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初冬的天氣是乍暖還寒那麼初秋的天氣無疑仍帶著夏日的燥熱尤其是對於趕路的人而言更是一種莫大的折磨。從氣候宜人的驪山腳下出在路上僅僅走了兩天李治就感到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猶如老小孩似的鬧騰了很久方才睡下。安頓完李治三兄弟便聚在了一起李顯和李旦對打雙6而李弘則心不在焉地在旁邊計籌。
一連半個月他都睡得不太好而且眼皮子幾乎天天都跳個不停。自從母親那一天莫名其妙撇下他們匆匆回洛陽他就感到事情不對勁了。不應該說上一次母親問他要走了一件常穿的黃袍他就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苗頭。
究竟生了什麼事?他在羽林軍的嚴密保護下幾乎沒法收到任何消息再這麼下去那幾乎就和軟禁差不多……等等他怎麼會想到軟禁這麼一個詞!正在懊惱的李弘猛然間警醒過來卻現兩個弟弟都在那裡面色古怪地看著他他連忙藉口太累站起身來說是要到外頭走走。
李顯原本就是個粗心大意的李旦也難得來了興致因此都沒在意這些起身目送李弘出去就雙雙坐下繼續鏖戰。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李弘走出去的背影中蕭然中帶著幾許落寞那身形仿佛顯得更瘦削了天空中懸著一**大的明月皎潔明亮哪怕院子中沒有點燈也沒有點上火炬。在月光下仍然是顯得亮堂堂的。李弘在一棵槐樹下頭站定仰頭望著天空中的明月忽地又轉向了那璀璨地群星。自從懂事的時候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太子遲早有一天要挑起整個天下因此早早地在太侍的教導下學會了看紫微星。
雖然明月當空群星璀璨然而紫微星卻光芒依舊哪怕是紫微星旁邊的那些個星辰。也和往日並沒有什麼區別沒有暗淡的也沒有大放異彩的。他實在不明白那些善於看星象的人為什麼能夠從這裡面看到那麼多玄奧的東西。
七月十五乃是中元節這原本乃是大唐最大的節日之一。此時洛陽城中必定已經解除了宵禁百姓們必定都在祭祀親人不知道武后和李賢是不是也在祭奠榮國夫人楊氏?比起那些孤苦無依地人來說他自然算得上運氣極好的。即便是曾經以為疏遠的母親仿佛自從他成年之後也逐漸親近了起來。
記得于志寧曾經對他說過生在天家兄弟和睦幾乎是一個奢望。但他這一輩的兄弟似乎是一個異數。他明白于志寧是什麼意思他異母的幾個兄長是沒有爭的資本而他那個唯一有資本也有能力爭地六弟又似乎對爭沒有興趣所以才會有這樣一個局面。
立儲以嫡長他不正是因為占據了嫡長方才得以君臨天下?倘若他比李賢小几歲……
「五哥皇帝五哥!」
正胡思亂想的李弘猛然間聽得這麼一聲喚差點給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立刮愣了。使勁插了插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他方才奇怪地問道:「令月你不是在洛陽麼怎麼忽然跑到這裡來了?等等如今已經是未時。你難道剛剛還在路上趕路。六弟怎麼這麼大意居然被你溜出來了!」
「喂喂。五哥誰說我是溜出來的六哥把東宮衛率借給我一百人我還帶了慕容這一路上有誰敢打主意!」李令月說到這裡忽然感到兩股間鑽心似的疼痛要想忍卻沒忍住頓時苦著一張臉抱怨道「我這一路上緊趕慢趕五哥你看到人家居然連好臉色都沒有。」
由於兄弟四個只有這麼一個親妹妹因此李弘面對李令月地嬌嗔毫無辦法只得賠了個不是。忽然他想起李令月剛剛提到慕容復也一起跟來了不免東張西望了一陣卻意外地沒找到人不禁追問了一句。
「哎呀母后和六哥都已經點頭了五哥你只要答應我認下這個妹夫我立刮就讓他來見你!」
這是什麼話!就算我答應了你還得過父皇那一關。我不知適世後那裡你是怎麼糊弄的我至少得好好和慕容談一次才行!等等你這麼風風火火趕過來不會就是為了這麼一件事吧?要真是這樣你也太心急了等到我們回洛陽之後再說也來得及!你畢竟是金枝玉葉的公主這種婚姻大事也該穩重些。」
「穩重穩重……想當初是誰一個勁催著我嫁人地找到一個看得順眼的容易麼……不說這個了反正我風風火火趕來是有事情和你說你明天要見他就見吧。現在先進去我兩各腿都酸死了不想站在這裡說話。」
李令月賭氣似的嘀咕了一句旋即便一把拽住了李弘的袖子往裡頭扼。推門進去看到那邊兩個人正在鏖戰不休她頓時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李弘拋在身後便疾步沖了上去惡狠狠地大喝一聲:「都給我出去這裡我徵用了!」
李顯和李旦正戰到關鍵時刮聞言都有些不耐煩。前者壓根沒抬頭後者乖覺一點一看見是李令月立刮瞪大了眼珠子站起身來還順帶拉了李顯一把。
「令月你怎麼來了?」
「令月你不是應該在洛陽和慕容談情說愛麼?」
李旦的問題李令月根本懶得回答而李顯的問題則是讓她咬牙切齒。她也懶得和這兩個憊懶的兄長多說什麼叉起腰就把人轟走了旋即方才上去關好了門把李弘殷勤地扶著坐下那模樣像極了一位標準的好妹妹。
李弘從來沒享受過這樣地待遇一時間受寵若驚下載美少女。然而等到李令月在對面坐下把最近洛陽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對他說了一遍他那張笑臉頓時僵住了所有動作都僵住了甚至連思維心跳仿佛都停止了一會。
就只是他在驪山呆的這麼一些天居然已經天翻地覆了!怪不得他最近心神不寧怪不得他眼皮一直在跳原來……原來在他看不到的某些地方陰謀與暗箭齊飛殺戮和誣陷並舉。他幾乎是用盡全力深深吸氣吐氣這才把心下那種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
「是六弟讓你來的?」
得到肯定地答覆之後李弘再次陷入了沉默。而在他地耳邊李令月卻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了當日的險情以及道聽途說地各種流言蜚語。他雖然都聽著但再多的驚心動魄這時候卻顯得有些蒼白他只記得死了多少人流放了多少人黜落了多少人敗落了多少大家族…果然從這種方面來說他確實少了幾分事到臨頭的果決狠辣。
這一夜李弘幾乎都沒怎麼睡著。從洛陽城那場動亂的起因一直想到了上次上官婉兒從他這裡要走的黃袍再想到了之前的種種越想他心情越亂天州亮他索性叫來人換上了衣裳直接去了李治所住的院子也沒顧得上自己這位父親還是睡眼惺松就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倒了出來。
「反了反了!氣死朕了早知如此朕就該聽媚娘的話先下手為強!」
李治狠狠地罵了一句重重噓了一口氣一抬頭見李弘怔怔地看著自己他的面色漸漸陰沉了下來。揮退了膽戰心驚的王福順和其他幾個內侍他便招手示意李弘在一邊的錦凳上坐下。直勾勾地審視著這個一直以來就是當成接班人培養的兒子他忽然又嘆了一口氣。
父子倆的這番長談足足用去了一個上牛隨扈的羽林軍多次前來催促盤問卻都被守在門外的王福順三兩句話打了回去。單單是剛剛聽到的事情就足夠讓人心驚膽戰了要是再吵到裡頭兩位至尊那該會有多大的麻煩?
下牛起程的時候李治便將李令月叫到了自己的車中同乘再次詳詳細細問了這個謀逆未遂的案子。等到一切問完他便笑呵呵地在愛女的肩頭拍了拍道出了一句舉重若輕的話:「令月你也終於長大了。既然慕容是你母后和六哥都看中的人這次回去之後朕就讓禮部操辦你的抵事。只不過你待會還得下車去跑一趟。你帶人先走一歹告訴你六哥就說他處置得很好我和弘兒都沒有異議刪曰麼?」
自己最擔心的事情有了著落又替李賢解決了他擔心的事李令月可謂是雙豐收竟是忘記了自己還得在馬背上顛簸一天立刮喜滋滋地答應了。
而女兒一走李治就用手指輕輕插著眉心和太陽穴懷念起了昔日的時光。兒女們都長大了為了外人而讓兩個最優秀的兒子之間產生嫌隙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不會眼睜睜就這麼看著。說起來即便是有藥王孫思邈診治過儘管有無數太醫殫精竭慮他的風眩似乎仍在日復一日地作但凡能忍的他就索性忍了過去。
只不過他好歹能重見光明看清楚這個世界看清楚自己的孫輩們這也就夠了。塵埃落定的盛世遠遠比危機四伏的盛世更讓人安心哪怕到了那一天他也可以安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