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玉柱峰皓月殿中,顥天劍派掌門孔德昭一襲月白道袍站在殿中,左右兩邊各有一名三十六七的道士,這便是他的兩位得意弟子姜俊和魏傑。他面前便是這次上元劍會選出的二十人,最前排的五人便是這次劍會的前五名,居中的那白衣少年便是在決賽中勝過江旋的鄧儼彬,而陸槿則站在最後一排,他旁邊站著的卻是那場比試中輸給他的梅傲雪。陸槿早在幾天前便已經聽說,這次最後的三個名額中便有她一份,不過這卻是在情理之中,幾位師叔師伯都沒有提出異議。只因若不是她意外輸在陸槿手上,最後奪冠的還是不是玉柱峰的鄧儼彬,誰都不敢肯定。這次的二十人中玉柱峰仍然是最多的,他們有五人進入,且最後奪冠的也是他們的弟子,而紫霄峰的弟子也有四人入選,聳翠峰比霧鏡峰派出的弟子要多六人,最後一樣也是三人入選,其餘幾院則只有一到兩人入選。
陸槿耳中聽著孔掌門叮囑的話語,眼睛卻不時掃向身旁的梅傲雪。聽余師兄說,那天比武之後,梅傲雪被杜師叔叫去狠狠訓斥了一頓,據說她當時眼淚都流下來,只是現在看她的模樣,仿佛又回到了幾天前的擂台上,平靜的就和冰封的湖面一樣。
梅傲雪冷然地站在那裡,好象是沒有感受到陸槿眼光,她身邊一位年約二十的少女卻注意到陸槿掃向梅傲雪目光,轉過頭惡狠狠瞪了陸槿一眼。陸槿趕緊將頭轉向前方,望向正在說話的孔掌門。
「……進入玄冰洞後,你們一定要量力而為,千萬不可深入太多。此次姜師兄和魏師兄會陪你們一起進去,他們也會隨時提點你們,若是有什麼疑問盡可以去問他們……」此時的孔德昭就如同一個喜歡絮絮叨叨的長者,告訴眾人需要注意的事情,直到面前的青年弟子們都有昏昏欲睡之感時,他才結束了冗長的談話,命姜俊魏傑帶著他們出了大殿。
二十多名弟子走出大殿,大多長出了一口氣,聽到旁邊的師兄弟與自己一樣,臉上都多了幾分笑意。姜俊在前面笑道:「諸位師弟,那玄冰洞在玉柱峰頂,走過去還需兩個多時辰,大家帶好自己的乾糧就一起出發吧。」眾人轟然應諾,跟著他向山上行去。
大殿中,孔德昭仍站在原地,聽到外面眾弟子的呼聲,面上微微泛起一絲笑意,過了片刻他突然說道:「三位師弟,都進來吧。」
大殿的後門被人推開,幾個人從昏暗的後殿中走了出來,為首的一人身穿黑色道袍,頭髮斑白,面容卻仍和四十許中年人一般,儀態從容正是紫霄峰的長老秦軒,後面跟著的是林峰、趙行健二人。
「十年前,我們幾人各推薦了幾名弟子進入玄冰洞修煉,可最後成功突破到常陽心法第四層的也只有姜俊、魏傑、明傑以及志軒四人,其餘十數人,或如魯強般沒有衝過,或如意敏般不進反退,甚至還有兩名弟子在洞中失蹤至今都沒有找到,估計是凶多吉少了。」說到這裡,殿中的幾名長老也和孔德昭一樣,面有悲戚之色,「我知道這次有幾位師弟對我的這個安排不太贊同,只是事關顥天劍派氣運,由不得我不做出這樣的決定,好在這次由姜俊與魏傑帶隊,他們曾經進去過,曉得其中的虛實,當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
秦軒長老點頭道:「不錯,這次有他二人帶隊,想來那些弟子也不會再遇到什麼危險了,只是不知道這些弟子中能有多少人最後突破到第四層。」
趙行健笑道:「想來杜師妹的那個得意弟子肯定能突破到第四層的,四年時間修煉到第四層,嘖嘖,掌門師兄,那可比你當年都還要快啊!」
孔德昭點頭道:「確是如此,此女天生的三陽真脈,也真難為杜師妹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找來的,或許本門未來之興盛便是應在她的身上了。」
秦軒看了眼一旁默默不語的葉峰,「其實我更看好葉師弟的那名關門弟子,他才入門半年,竟也能脫穎而出,實在是讓人驚嘆啊!」
趙行健卻搖頭道:「他現在才到第一層,就算在半年內他能連續突破兩層,也不過是三層而已,那玄冰洞只對五層以下的常陽心法才有幫助,說起來,若是等他明年突破到第二層之後再去反而更好,這常陽心法一層比一層更難突破,將來誰是最出色的,現在說起來還早的很……」
此時被眾位師長談論的陸槿正走在崎嶇的山路上。玄冰洞在接近天柱峰頂處,天柱峰高數千丈,如擎天之柱,峰頂的積雪萬載不化,而洞內更是寒冷,處處結著厚厚的冰層,年年疊加壓實,蔚為壯觀。玄冰洞據說便是那呂鶴玄真人羽化登仙之所,因此歷代祖師大多不許門下弟子到此,以免驚擾了祖師。
「大家到了此處要儘量將呼吸放平緩,不可再隨意調動真氣,施展輕身之術了。」前面行走的魏傑忽然開口說道。
「魏師弟說得是!」姜俊接口道,「到了此處之後,呼吸會逐漸變得困難,真氣也更難以順暢運行,大家可要小心些!」
眾人這時也都發現了兩位師兄所說的情況,便將速度減緩了下來。陸槿略略感應了下體內的真氣流動,卻沒發現有何異常之處,只是眾位師兄師姐都已放慢了腳步,他也不好自己衝到前頭。前些天他向師父請教了顥天劍派的輕功身法,這次比武,梅傲雪讓他知道了自己在什麼地方更欠缺些,需知一個木桶最後能裝多少水,總是由最短的那塊木板所決定的。現在身處隊伍的末尾,陸槿正好再多練習一下輕功,便仍是繼續運行真氣,雖腳步也緩了下來,可是在這積雪中只留下了淺淺的腳印。
前面的梅傲雪聽到身後輕輕的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陸槿仍是在運行真氣使用著輕功,心中大恚:眾人都沒有再調用真氣了,你卻逞什麼能。梅傲雪也不出聲,將體內的真氣運起,忍住那輕微不適,也用起了輕功。
陸槿在後面看到梅傲雪的腳輕輕落下又不再陷入雪中,心中佩服:這三陽真脈果然不凡,竟也可以在這裡自如的掉用真氣,怪不得幾位師兄對此艷羨不已,若自己未曾習練那殘卷心法,想必此時也和幾位師兄一樣了。
越往上走,積雪也變得更加厚實,眾人的腳步也漸漸蹣跚。「還有半個時辰就可以到了,大家要多小心,跟著我的腳步,別踩空了,這裡有些深坑是深不見底的!」前面的姜俊提醒道。
陸槿走在最後,忽覺前面梅傲雪的呼吸之聲比先前略急促了些,抬頭看去,只見她的臉已變暈紅,再不似平時那般的雪白,腳下的痕跡比剛才也深了少許。陸槿微微一想,便猜出這驕傲的女孩想是此時的真氣也有些不濟了,陸槿體內的真氣本就與常人不同,可自行運行自然就更持久些,加上在這裡他的真氣運行又不受影響,到了現在,反倒是梅傲雪的真氣先耗盡了。陸槿收起輕功,大口喘著粗氣,腳步陷入深深的積雪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前面的梅傲雪不為所動,仍是運起輕功在前面走,又走了近百步,她才如眾人般重重地踩在積雪上。陸槿跟在她的身後暗暗好笑,卻不說穿。
一行人又在風雪中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來到了一處洞口。「各位師弟,此處便是玄冰洞了,今日大家先去裡面的大廳中適應一下環境,若是覺察到自己體內的真氣耗盡或者是停滯不動了,需得馬上出來,以免發生意外。」
「不錯!」魏傑接道:「洞內寒氣逼人,需得時時以真氣禦寒,可是在裡面,真氣的流動比之別處又要慢上許多,大家若有不適,千萬不能勉強,出來恢復之後再進去也不遲!」
眾人點頭應是,跟隨著兩位師兄進入了洞中。玄冰洞內風小了許多,可溫度更顯寒冷,洞口不大,裡面的空間卻比皓月殿還要大上數倍,形成一座天然的大廳,外面的天光反射進來,即使未曾點燃周圍的松脂火把,卻也甚是明亮。大廳深處還有一條通道深邃無比,裡面不時有嗚嗚風聲隱隱傳來。魏傑指著那條通道,肅然說道:「大家在這大廳中先適應一下,若是覺得還有餘力,便可去那通道中嘗試一下。只不過,那通道里歧路極多,千萬要記住你們所走的路徑,而且越往裡走,那罡風越強,直吹入骨髓,足以將人凍死在其中,所以諸位師弟師妹,萬不可逞強,最多只能進入五百丈,要知道,當年曾有兩位師兄,身具常陽心法第四層,可進去太深後便再也沒有出來過了!」
眾人心中一凜,要知道,這次參加劍會的都是二十五歲以下的弟子,常陽心法最多不過三層頂級,在這洞中,別的什麼劍法啊,輕功啊都沒多大意義,只有體內真氣才能決定到底能呆多久,而且第四層心法的威力比之第三層又要強上太多,若那兩位師兄也不能出來,自己可更加不如。
「還有一點大家也要注意」,姜俊在一旁補充道:「在這通道之中無法點燃火把、燈籠,現在外面的天光還透得進去,尚能看清楚那些道路,可大家需在申時趕回來,否則就會困在洞中找不到出口了!」
眾人點頭應是,盤膝坐在裡面早已準備好的蒲團上,先行調息補滿先前上山時所消耗的真氣。陸槿此時的真氣基本上沒什麼消耗,卻也不得不跟著坐下,感受著體內的那幾股熱流在經脈中飛速流轉,卻與平時差不了多少。只不過每次運行一周後所產生的熱量卻是被飛快的發散出去,不由心中大喜,這裡練功甚至比在雪中更好,體內真氣增長迅速,而熱毒消散得也快。等陸槿將真氣運行完三十六周天之後睜開眼,洞中除他之外就只剩下了六個人,姜魏兩位師兄在角落裡調息打坐,其餘四人中,卻有他的兩位師兄。湯飛雨和袁稹看見陸槿睜開了眼,都笑著站了起來,揮揮手輕聲招呼陸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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