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皇家自然不止是皇帝老子一個人。從嚴格意義算皇家人的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皇后和皇子皇女其他的親戚屬於皇族至於妃嬪若真正計算則不過是尋常官員家的侍妾一流算不到真正皇家人中間去的。
所以皇后的親戚那就是皇帝的親戚尤其對於現如今對妻子言聽計從的李治來說撥冗接見一番也是正理。可是他在武后面前一提這件事立刻就被妻子義正詞嚴的說辭給打了回去。
「陛下群臣最擔心的就是外戚臣妾這些兄長中最大的不過是一州刺史而且多半是中下州何來讓陛下接見的資格?所謂外戚可以使其富足可以使其尊榮卻不可予實權陛下若是一見難免引起非議。此番陛下允臣妾之意召他們回來為母親祝壽這已經是莫大的恩德若再予恩典就太過了。」
是人都有私心李大帝雖說信任寵愛妻子但還不至於相信武后就是個聖人。不過這親疏里外有別在他看來武后在朝中安插私人總比她任用外戚好得多所以此時這大公無私的話立時讓他連連點頭面露欣悅。接下來再一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很快就把武家那群親戚們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要不是為了表示對妻子的尊重他管那些傢伙幹嗎?
而李賢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時節。他在半道上被上官儀堵了個嚴嚴實實。面對老上官極其不善的臉色他便兩手一攤極其無辜地說:「賽馬是我地主意可這賜婚我真的不知道。父皇母后先前召見他們的時候男的女的都說自己尚未婚配這眼看就要及冠及的少男少女賜婚不是好事一件麼?」
這賜婚是大好事是大體面不假可也不能這樣突然襲擊!幸好他家裡沒有適齡的小輩。否則此次也非得措手不及不可!
老上官在心裡頭狠狠腹謗了一陣子。最終便暫且把這件事擱下了。而是拐彎抹角問起了武家那群親戚言下之意不外乎是這幾個傢伙此番參加完了榮國夫人的壽筵之後是會留在京城還是繼續打到哪個犄角當刺史。
這事情雖說李賢吃不准但一想武后地作風他最後就含含糊糊地誇讚了一把老媽地大公無私絕不會任人唯親云云。這話一說完。他就只見上官儀面上那一丁點憂慮神色一掃而空鬍子仿佛得意得都要翹起來了很快就藉機走了。
「這年頭當個大臣還真累!」李賢站在原地一聳肩也轉過了身子。
這昔日長孫無忌正顯赫地時候那是何等風光?凌煙閣二十四功臣長孫無忌排在第一——儘管他的功勞比不上其中大多數人;這吳王李一案他再次隨心所欲剷除異己。那時候是何等意氣風;就這麼一個封了太尉當著席宰相兼國公。仿佛是永遠不會倒下來的狠角色到頭來倒得多快?而且替長孫叫屈的固然不少。可拍手稱快的同樣不在少數。
外戚這個名詞是不少人聽到就想除之後快的除非他老媽沒人可用了否則暫時不會在外戚上動腦筋。再說了以武后的眼光目前而言那些歪瓜裂棗似乎還看不上。
由於榮國夫人地正式壽筵設在了晚上所以上上下下的宮女和內侍都在忙碌著四處設火炬掛燈籠。李賢一路走來已經碰到了好幾撥人面對有些梯子上站著的人他自是搖手制止他們下來行禮順便也幫個忙看看掛得正不正。於是他從哪裡走過之後必定會引起一陣陣的議論個個面上都泛著紅潮。
一進宮門深似海哪個少女不懷春?
芙蓉池多次疏浚其實是半人工半天然的湖泊源頭在曲江雖然還算不上煙波浩淼可此時湖上搭起了戲台子幾撥教坊歌舞伎正在上頭緊張排練——雖說早就知道要在芙蓉池上獻技可事先並未在這裡排練過所以此時自然是人人緊張。而李賢臨水眺望竟覺得有些凌波仙子踏水而來的飄渺感覺。
臨時搭起來的舞台採用了浮橋的設計看上去總有些不太穩當不過教坊司主事拍胸脯信心滿滿地保證他那些色藝雙全地歌舞伎們絕不會失足從上頭掉下去。而李賢看到哈蜜兒以及幾個胡姬地身影原本準備上去好好慰問一下奈何再看看上頭還有其他的大批鶯鶯燕燕他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打算。
逛累了他就隨便找個地方坐了下來看著眾人熱火朝天地忙活。而時間
那些內侍宮人也就忘了身邊不遠處坐著一個身份不同此之間低聲開起了玩笑至於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則是更難以注意到角落中的李賢走在路上說話難免是粗聲大氣的。
比如這時候兩個手捧衣裳的宮人就在路上一面走一面抱怨。
「什麼國舅爺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如今上上下下已經夠忙了他們一來又得收拾屋子又得重新去領用東西添了好大的麻煩!」
「少說兩句反正熬過這兩天就好了!對了你看到那位武少爺的侍女沒有?那真是出落得水靈水靈嫵媚妖嬈說一句不好聽的……怕是能比得上賀蘭小姐!」
「是啊而且和賀蘭小姐的身段還真是有些像而且我看她那樣子也不太像奴僕!」
要是她們編排別的李賢肯定是置之一笑就放過去了可是那兩個宮女千不該萬不該說武家某人身邊的侍女能比得上賀蘭煙。因此不過是一眨眼功夫他就擋在了那兩個宮人的去路上。
「誰擋路……啊是雍王殿下!」
兩個宮女一瞬間慌了神捧著衣裳見禮之後俱是低垂著頭不敢仰視。看到這光景又現周圍其他人都在悄悄打量這邊李賢便示意兩人跟上自己走到一個人少的去處方才轉過身來板著臉詢問剛剛的話。雖然兩個宮人無不悔恨多嘴但這時候要糊弄過去卻也不可能了。
「是武三思少爺身邊的那個侍女瞧著和賀蘭小姐的品格有些相像那身段那做派都很相似容貌也有六七分其實看著……看著更像是當初的韓國夫人。」
韓國夫人!李賢一下子吃了一驚再打量了一番那說話的宮女現她已經不再年輕約摸二十七八歲見過韓國夫人也不奇怪。於是這番話就有了更強大的說服力。只是略一思忖李賢便吩咐兩人頭前帶路自己跟在了後面。
芙蓉園中殿閣林立有的臨水有的錯落點綴在林間有的幽靜有的雅致有的簡潔然而再匠心獨運也總有高下之分就比如這座位於芙蓉園東北隅的院子就顯出了幾分破敗的荒涼感——而這裡住著的就是武家的親戚們。
同那些曾經顯赫過的外戚相比武家人雖說混得不怎麼樣但到底還是有官職的。惟良檢校始州刺史元爽為濠州刺史這在外頭好歹也算是地方大員。不過始州和州那是什麼地方?武家當年雖說是木材商人起家但好歹還是很有錢的這好日子過慣了到窮山惡水當那種朝不保夕的刺史他們早就熬得快瘋了。
所以甭說這房子只是破敗就是茅草屋他們也會硬著頭皮住進去而且也確實安安分分。
而李賢到了這地方也不願意驚動他那些看不上的親戚吩咐那兩名宮人把那侍女引來自己則悄悄隱在一旁。不多時就只見一個娉娉婷婷的女子走來雖說是一襲再普通不過的薄紗長衣但人卻生得天香國色身段曼妙單單看輪廓確實和韓國夫人及賀蘭煙有些相似。至於那容貌李賢則能夠很自信地說比起賀蘭煙還是差遠了。
兩個宮女充分貫徹了李賢的吩咐對那侍女是拐彎抹角百般盤問從出身籍貫到人生經歷恨不得把人家家裡祖宗三代全都問出來。然而那侍女雖沒有不耐煩卻是一問三不知答案不是不記得就是不知道讓兩個宮女抓狂的同時也讓李賢在那邊越來越詫異。
不過有用的信息也不是完全沒有的其中一條就是與其說她是侍女還不如說是武家的義女還是三年前剛剛收養在武家的而且還冠了武姓小字惠娘。
「兩位姐姐若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倘使大人找不到我只怕又少不得一頓訓斥!」
正在此時仿佛為了印證她說的話似的就只見一個人匆匆奔出了門一看到惠娘便三兩步沖了過來一把抓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就往回走。這時候李賢終於忍不住露出了行蹤重重乾咳了一聲。他這一聲咳嗽讓剛剛那個衝出來的人猛然之間呆住了隨即徐徐轉過身來。
這是武三思千辛萬苦回來之後和李賢的頭一次正式碰面然而此時此刻前者那嘴巴張大得幾乎可以塞進一個鴕鳥蛋——雖然這時節的大唐根本沒人見過鴕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