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呢,我叫牧,你叫什麼?」
永遠也無法忘記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恬靜溫柔的女子嘴角邊還有一絲殷紅的血跡,站在虛空中笑吟吟地望著自己。
他叫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叫什麼,甚至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名字這種東西。
遇見她之前,他的世界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死寂。
是因為遇到了她,他的世界才有了聲音,有的期待,直到今日見到光明……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他囁嚅地回答,感知著面前的女子,莫名其妙地,他生出一些卑微的心態,好似自己就這樣被她看著,都是一種對她的褻瀆。
「沒名字啊……」牧繞著他走了一圈,忽然撫掌笑道:「有了,看你烏漆麻黑的樣子,就叫墨好了。」
「墨……」他輕聲呢喃著,慢慢開心起來,「我叫墨!」
他也有自己的名字了,而且是牧給他取的名字,他暗暗決定,這一輩子都不會丟掉這個名字,終有一天,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樣子與牧有些不太一樣。
牧有手有腳,有頭有身體,還穿著漂亮的衣服,可真好看。他也想要……
心裡這麼想著,圓滾滾沒有固定形態的墨色開始扭曲變化,逐漸化作與牧一般模樣。
牧驚訝地看著他:「你還會化形之術呢……不過你這樣不行,不能變成跟我一個樣子。」
墨費解道:「為什麼?」
牧諄諄善誘:「因為每個人在這世上都是獨一無二的。」
墨有些不太理解,但既然牧這樣說了,那就一定是對的。
好可惜,自己不能擁有跟她一樣的容貌,這絕對是世上最漂亮的模樣,他心中暗暗想。
「可是我要變成什麼樣子呢?」墨問道。
「就本來的樣子挺好。」她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如果你非要化形的話,幫我個忙好了。」
「什麼?」
「變成這個樣子。」牧伸出雙手,一臉壞笑地撲了上來,對著他一陣搓扁揉圓。
墨沒有反抗,任她施為。
好片刻,牧才退後幾步,認真地打量著墨,滿意頷首:「好啦,就這個樣子。」
墨伸出手攤開在面前,看著自己小小的手掌,一頭霧水。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牧主動解釋道:「這是我弟弟的模樣,不過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死了,以後你就用他的模樣吧。」
「哦……」墨乖乖地應著。
牧又抬頭看向那玄牝之門,興致勃勃地衝過去:「這門可是個寶貝,吃了我一截時空長河,我得把它帶走才行。」她轉頭看向墨:「這是你家的門,你還要嗎?」
墨連忙擺手:「我不要了,你拿去吧。」這種東西誰還會要……
牧點點頭:「那我就不客氣了。」
時空長河再次祭出,將那詭異的大門包裹著,許是因為有一截時空長河遺落在門內的緣故,這一次牧很輕鬆地就將之收起。
「走吧。」牧招呼著墨,帶著他朝遠處飛去。
半途中,墨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牧,什麼是死?」
「死啊……一個人若是死了,那就永遠也看不到對方了,那人也只能活在別人的記憶中。」
「什麼是弟弟?」
「唔……一個爹娘生養出來的親人。」
「那我是你弟弟?」
「對,以後你就是我的弟弟了!」
「你也是我弟弟!」
「不對,我是姐姐,是六姐!」
「什麼是姐姐?」
「呃,姐姐也是一個爹娘生養出來的親人。」
「那不是弟弟嗎?」
「哎我跟你說,當弟弟的一定要少說話,說多了話嘴巴會黏在一起,再也張不開了!」
墨驚慌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
「牧,這小傢伙哪來的?」
「就是我之前跟你們提過的,被封在那奇怪的大門後面的那個。」
「你把他救出來了?」
一群人圍繞著牧和墨,一雙雙眼睛帶著審視和好奇的目光,墨緊緊抓著牧的衣角,躲在牧的身後。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這麼多人,而且每個人的模樣都不一樣,怪不得牧說每個人都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小傢伙,你叫什麼?」有人問道。
墨搖頭不答,神情戚戚。
說話的人可憐道:「是個啞巴嗎?」
牧哈哈笑道:「當然不是啞巴,小孩子有些認生而已。」
「這孩子有些古怪,他體內的力量我從來沒有見過,牧,你知道自己救出來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啊,不過他被困在那門裡面孤單單一個,也太可憐了,我既然遇到了,總不能不管他。」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放心啦,他這麼弱,雖然體內的力量古怪了點,可也做不了什麼。我會看好他的。」
「那就好,如今大妖們橫行無忌,人族處境艱辛,可不能出現什麼亂子。」
第一次碰到牧以外的人,在一番簡單的對話之後,墨便被牧領下去休息了。
之後的日子,彼此慢慢接觸,眾人也都知道墨不是個啞巴,而墨也搞清楚了這些人與牧之間的關係。
他們十人關係莫逆,以兄弟姐妹相稱。
牧在十人當中排行第六,所以在回來的路上,牧才會讓他稱呼自己為六姐。
而他因為年紀最小,所以便被大家親切地稱呼為小十一……
他也終於搞明白什麼是姐姐,什麼是弟弟……
他還見到了死亡!
那個年代,上古大妖肆虐,人族崛起微末之中,整片星空常年都籠罩在戰火的洗禮之下。
不知多少人族在一場場大戰之中丟了性命。
對於一個一直被封禁在一扇門後的存在來說,忽然見到這樣一幕幕不敢想像的畫面,是有極大的衝擊的。
因為牧的關係,他也開始以人族自居,看著牧和其他九人整日奔波,他也想幫點忙,想要殺光那些上古大妖,讓人族有安寧的棲息之地。
他開始修行,然而人族的開天之法根本不適合他,無論他怎麼努力,都難以提升自己的修為。
直到有一次,他無意間感受到一些人族內心深處涌動的力量,幾乎是本能地,他將那些無影無形的力量牽引入體,煉化吸收。
他居然感受到了自己好像變強了一些。
這個發現讓他既驚喜又惶恐,驚喜的是自己找到了修行的門路,惶恐的是這種修行的方法他從未聽說過。
他第一時間去找牧,想要問個明白。
然而那個時候牧正在外征戰,等到幾十年後歸來時,墨已經明顯變強了很多。
墨難以忘記牧臉上的欣喜,為他實力的增加而高興。
到嘴邊的話說不出口,墨忽然發現這樣也挺不錯,只要牧能夠開心高興,其他的事情又有什麼重要的?
找對了修行的門路,墨的實力突飛猛進。
終有一日,他的實力成長到了可以踏足戰場的程度!
牧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對他有什麼優待,第一次出戰,他只是以人族最普通的將士的身份參與了對妖族的大戰。
畢竟牧身為那個年代人族十位統領之一,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忙碌,不可能時時將他帶在身邊照看。
那一戰,他所在的大軍遭遇了上古大妖們的埋伏,整個軍團被打的支離破碎,大軍傷亡及其慘重!
事後接到消息的牧急忙趕去支援,然而當她抵達戰場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
她本以為墨已經遭遇不測,然而她卻看到了驚奇的一幕。
原本在兵力對比上處於絕對劣勢的人族打贏了這一戰,雖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可最起碼有三成的力量保存了下來。
而墨就站在那屍山血海之中,身邊眾多上古大妖俯首稱臣,殘存的將士們呼聲如潮。
事後牧才得知,在最危機的關頭,是墨催動自身的力量,讓妖族那邊不少強者臨陣倒戈,這才有了最後的勝利。
牧倍感不可思議,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墨的力量的特殊性,這似乎是一種能扭曲生靈心性的詭異力量。
墨也不得不跟牧坦言自己這些年來修行的經歷,至於催動自身力量降服妖族,也只是臨時起意,以往從來沒有這麼幹過。
牧破天荒地將他訓斥了一頓。
墨有些驚慌失措,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看牧的反應,自己定是什麼地方做的不對。
訓斥之後,牧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只道一聲不是你的錯便黯然離去。
看著牧有些蕭瑟的背影,墨暗暗發誓,以後自己再不用那種方法修行,也絕不用自己的力量去降服什麼生靈了。
然而人生世事,不如意者十之九八。
隨著人族與妖族之間戰事的不斷進行,戰況也愈發焦灼。
人族這邊雖有十位武祖坐鎮,但上古大妖們的強者們也不少。
局面對人族愈發不利了,甚至出現許多倒戈向妖族,甘願為奴的存在。
一次次參與戰事,見證了無數死亡的墨,終有一次沒忍住,再次催動自己的力量扭曲了那些臨陣倒戈的人族的心性。
那一次的扭曲,整個戰場沒有人倖免!就連不少妖族都糟了秧。
那一戰,久未見得光明的人族大軍,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