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陸槿斜躺在霧鏡峰上一處樹蔭下,含著一根青草,想著心事。進入顥天劍派已近兩個月了,可他的武功卻沒多大的進步。兩個月前,孫神醫將陸槿送上霧鏡峰,找到了林峰長老,將陸槿交到了他手中。
林峰長老座下弟子不多,也不過是區區八人,本來他已不準備再收徒弟,可是卻不過老友的面子,又對這新送上門的弟子也還滿意,於是沒怎麼考核就讓他進了霧鏡峰,做了自己的關門弟子。
顥天劍派共有長老七人,每人各居一峰,七座山峰猶如層層花瓣,將中央的天柱峰包裹其中,而這八座山峰連同周圍大大小小數十座稍小的山峰皆是顥天劍派的產業。
霧鏡峰是林峰長老的居所,只是他平日卻不常在此授徒,離開的時候多,留在山上的時候少,後進來的徒弟大部分是由他的長徒尚明傑教授基本的入門功夫,而他則是回到山上的時候,才會看看各弟子的進境如何。說起來,陸槿來了兩個月,這個名義上的師傅,他也不過是見了五次而已。
尚明傑入門比陸槿早二十幾年,現在已經有三十五歲了,為人還不錯,雖然說話少了點,可教起他的師弟們來也是盡心盡力。陸槿修習顥天劍派的入門心法已有兩個月,每次打坐之時,內力也都能運行至全身,可是一到收功之後,那內力就大半消失在自己的手少陰經和足太陽經中。
陸槿早已打聽過,幾位師兄中,資質最好的三師兄馮樂陽,這入門心法只用了半個月就有了小成,兩個月後都已練至第七層了,而最慢的小師兄余時繼兩個月的時間也練到了第四層,自己到現在也不過是剛進第二層而已,怎不讓他心情鬱悶,所以完成了下午的功課後,陸槿便來到這處僻靜的樹蔭下,靜靜想著自己的心事。
這裡雖不是霧鏡峰的最高處,可是視野卻仍是非常開闊,盛夏的霧鏡峰依然雲霧繚繞。遠處的群峰如同雲海中的島嶼,島上鬱鬱蔥蔥,只有那居中的天柱峰,似一根擎天巨柱般,矗立在雲海之上,下邊還是綠色,越往上綠色越淡,漸漸變成了白色,與那遠處的白雲混為一體再也無法分清楚。
陸槿的心情也如那混沌的雲海,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堅持下去。現在他與幾位師兄的差距是越來越大,按照他這樣的速度,大概等他將入門心法練成,也得要一年多了,只怕這顥天劍派最慢入門弟子的頭銜就會落在自己頭上,到時不但師傅會成為他人的笑柄,就連推薦他入門的孫神醫也會面上無光的。倒是如果他就此放棄,現在退出顥天劍派的話,反而不會給別人帶來什麼麻煩。
樹上的知了還在不停發出蟬鳴,叫得陸槿心煩意亂,他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用力一掌拍在樹上,罵道:「你知道個屁!」,這棵松樹足有三人合抱,陸槿這一掌打得自己手心發麻,好半天才傳來陣陣疼痛,可是這棵大樹卻紋絲不動,連葉子都沒掉下一片。陸槿看著已然紅腫的手掌,心中的煩悶卻未能稍減。
「陸師弟,為何你在這裡,要開飯了,一起過去吧。」,陸槿轉頭看去,正是自己的大師兄尚明傑。大師兄是個丟到人群中就會很難找出來的人,中等身材,相貌也普普通通。但他卻是幾名師兄弟中唯一一個進入了銅虎榜的人,需知整個顥天劍派中進入銅虎榜的也只有四人,除去掌門師伯座下有兩位師兄進入了銅虎榜外,其他的師叔伯們一共也只有一個徒弟能入榜,可那幾位長老中即便是收徒最少的柳炎師叔也有十七名弟子。師傅當面雖不說什麼,可私下裡可沒少夸這個得意弟子。
「見過師兄!我這就過去。」陸槿心情煩悶,不願與人多說話,向尚明傑抱拳做揖後就轉身欲走。
「師弟你可知道,二十多年前,我也喜歡到這裡來的。」尚明傑沒有看陸槿,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了懸崖邊,看著那雲海中的某處。
陸槿見師兄忽然有興趣聊天,不好遽然離去,只得隨口敷衍道:「是啊,這的風景很好!」
尚明傑沒有回頭,只是牢牢地盯著那一處,「其實,我看得卻不是這裡的雲海仙山,我到這裡的時候,選的都是雲海消散的時候。」
「哦,沒有這些雲霧登高而望遠,師兄目光遠大,師弟我是遠遠不及的。」陸槿對這位師兄還是相當佩服的,這句話倒也是發自肺腑。
尚明傑卻突然轉移了話題,「你可知當年我初入師門時,這入門心法的前兩層我花了多久才練成?」
「師兄驚才絕艷,勝我多多,想必連三師兄也都是比不上的。」尚明傑平素不苟言笑,陸槿和諸位師兄對他也是亦師亦兄,除了武功方面的疑問,其他的都沒怎麼談過,陸槿對此也不太清楚。想到自己這兩個月的進境,陸槿低下了頭。
尚明傑仍沒有回頭,卻仿佛是看穿了陸槿的想法,「我知道你為你兩個月才練到第二層感到羞愧,可是你知道嗎,當年我頭兩個月也才練到第二層!」
陸槿猛地把頭抬起,「什麼?師兄怎會和我一般的慢?」
尚明傑沒有回答陸槿的話,只是指了著他看的那一處地方,「如果這些雲霧都消散了,那裡正是磨劍池。你可知磨劍池的來歷?」,尚明傑轉過身看向陸槿,目光炯炯有神。
「我聽說,那裡好像是山中諸位師兄磨劍之所。」,陸槿來這裡不久,除了習武,平時也沒怎麼打聽過這些名勝,雖聽說那裡風景甚佳也未曾去過。
尚明傑搖搖頭,「那裡有處石碑,上面記載了一件事,想必鐵杵磨成針的典故你也聽說過吧,就是在那發生的。只是後來派中的師兄弟們經常去那裡磨劍,才由磨針池改為磨劍池的。」,尚文杰走到陸槿身邊,站在樹蔭下,「我有次來這裡看到了那磨針池,心有所感,從此後,若有時間必練劍調息,別人練武一天只用四五個時辰,而我卻是除了睡覺的兩三個時辰外,其他的時間,都用在練武上,即便是吃飯時,想得也是武功招式。勤能補拙,武道便如登那天柱峰,若是沒有將鐵杵磨成針的決心和毅力,如何能攀得到那絕頂之上!」說完這些,尚明傑便不再開口,拍了拍陸槿的肩頭,下山而去。
陸槿呆立在原地,心中卻久久不能平息。是啊,天下習武之人如天上繁星,數不勝數,如師兄這般能入榜的高手不過數百人,沒有那大決心大毅力如何能走到這一步。自己入山以來隨著幾位師兄們一同習武,卻未曾想過要多花些時間在上面,若是自己勤練入門心法,使增長的內力遠大於消散於那兩條經脈的內力,自己何嘗不能做到大師兄那般呢?
陸槿也如尚明傑般看了看雲海遮掩住的磨針池,轉身走下山去。
自此以後,陸槿每天將練氣的時間加了一倍,那內力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每日消散的雖不少,但增加的卻是更多。這一天,陸槿正在房中做晚課,按派中規矩,早午兩課是必不可少的,這晚課卻是他自己加的。體內的真氣如同小溪一般歡快的流動著,一股沿著他的督脈上行,及至百會,便有大半入了足太陽經,只余少許繼續沿督脈過人中而至齦交方止,另一股則是沿任脈上行至玉堂穴也有一大半進入了手少陰經,小半至承漿而止,反覆數十次,陸槿才慢慢從入定中醒來。
這近一個月陸槿將大半的時間都用在了練氣上,內力更顯精純,竟連過兩關,進入了第四層心法,只是那些內力仿佛是在任督二脈上有一個大缺口,奔流的內力流到這兩個缺口,便會自然而然的進入到手少陰經和足太陽經中。陸槿本不待管它們,只是時間一長,這兩處內力鼓動,陸槿不得不又運用母親教的心法再調息一番將這一寒一熱兩股真氣化解掉。陸槿有時也在想,若沒有這自小練習的心法,或許自己早已突破第六層了。好在有次陸槿吃飯時想得入神,無意中調動起這兩股真氣,卻發現,它們竟然能自動運行,於是便在不便入定的時間都用來修練那個殘卷心法,這樣才又省下了許多時間。
陸槿下了床,輕輕活動了會手腳,手掌虛握,慢慢練習起前些天尚師兄教的入門劍法——飛星劍,這套劍法招式不多,只有區區六式,只不過想要發揮出其中威力,最少要有入門心法第四層的內力方可。
陸槿正練至第三式飛星逐電,忽然聽到門外傳來陣陣腳步,不一會便在門前停下,傳來輕輕地敲門聲。陸槿收回劍式,說道:「門外是哪位師兄,進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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