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782)、皇帝借銀也得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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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重介紹了這位宋家砥柱忠僕後,莫葉微微頓聲,才接著又道:「隨行於步管家身後進會客廳的那兩位,皆是阮大哥名下商鋪的主事掌柜,依次是京西布莊的畢掌柜,和京正糧店的許掌柜。」

    石乙就喜歡莫葉這樣有問必答的脾性,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當然他也知道,莫葉不是隨便揀著人就這麼直言以待,多半還是看在,他是她在京都認識最久的人、以及東風樓這個媒介等等緣故。

    其實只需要莫葉提一下名字,不需要再多介紹,就憑那個步管家的一身截然與商人不同的著裝,過於樸素了,便令人印象深刻。不過,莫葉多提了幾句,對旁聽的人還是有一定影響的。此時石乙不僅能記住這位宋宅老管家的衣著特色,也對他的經歷心生些許好奇與敬意。

    能將半輩子時間服務於一個固定崗位,若非是混日子得過且過,若非是有所圖謀,那便只可能是真的具有忠主之心。觀察這位老管家的著裝氣度,以及聽了莫葉轉述他的生平,石乙覺得這個宋宅老管家屬於第三者。

    在石乙上一輩子所處的那個時代,像這樣忠心為主,始終如一,又並非是混到中年的繡花枕頭,而是真有些實際辦事能力的下屬或僕人,他也見過幾個。但按照他目測過的人數來算,這樣的人才出現的比率是極低的。

    如果用「物以稀為貴」來形容此時的相遇,石乙對那位宋宅老管家是心存一絲敬意的。

    莫葉向石乙介紹完那三個抱著匣子進客廳的中年男人時,阮洛已經進去了,她這邊一行三人也快走到了門口。

    就在這時候,莫葉的腳步稍微緩了緩,慢慢又道:「布莊以及米店,是阮大哥名下最大的兩處商號,每天進出賬亦是活泛又繁複的,一般只會在每日店面打烊後。才會總結算賬務。今天卻是中午就來了,並且看樣子是由步管家領來的。在阮大哥養傷期間,商鋪那邊,這三個人留守原位極為重要。現在他們卻一併來了這裡,看來事由不小。」

    衣、食、住、行,自古民生四大要務。在石乙的上一世,還不怎麼見得衣裝布料受國家管控,那個時代管得最嚴的是地產開發。而在這一世,除了主產糧依舊有南昭朝廷監管著價格和囤量在進行零售,住成了其次,管得最嚴的倒是絲綢布匹這檔生意。

    這個時代沒有化學工業,無法提煉生產塑料化纖等在上一世嚴重參與生活的物品,各種生活用具以泥陶為主。這一點還比較好解決。但布匹的主要構成來自棉絮和蠶絲,這就涉及到棉田以及桑田,這就不是小事了。占用了田地,可桑田和棉田的出產都不能直接轉換成糧食,這一農產領域若不仔細管理。是會出大問題的。

    ……

    蕭淙的行醫方式雖然不受醫界認同,他自己也有些挑剔,為了避免麻煩纏身,他不會輕易出手為別人治療,但只要是能通過中間人找到他的病人,他亦不會睜眼見死不救。無論如何,作為醫者的義務和底線他是有的。

    所以在幾天前。當那個中毒深重的白衣男子被一個衣著打扮無比邋遢的車夫帶到藥廬來時,蕭淙立即對其展開治療手段,並且是毫無保留的全力施救,只為挽留住一條性命。而在那個時候,蕭淙其實已經開始有些懷疑那白衣男子的身份,是不是在下河郡郡守府作案的那位。…

    即便那兩人到達藥廬時身無利器 。並且需要醫治的那位是中了蛇毒,而並非刀劍類的創傷,可或許是因為經常跟來路複雜的江湖人打交道來賺取治病療傷的豐厚報酬,自然練就了蕭淙的觀察力和警惕心,他在看見白衣男子的第一眼。就仿佛心生女人的那種敏感直覺,便就這麼想了。

    而這個念頭只要甫一打開,隨後腦中通路忽然就變得異常順暢。

    回想了一下幾天前藥廬里發生的事,忽略那邋遢車夫不看,只觀察那個白衣男子,蕭淙記得,那人雖然因為中毒而體質異常虛弱,即便後來在自己的治療後保住性命,卻常常間歇陷入昏迷,可似乎正是因此影響了他的一部分對自身的控制力,讓他自然流露出「客卿」的某種氣質。

    蕭淙記得下河郡傳過來的說法,那位「客卿」可是跟郡守大人做了幾年的知交,雖然現在大家再旁觀此事,大多數人能確定那只是殺手的偽裝,為了獲取郡守大人的信任,麻痹郡守府護衛的警惕,以獲得最佳時機割下郡守大人頭顱帶走領酬,且能悄無聲息全身而退,但這偽裝持續了幾年時間,多多少少還是會反向影響人的一部分行事風格吧!

    除此之外,那白衣男子在接受治療的過程里,還體現出極為縝密的防範心。在藥廬住了幾天,他清醒的時候極少言語,絕對沒有提及有關自己身份的半個字,幾近拿藥廬以及這裡的主人蕭淙當做工具死物,不予交流。但此人眼中的神采卻又明晰異常,拿盯著針尖的眼神掃視身周一切,那是狩獵的眼神。

    蕭淙還記得那人自昏迷中第一次醒來時的目光,就仿佛他未曾昏迷過,睜開眼皮的第一刻,瞳中即射出微顯凌厲的光,並且視線的著點也與尋常人不同,儘是眉心、鼻樑、脖頸等等在人的頭部最致命的部位。

    若說此人在藥廬住的這幾天,大多數時候流露出的氣質還算是一種透著淡漠的安寧禮敬,比較接近一個高府客卿的良好形象,那麼在他剛醒來的那一刻,則明顯有些流露出了一個職業殺手的本色。

    將這二者重合,間接就等於指認此人的身份,但蕭淙可沒有去官府報案的打算,一來他還不能完全確定此事,二來這麼做對他來說絕對是弊大於利的。

    蕭淙不確定官府的賞金是否高過他為這白衣男子療毒而獲得的酬勞,他更不確定如果自己去官府報案,今後還有沒有命花那官府給予的賞金。在此之前他治療過的江湖人何其複雜,有多少都身兼命案,從未有其一令他破壞只行醫治人而不問人的個人規矩。否則也沒有人願意既幫他聯絡生計又幫他隱匿行蹤的合作當中間人了。


    人類社會有各種法則規律,當然也存在無私無畏無視這些約束力的英雄俠客,但蕭淙顯然不是這類人。

    所以即便他有很大把握覺得那白衣男子就是在下河郡作案的殺手,是一個極為危險的人。可他仍只是將其視作一個需要獲得治療的傷者,盡力施治,然後收取酬勞,僅此而已。

    而在今天,藥廬門口突然來了兩人一馬,這兩個不速之客能不通過中間人的介紹就找到這裡,著實令蕭淙心生一種不善的警惕,且因為他們帶來的那匹黑馬,讓蕭淙在再次確定那白衣男子身份的同時,又思考起另一個問題。…

    或許是為了一種抒發民意譴責的目的。與郡守大人遇刺的消息一併傳開的,還有一些郡守府花邊消息。郡守大人生前如何欣賞重視那位白衣客卿的一些事跡傳開了,其中最諷刺也是最令普通百姓反覆言傳的一條,即是郡守大人送給白衣客卿一匹黑馬的事。

    這匹黑馬屬南方名馬行列,身姿和腳力其實不如西北馬匹。但卻是文人最愛,因為這種馬會認人,一旦認定主人便非常忠誠。郡守大人花重金買了此馬送給府上那位白衣客卿,可謂寓意深重,但郡守大人絕對想不到,他如此信任器重的人會在數年後割下他的頭騎著這匹馬大步而走。

    人識人,大多都是識臉或者聲音。但這種識別力絕對比不上對氣味非常敏感的牲口,因而殺了郡守大人的殺手應該毫不猶豫的殺死這匹黑馬,否則這匹馬很可能會成為泄露他行蹤的最強威脅。也正是因為這一考量,蕭淙在識出這黑馬的那一刻心緒十分怪異 。

    這馬居然還活著,並且還是由別的兩個人帶來了藥廬。

    但它終究必須儘快消失,所以還是由自己來操刀屠宰吧!

    蕭淙很是質疑。那牽馬到來的兩個人能不通過藥廬中間人的聯繫就找到這裡,很有可能是官方來者。他早有耳聞,當今皇帝手底下有幾支行事特別的小組,大統初定時,皇帝就是用這幾組人作為暗處的利刃。查出並斬滅了好幾個想要謀逆的劣臣。後來為強力遏制官員之間的互相暗殺,這幾組人也發揮出強大的作用。

    總之,傳言中皇帝手底下的那幾組人雖然行事極為低調,但絕對是訪人查案的一把好手,是皇帝藏在袖子裡從不露柄的一把利劍。

    這些人雖然直到如今都還未在吏治中公開建制,但不排除他們可以奉照皇帝口諭,臨時參與進查案的隊伍中。

    如果是這類人盯上了下河郡郡守大人被殺的案子,只要有一絲線索,便極有可能行剝雲見月之事。而倘若此刻的蕭淙還心持昨天的打算,準備棄刀收手定居京都,他在看到黑馬後很快想透了一些事的時候,完全可以不必沾手此事。

    但誰叫他此時突然改變主意了呢?

    若他今後還想繼續做江湖郎中,就必須與此事撇開關係。若他被此事纏上,即便最後能擺脫官府的究查,今後很可能不會再有人願意給他做中間人了,此事太毀江湖名聲。

    所以現下他必須做一件事情,不幫任何一方,也不是使自己保持中立,而是將自己與此事完全隔絕開來。

    這事似乎很簡單,蕭淙以前也不是沒做過,但考慮到今天他要面對的兩方人都不好惹,一個是江湖中絕頂強悍的殺手組織,一個是當今皇帝收藏在袖裡的殺手鐧,他磨刀的手不禁也開始有些發抖,不知是害怕,還是因為這刀很久沒用,磨得有些吃力。

    呲拉的磨刀聲持續了很久,一尺多長的斬骨刀已經完全磨去刀身上的斑斑鏽跡,光潔如鏡,顯露出優質鐵材的本色。蕭淙看了一眼刀身,覺得滿意了,便換了一塊磨刀石,開始重點磨那刀鋒。

    一般來說,一個屠夫行屠宰之事,應該會身攜一套齊全的刀具,放血刮毛切割斬骨各有不同。蕭淙行醫之前是個手藝不錯的屠夫,當然明白這些常識,但也正是因為他熟練此道,才會不滿足於現狀,想到開闢創新,有了他現在的手藝。現在他屠宰牲口只需一把刀,即能將一匹馬宰殺料理成一堆分不清是什麼牲口的肉塊,倒是給活人切膚治療的那一套刀具極為齊全精細。…

    療傷用到的那套刀具類別繁多且打造得精緻,是他身為醫者,要為他施治的病人負責,不能褻瀆這項工作,已經嘗試並確定了的施治要點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而輕易改變。而屠宰之刀現在已經精簡成獨一把,則既是他不喜麻煩,又是他對自己屠宰手藝的自信。

    只是今天面臨的這個事情工作量有些大,他必須做好準備,精器攻事,以免可能會有卷刃的失誤發生。

    由於他磨刀搗騰的時間過長,習慣在晌午午睡的兩個女兒終於被吵得睡不下去了,一同走出臥房,循著那種粗糙如細沙磨礪在耳鼓的聲音來到了蕭淙身邊。

    一高一矮、從臉孔上來看也沒什麼相像處的兩個小女孩齊齊盯著父親,小女兒目露一絲茫然,大女兒則在看了一眼父親手中的刀之後,將目光移向了院子裡的那匹沒有系住韁繩卻乖乖站定的黑馬。

    蕭淙名義上有兩個女兒,實際上大女兒並非親生。當妻子在生下小女兒時,蕭淙還在郡府大牢裡服刑,因為他在為一個傷者治療時治出了人命。

    待蕭淙從牢房出來,妻子已經在鄰里的流言責難以及家庭的困苦雙重壓力攻擊下病得奄奄一息。即便蕭淙出獄後立即著手為妻子調養身體,也沒能挽留她多活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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