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明目張胆
錦秋姓關,叫關錦秋。
他和古希之是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
這兩個人分別拜入天青雙劍門下。
古希之師從『天劍』應無聲。
關錦秋師從『青劍』蕭無眉。
本來都以為會跟兩個人的師父一樣,成為一對神仙眷侶。
卻沒想到,下山入江湖遇到了靜潭居士。
三人便這般糾糾纏纏,最終關錦秋兩個人誰都沒選,嫁給了紫月山莊莊主孟桓為妻。
紫月山莊跟江然要去的錦陽府方向並不太順,得稍微繞一下路,朝著西北方向走。
經兩座大城,入東郡府,再轉向西,方才可以進入紫悅山地界。
這一路不算太遠,也不算太近。
連人帶馬車,約摸著也得走半個多月的時間。
初行幾日,倒也算是太平。
經過了三仙山落日坪一役,所有人都知道江然已經失去了焦尾琴。
自然也就沒有什麼人算計他們。
可江然是什麼人?
捉刀人!
作為一個捉刀人,在沒有人針對他的情況下,他便想要去針對別人。
因此,其後挑選的路線,要麼是荒僻險道,要麼就是打聽之後,知道有山匪路霸聚集之所。
哪怕這幫人給的獎勵不行,也可以堆積buff。
事實證明,這buff是真的香。
結果,仍舊太平無事!
江然就有點納悶了:
「難道這些山匪路霸,全都金盆洗手,不幹這攔路殺人劫道的營生了嗎?
「那這天下,還要我等捉刀人有何用處?」
「捉刀人又不是單純只是為了抓這些山賊的……」
唐畫意翻了個白眼:「你也可以抓淫賊嘛。」
「現在連個賊影子都沒有,我抓個錘子啊抓。」
「安生日子才過了幾天啊,你消停一點吧。
「不為自己考慮,你也為裡面的古、大、俠、考慮考慮。」
說到『古大俠』三個字的時候,唐畫意有點咬牙切齒。
作為一個魔教的小妖女,她對於這種迂腐的正道中人,確實是看不慣的。
雖然說深惡痛絕不至於,可是理念相左,也是極為明顯。
而且,古大俠好為人師。
恨不能將自己的思想傳遞八方,普惠世人。
對於唐畫意這種『歪門邪道』,更是忍不住諄諄教導,想要讓其改邪歸正。
結果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
唐畫意固然是氣的想要吐血,古希之是真的氣的吐血。
他本就重傷在身,經過了唐畫意的細心『照拂』之後,估摸著原本三個月能好的傷勢,還得再多躺幾年。
靜潭居士樂見其成,笑的見牙不見眼。
唐畫意對此也是多有埋怨。
江然聞言禁不住一樂,卻也感覺自己好似是變了許多。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不習慣安生日子了。
身後沒有點什麼人追著,想要謀算他,暗害他,他都覺得自己的生活少了許多趣味。
江然也意識到了,這種念頭其實是很危險的。
這江湖上沒有常勝不敗之人,縱然是冠絕天下,也擋不住陰險小人的明刀暗箭。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誰又能說自己可以一直防範森嚴?
當這跳脫的念頭生出之後,就得謹慎行事了,但有差錯,說不定就會鬧出點什麼事情。
心中這般自省,就聽得破風之聲響起。
緊跟著馬車一沉,車廂頂上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人身上背著一張大弓,抱著胳膊,滿臉肅穆之色:
「大哥,你猜得沒錯,這幫山匪死絕了。」
「啊?」
江然一愣,忍不住回頭看了厲天羽一眼:
「怎麼死絕的?」
「我方才循著山路往上找,發現了山上有一座山寨。
「只不過,山寨已經被人付之一炬,只剩下了一片殘垣斷壁。
「我在廢墟之中翻找了一會,找到了一些屍體,只是……」
厲天羽說到這裡的時候,有些猶豫,半晌之後,這才說道:
「這些屍體都是被人在生前就殺了的。
「屍體大多零碎,死狀頗為悽慘……」
江然微微沉默,忍不住和唐畫意對視了一眼:「去看看?」
「走。」
讓靜潭居士他們在馬車上等候,厲天羽給江然和唐畫意點明了方向。
兩個人便施展輕功,朝著那山寨方向趕去。
路途不遠,兩個人速度又快,不過轉眼的功夫,就已經到了地方。
情況也正如厲天羽所說。
整個山寨被人付之一炬,幾具焦黑的殘屍,以及看不出端倪的肉塊,被人挑選出來擺在了一處,顯然是厲天羽找到,挑選出來查看的。
江然也稍微檢查了一下:
「嘴裡鼻腔之內都沒有黑灰……確實不是燒死的。」
「這痕跡……」
唐畫意看著屍身斷痕,眉頭緊鎖:
「不像是刀劈劍斬,好似是被一股絕強的內力硬生生震碎的。
「想要將一個活人震碎,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做到的。」
江然嘴唇翕動,還不等開口,就被唐畫意瞪了一眼:
「你住口!」
「我還什麼都沒說。」
「你心裡想說了!」
「……你還講不講道理了?」
「講啊,就是不想跟你講!」
「……」
江然深吸了口氣,強忍住捏死她的衝動,站起身來說道:
「這人行事有些不對……」
「恩。」
唐畫意也點了點頭:
「倘若是正道中人所為,當不至於連老幼婦孺都不放過。
「我方才看了一眼,發現了幾個孩子的屍體。」
山寨里的孩子,將來說不得也會子承父業,成為新一代的山賊。
可如果是正道中人出手的話,往往不至於趕盡殺絕。
反倒是會將人帶出來,尋合適的地方,讓他們接受教養。
「如果是邪道中人所行,更不會輕易殺了這些孩子……
「例如左道莊,如果是他們的話,這些孩子都會被帶回去。
「有些資質好的,會成為左道莊的新鮮血液,資質差的……」
唐畫意說到這裡的時候,沉吟了一下,這才說道:
「會被他們煉成『喪心童』,也就是你先前所見到的那些侏儒。」
「這個我過去可未曾聽你說過。」
江然也是到了此時方才知道,原來少莊主身邊跟著的那些侏儒,還有個稱呼叫喪心童。
而且,這幫人不是天生的。
是被左道莊煉成的?
這如何煉成?
「你過去又沒問過。」
唐畫意眉頭緊鎖:
「不過,做下這件事情的人身份到底是難以推測。
「有可能是跟這山寨結仇的人,前來復仇……也有可能是路過的邪道被他們得罪了,一怒之下,這才殺人放火。
「從這一片痕跡之中,只怕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了。」
江然嘆了口氣:
「這人可別讓我找到,不然的話,非得叫他知道厲害不可。
「他燒的這是什麼?這是人嗎?這是山賊嗎?這是錢啊!!」
最重要的是,這都是他的命啊!
結果就被人付之一炬了。
現如今可好,別說對著畫像了,就算是拿著照片,也沒有人能夠分辨出這幫人誰是誰了。
「……死要錢,你倒是跟顏無雙有點像。
「你老實說,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唐畫意忽然瞥了江然一眼:「要我說,這顏無雙年齡比你大了不少,她今年怕是得快有三十了吧?我跟你說啊,這個年紀的女人啊,哪怕沒有嫁人,身邊也肯定是有情人的。
「你可別犯糊塗,回頭再做了人家的入幕之賓……
「恩,不過你要是只求一夕風流,不要天長地久,想來我姐姐也不會介意你偶爾偷腥的。」
江然這次沒忍住,伸手就在唐畫意腦袋上來了一記狠得。
打的唐畫意兩眼泛淚花:「被我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
「再廢話,我劈了你。」
江然是真的無語,不管說什麼事情,怎麼最後都會繞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搖了搖頭,又在山寨里轉了一圈,兩個人便回到了馬車那頭。
馬車這邊倒是安然無恙。
只是將事情跟靜潭居士一說,靜潭居士也是有些迷茫。
「這是路過的江湖高手,替天行道了?」
這話也就是隨口一說,眾人對此也未曾深究。
不過繼續又往前走了兩天之後,他們就感覺情況真的不對勁了。
這兩天的時間,他們又找到了一處山寨。
山寨之內,仍舊是殘屍遍布,整個山寨也被人付之一炬。
整個手法跟先前那山寨一模一樣。
這不得不讓江然等人起疑。
可就算是推測,也只能說是有這麼一伙人,嫉惡如仇,滿世界的找山賊的麻煩。
殺的也不是什麼平民百姓,就算是起疑,幾個人也就是隨口討論一下就完事了。
隨著時間跨入了十月之後,天氣也一天天的轉涼。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竟然開始飄上了細細密密的雪花。
「前段時間還在下雨,這會都下上雪了。「
唐畫意伸手接了一下,忽然看向了江然:
「再過兩個多月,就該過年了。」
言語之間,似乎有些暗藏的興奮。
江然一愣:
「過年啊……」
這對江然來說,好似一個遙遠的故事。
穿越之前他倒是過過,只是感覺沒有什麼味道。
無非就是吃一頓飯,看一場晚會,一覺醒來,年就過去了。
穿越之後老酒鬼對這個更是毫無概念。
不過,他倒是遠遠地看到過旁人過年,一家喜樂團圓的模樣。
禁不住輕笑一聲:
「你對這個,還有些期待?」
如今算時辰,還不到晌午。
幾個人正在路邊的一處茶鋪里吃飯。
唐畫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輕輕吐出了一口白氣:
「當然期待啊……」
環目掃了一眼,見厲天羽和靜潭居士都已經吃完了,在馬車上休息。
便輕聲對江然說道:
「以前每一年過年的時候,爹娘都會給我準備新衣裳。
「晚上包餃子,裡面都放著銅錢,誰能吃到,一年都有好運氣。
「對了對了,還有壓歲錢呢,我去年就有!」
「……」
魔教的小妖女還會在意這種事情?
江然咧嘴一笑:「也罷,你要是喜歡的話,今年我也給你準備壓歲錢。」
「真的?」
唐畫意眼睛一亮:「準備多少?去年我爹可是給我準備了十……不對,一萬兩!!
「你作為我的姐夫,至少得比我爹給的多點吧。算你五萬兩好了!」
江然恨不能拿筷子抽死這個獅子大張嘴的魔教妖女。
撇了撇嘴:「吃完了就趕緊上路,一會你去馬車裡稍微眯一會。」
「為什麼?我不困啊,而且馬車裡還有個古大俠,我才不去呢。」
「你還是睡一會吧,夢裡什麼都有。」
「……小氣鬼。」
唐畫意嘟囔著,跟江然一起站起身來,準備回到馬車上。
不等兩個人走出茶肆。
就聽得奔馬之聲急急而來,同時還有吱嘎吱嘎的聲音響起。
江然和唐畫意抬頭一瞅,就見遠處一輛由兩匹馬拖著的馬車,在一個老嫗的驅策之下,正發足狂奔!
老嫗滿臉兇狠的戾氣,好似這兩匹馬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鞭子不要錢的落在馬屁股上,打出道道血痕。
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到了跟前。
江然眉頭微蹙,倒是不打算多管閒事。
只是覺得這老嫗打馬的架勢不對勁,再這麼下去,只怕會車毀人亡。
正沒理會間,就聽得一陣極為細小的破風之聲響起。
那老嫗腦袋一歪,整個人頓時從馬車上跌落下來。
雙目圓瞪,死不瞑目。
緊跟著就見一道人影凌空而至,單足於馬車的車頂上一踩,這才飛身落下,伸手拽起了韁繩口中輕呼一聲:
「吁!!!」
只是這馬已經驚了,哪裡有這麼容易停下來?
一直帶著這馬跑了一會,方才調轉馬頭,待等徹底平息下來之後,這人終是鬆了口氣。
江然等人此時也看清楚此人模樣。
一身白衣,面容俊朗,劍眉入鬢,鼻如山脊,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其實江然生的也很俊美。
唐畫意一直都覺得,江然或許是這江湖第一美男子。
只是他素來不喜歡捯飭自己,任憑風霜雨落,也不改顏色。
這白衣公子卻是不同。
他不僅僅生的好看,而且打扮的也好看。
白衣如雲,腰佩玉帶,頭上用玉箍束髮,還扎著一枚玉簪。
手中啪嗒一聲打開,卻是一柄摺扇。
扇面上寫著四個大字:有花堪折。
「這……」
唐畫意本來看美男子看的很是賞心悅目,但是當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忽然眉頭一挑。
瞥了江然一眼:
「不像好人……」
江然一愣:
「不像好人,你還看得這麼投入?」
「誒?」
唐畫意也是一愣,跟江然四目相對。
卻在此時,就見那白衣公子長身而立,輕聲開口:
「久聞花家有女初長成……」
「氣拔山兮力蓋世?」
江然也不知道怎的,聽到這話,就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唐畫意當場就笑噴了。
白衣公子倒是沒反應過來,微微點頭,還重複了一遍:
「對,氣拔山兮力蓋世……啊?」
繼而禁不住對江然怒目而視:「胡言亂語,唐突美人!」
「咳咳咳……」
江然擺了擺手:「兄台繼續。」
「我剛說哪了?」
「力拔山兮氣蓋世。」
「……我說的是這個嗎?」
白衣公子腦門上冒青筋,冷冷的瞥了江然一眼之後,這才出了口氣:
「算你運道不錯,若不是怕嚇著美人,今天非剮了你不可。」
「真可怕。」
江然砸了咂嘴,對唐畫意說道:「確實不像好人。」
「我就說嘛。」
唐畫意用一副『你終於悟了』的眼神,瞥了江然一眼。
白衣公子實在是受不了:
「我看你們這是在故意找死!!」
言說至此,他一甩手,兩枚飛針便倏然而至。
先前那老嫗,便是死在這飛針之下。
江然也沒動彈,就見刀光一起,叮叮兩聲響,那兩枚飛針就被唐畫意用單刀攔下。
內力一轉,飛針並未脫落,而是黏在了刀身上,被她一甩手,又還給了那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探手接住,眉頭微蹙,感覺自己倒是小看了這兩個人。
當即冷哼一聲,又看了看馬車,這才一把撩開了帘子,將裡面的一個姑娘給拽了出來。
這姑娘雖然被他拽出來了,但是臉上卻並不見柔弱之色。
只是臉色蒼白,似乎是中了什麼手段。
抬眸之間,全是森冷殺意。
白衣公子對此渾然不覺,志得意滿的看著這姑娘,笑道:
「花姑娘,隨我走一趟吧。
「待等你我成就好事,傳揚出去,也是江湖上的一段佳話。」
「啐!」
這姑娘狠狠吐了一口吐沫在這白衣公子臉上:
「白夕朝,你最好現在殺了我!
「否則的話,但叫我有一分一毫的機會恢復,我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現如今你對我姑且是惡語相向,恨不能殺我而後快。」
白夕朝則輕笑一聲:「但是啊,我保證用不了多久,咱們就你儂我儂,生生死死,都不分開了,咱們走!」
他言說至此,便要縱身而起。
卻見人影一閃,緊跟著一刀自天而降。
那白夕朝臉色一變,整個人便好似是受到了驚嚇的兔子一樣,倏然一轉,再一突,幾乎於眨眼之間,便已經帶著那姑娘到了十丈之外。
就聽唐畫意眉頭緊鎖,看向江然:
「我盤算著,咱們兩個也未曾退出過江湖啊。
「怎麼現如今的採花賊都這般明目張胆了嗎?」
結果就見江然正在翻一個冊子,片刻之後抬起頭來:
「哦,原來是小銀龍白夕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