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煌焚天 932：天人感應

    根據漢代大儒董仲舒的「天人感應」理論，天意與人事之間，可以相互交感。天意能干預人事，人亦能感應上天。

    作為治世之君的天子，若然違背天意，不行仁德。那麼上天就會降下各種災異，對人間進行譴責和警告。相反，若然政通人和，則上天就會降下祥瑞以作鼓勵。於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天意不能直接操縱人事。無論降災抑或賜福，都必須通過地運而顯示。而所謂地運，具體而言，便是龍脈。龍脈上承天意，下應人事。故此得龍脈者，可得江山。

    可是有一句哲語，卻說得很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傷。」須知道，世上豈有不勞而獲之事？天意莫測，人心萬變。成皇者，既要擔當天意，又要承受天下億萬眾生的紛擾雜念。精神上負擔之沉重，絕非外人所能想像其萬一。

    假如朝政清明，人心思安，那還比較好一點。假如天下紛亂，遍地烽火，鬧得災禍重生，老百姓必然會心生怨怒。大量怨怒之氣凝結，哪怕修為再高，也絕對不易承受。之前十四皇子對亂世天魔所說，「雜念入侵，不能自控」等話，其實也並非無的放矢。

    正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歷朝歷代，身為帝皇者往往早死。尤其是那些真正能夠統一天下的皇帝，死得更早。遍數歷史，由秦始皇開始算起，一直到現在的元朝。一千多年間，能夠活到七十歲的皇帝，滿打滿算，也不出十人。

    假如撇除南朝梁武帝，又或者東吳孫權之類，僅僅是割據一方的皇帝。則根本只有漢武帝和武則天，還有忽必烈等三人，能夠活到七十。而且認真說起來，武則天和忽必烈分別只當了十五年皇帝。一者因為女主臨朝，天下紛擾。一者因為開國時候殺戮太盛，故此民心生怨。儘管兩者皆屬不世雄才，卻也沒能久安其位。

    不過，世事有弊必有利。獲取龍脈庇護，必能大地稱皇，建立千秋功業，這是最基本的，也不消說了。其次，像亂世天魔這樣，與龍心融合之後，便能夠自由抽取龍脈的力量化為己用，籍此克敵制勝。更是天下武者為之夢寐以求的事。

    認真說起來，像亂世天魔這種運用龍脈力量的方法，還是太過粗淺，太過簡陋。因為本身承受力量有所極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並非不想全取三千弱水，卻因為本身只有一個水瓢，就連想要同時取兩瓢水在手，也有心無力。所以亂世天魔雖然能夠抽取龍脈力量，但到頭來，始終還是身死魂滅的下場。

    正確的使用方式，應該是利用龍脈的力量，慢慢對自己本身進行淬鍊。讓自己的承受能力越來越強。雖然本來只有一個水瓢，卻可以不斷更換。首先把水瓢換成水桶，繼而再變成水池，終於變成一座大水庫。蓄水能力越來越強。修行者本身的修為，也越來越高。

    另一方面，龍脈內雖然蘊藏無數雜念，對修行者而言，不啻見血封喉的致命劇毒。可是武者修行，也大不乏長期服食少量毒藥，然後運功驅毒，以此增強內力和抗毒之能的例子。

    所以若然運用得宜，在長期和龍脈中所蘊含之雜念互相對抗這個過程里，修行者本身的精神力量，同樣可以得到飛躍式的進步。甚至乎，還能籍此領悟天地至理，在武道修行這條漫漫長路之上，再進一步。

    當然，無論強化肉身抑或強化精神，都是純粹的水磨工夫，需要很漫長的時間。亂世天魔沒有這個時間，只能急功近利，直接抽取龍脈力量強化自身。這也怪他不得。

    武道修行之路，根據大昊世界的標準來劃分，合共分為九層九段，合共八十一階。但事實上，自有大昊以來，第七層武聖境界，已經是修行的極致。武聖之上的第八和第九兩層境界，從古到今，根本沒有人能夠攀上這兩座武道極峰。

    而且，大昊世界在數百年前，更曾經發生過一場巨變。其中詳情究竟如何，時至今日，仍然沒有人能夠說得出個什麼所以然。只知道當年天下間突然人才輩出，史無前例地同時出現了十大武聖。

    可是一夕之間，十大武聖突然全部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再也沒了蹤影。從此，大昊世界便再也沒有武聖高手出現了。任憑你再天才橫溢，任憑你再怎麼勤修苦練，任憑你有再多奇遇，修行到第六層的武道仙天境界，便行人止步了。

    十四皇子本身，現在已經修煉到一個瓶頸。他施展一人三化奇術，每個化體都有武道仙天的極限力量。但即使三體合一，仍然看不到有突破極限，攀升上武聖境界的希望。

    但是現在，亂世天魔授首，龍脈中最重要的龍心，居然陰差陽錯，自動竄進十四皇子體內，與之相互融合。這卻讓十四皇子看到了一絲突破的可能性。

    只要藉助龍脈的力量，不斷強化肉身和磨礪自我精神，那麼自己必然能越來越強。就等於在仙天和武聖的兩大境界之間，用龍脈硬生生架起一座橋。沿著這座橋一步步攀上去，總有個希望，有個盼想。即使到最後，仍不能闖入武聖境界。但有了這座橋，至少也已經遠遠凌駕於仙天之上了。

    可是與此同時，融合龍心對於十四皇子來說，還有另外一點不利。還是那句老話，天下間沒有免費的午餐。得到什麼好處，相應就要付出什麼代價。和龍心融合，等於本身命數也和龍脈合為一體了。

    憑著這命數，十四皇子可以在這個天子世界中成皇稱帝。不，應該說，他註定必須在這個天子世界裡當皇帝。他若不肯在這裡當皇帝，則天命無所依歸，人間必將大亂。到時候災禍連綿，兵烽不斷，也不知道究竟會死多少人，更不知道究竟要過多久，天命才能恢復正常。

    當然，也有人說，我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這個天子世界又不是我的世界，裡面死了多少人，亂成什麼樣子，關我屁事？得到好處之後我拍拍屁股就走，誰能奈何得了我？

    可是也別忘記，還有另一句話。那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天命固然不能直接強留你，但你拿到好處卻不肯扶起相應的責任，冥冥之中，必遭天命反噬。你人雖離開了天子世界，但因為龍脈之故，命數卻始終和天子世界緊密相連，無論逃到三千大千世界的任何角落，也永遠躲避不開。這個世界發生任何天災人禍，到最後，其後果仍必須由你自己所承受。

    長期服食少量毒藥，然後運功驅毒，固然能夠增強內力和抗毒力。但假如短時間內一下子灌進去大量劇毒，就是神仙也抵擋不住。假如當真到了那個地步，也別說什麼攀上武聖境界了。能夠勉強保住一條性命不死，即使畢生修為徹底毀於一旦，都已經屬於僥天之大幸。

    對於別人而言，其實這點弊端，也不算什麼弊端。就在天子世界當皇帝好了。多少人夢寐以求，還求不來這種好事呢。

    但別忘記，十四皇子不是天子世界的土著，他是大昊世界的人。在大昊世界，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回去解決呢，怎能白白耗費數十年光陰，在天子世界裡長久停留？所以說，這真是個兩難的困境。

    龍心一旦融合入體，本身命數便和龍脈緊緊聯結了。這個過程根本無法逆轉。何況龍心入體，天下億萬有情眾生所匯聚賄余的意念洪流，也立刻衝進腦海。若抵擋不住這股意念洪流的衝擊，本身意識就要被衝擊得七零八落，當場便會變成白痴。

    自然，這種情況，是直接以本身融合龍心，才會出現的。若換了其他人，對龍脈的利用，絕不會這樣簡單粗暴。

    一般而言，或者把本身子嗣的心血融入龍心之中，或者把自己父母的遺體埋葬在龍心竅內，都可以把本命氣數與龍心相連，奠定成皇之基。卻又不必承受終生意念洪流的直接衝擊。當初的金太祖完顏阿骨打，還有元太祖成吉思汗，便是分別採用這兩種辦法，得以開國稱帝。

    亂世天魔既無子嗣，也找不到父母遺體來葬入龍心竅，更必須面對十四皇子和宋帝昺等敵人。無可奈何，唯有直接融合龍心。也正因此，他才在地下深處耽擱良久，直至融合過程結束，本身也初步適應了那意念洪流的存在，這才破繭出關。

    十四皇子融合龍心，同樣也不能例外。故而此時此刻，他對於外界事物，完全處於一個不設防的狀態。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覺：這個時候，哪怕三歲小兒，只要手執利刀的話，肯定也能輕易取去他的性命。

    不過事實上，別說一名三歲小兒，即使再有一名超級高手，相當於大梵天王那等級的，也休想能夠取去十四皇子這條性命。因為蕭元亨已經來到十四皇子身邊，替他進行護法了。

    一人三化奇術，能夠把分魂化體。表面看起來，三個化體各自獨立，互不關聯。實際上，三個化體共同擁有一個命格，根本還是同一個人。

    十四皇子融合龍心，命數與龍脈相連。等於蕭元亨與蕭昇這兩個化體的命數，也和龍脈相連，並且都能夠自由抽取龍脈力量納為己用了。可是因為分魂的緣故，另外兩個化體卻又不必直接承受眾生意念洪流的衝擊。

    蕭元亨剛才和亂世天魔交手，元氣大傷。本來至少也得休養七八天，才能恢復得了的。可是現在，他卻直接抽取龍脈力量進行療傷。輕而易舉，就恢復了至少八成以上的狀態。有蕭元亨護法，當今天下，還有誰能傷得了十四皇子半根寒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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