然聽著這聲音,繼而恍然大悟。
不是王昭!
這是王員外啊!
當時江然他們就是在古章縣,因為崇山派的人莫名其妙失蹤,這才找到了王員外那頭。
然後晚上王昭就來施展披星天魔斬,從而和江然等人相認。
江然也是至此方才知曉,原來這古章縣的王家,全都是魔教問心齋一脈的門人。
不過當時江然只知道王昭武功不凡,王員外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他還真不清楚。
其後江然一聲令下,這幫人就盡數撤離古章縣,去了錦陽府。
再見面,卻是此時此地。
至於他的話,江然並未覺得驚訝。
哪怕是這秋二公子說話的時候,表情如何真摯,神態如何自然。
但終究免不了前後矛盾。
當中最矛盾的一點便在於,他既然知道白露,也知道白露有了孩子。為何先前仍舊要以秋氏未來家主自稱?
除此之外,秋大公子既然已經有了子嗣,又如何能夠甘冒奇險,抓來一個魔教魔徒放在家中學他的武功?
兩者稍微對調一下,一切也就合情合理了。
不過江然這邊不覺得驚訝,戒惡和尚卻是臉色大變:
「阿彌陀佛,魔教魔徒固然善於搬弄是非。
「貧僧前來渡你!!!」
言罷,盤膝而坐,以大梵禪音震動聲音,頌念經書。
字字入耳,引得周遭震盪。
江然詫異的看了這大和尚一眼,想了一下,忽然感覺他會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
魔教善於蠱惑人心的傳言,本就深入人心。
聽到魔教魔徒說話,第一個反應,自然是在搬弄是非。
而這大梵禪音對王員外卻沒有任何效果。
只聽他輕輕嘆了口氣:
「原來是大梵禪院的禿驢!
「延虛城內,被爾等陰謀暗算,這才叫我魔教吃了一點小虧。
「今日還敢出現在本座面前……你當真是尋死!
「秋世安想要利用你們偷學本座的披星天魔斬……
「他自尋死路,你也自尋死路,本座豈能不成全爾等?」
言說至此,就聽得鎖鏈嘩啦啦作響。
一道人影倏然躍出,手中提刀,兩手都有鎖鏈束縛,然而這鎖鏈之長,竟然可以抵達這囚室的任何一處。
眼看著那刀芒即將落下。
出刀的人至此方才看清楚跟前的人,當即便是一愣。
就連刀鋒都是一頓。
戒惡和尚雙目緊閉,眼見於此,還只道是這鎖鏈長度不夠,以至於這魔徒殺不到自己跟前。
卻聽秋世安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嗯?你為何不動手了?
「這次來的人多,還有大梵禪院的和尚,所以我才沒有提前給他們提個醒。
「你這當斷不斷的,就不擔心被他們反手給殺了?」
王員外對這話不為所動。
戒惡和尚卻猛然睜開了雙眼:
「秋二公子……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大和尚繼續念經度化這魔徒啊,切莫停下。」
秋世安的聲音之中帶著明顯的戲謔。
戒惡和尚的臉色卻是接連變化。
猛然一躍而起:
「秋世安,你在欺騙貧僧?」
「正是如此。」
秋世安的聲音之中帶著笑意:
「我先前告訴你的,全都是騙人的。
「將他帶回來的,根本就不是我大哥。
「那會我那嫂嫂正要臨盆,我大哥哪裡有閒工夫可以去延虛城?
「天天圍繞在我那便宜嫂嫂周圍,噓寒問暖,屬實是不成體統啊。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生了兒子的消息傳到了我的耳朵里,我這才動了念頭,將這個魔徒帶回來……
「其實,魔徒啊,你也應該謝謝我才對,否則的話,你早就已經死去多時了。」
王員外聽到這裡,臉色有點掛不住。
他已經看清楚了,雖然江然易容改貌,卻也沒有太過離譜。
因此廖俞賢等人能夠認出江然,而王員外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少尊當面。
結果自己和人爭鬥,竟然被人打的重傷垂死。
少尊聽了,豈不是會覺得自己不堪大用?
這一瞬間他有點不想跟少尊相認,想要找個地方用手裡的刀挖一個坑,將自己給埋起來。
而江然則是輕輕擺手,給王員外示意,讓他先稍安勿躁。
戒惡和尚則深吸了口氣:
「這般說來,秋氏一族如今之禍,皆是因你而起?
「那秋大公子……為何淪落到這般境地?」
「簡單啊,便宜嫂嫂的來歷其實也很有趣。
「我調查到了一些東西,她便只能回鄉省親。
「我趁機就騙我大哥,說嫂嫂回鄉省親的路上,已經落入了我的手裡。
「他要是不想那尚且還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死無葬身之地。
「那就學一學這披星天魔斬。
「畢竟是魔教的武功,我雖然想學,卻也不敢貿然動手。
「否則的話,豈不是將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
「實則也是如此……從大哥開始,再到這些門人弟子,有一個算一個,練一個瘋一個。
「這魔教的武功,確實是邪性至極……
「嗯,別光顧著說話啊,你們倒是動手啊。
「要是再不動手,那我可就得施展手段了啊。」
「先別急著施展手段。」
江然忽然開口打斷:
「你說你這便宜嫂嫂的身世另有來歷,不如掰開來說說看,在下對此倒是頗為好奇。」
「……你這人的關注點,怎麼這般與眾不同。」
秋世安愣了一下,繼而忽然笑道:
「你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