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朱媽媽捧著一隻冰桶跑入倉房,她掀開蓋子道:「你這些夠了不?」
「整體的?先放地上。」寧疏影掏出一柄寒鐵飛刀,單手攥住刀柄插入桶內的冰塊,約戳了三下,冰塊產生不少碎裂紋。他挽起袖口,把桶倒過來抖動,冰塊稀里嘩啦的掉地,他左手用力捏住朱毛三的下顎骨。
朱毛三的嘴巴瞬間咧大,一分為二的舌頭像極了蛇的信子,鮮血淋漓的。
我連忙擋住心晴的眼睛,她夢到的情景再血腥,也是夢,考慮到她的成長,所以現實最好別與這類事情有所接觸。
寧疏影右手夾住冰塊,小心翼翼的避開朱毛三的裂舌,塞入他了的口腔,緊接著他又挑了塊小冰塊,墊在對方的舌頭下邊。朱毛三恢復了意識,他開始劇烈的掙動,但寧疏影毫不含糊的一拳擊向他的脖頸,再度陷入昏迷。
花了半分鐘,寧疏影將朱毛三嘴巴填得滿是冰塊,舌頭流血似乎少了些。不過,嘴裡的冰塊漸漸地融化,淌出朱毛三的嘴。寧疏影砸碎一塊相對較大的冰塊,將之卡入朱毛三口腔,他稍作思索,道:「大概再來個一次,差不多能停了。凌宇,你現在去把車開到院子前。」
「行。」
我放下心晴,獨自跑到了護航村的村口商店,跟看店大姐道了謝,我便啟動車子開到了朱富貴家旁的路邊。按了兩下喇叭,朱富貴夫婦抬著朱毛三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寧疏影牽住心晴的小手走在最後邊,傷口流的血穩穩的止住了。
朱媽媽看見我的車時先是一愣,然後攥緊手中的血毛巾和衛生紙,她忐忑的道:「警察小兄弟,怕把你車搞埋汰。」
「沒事,救人要緊。」我笑了笑,指揮的道:「寧二……,你抱心晴坐副駕駛。富貴叔、褚阿姨,你倆扶著朱毛三坐後邊,壓低他腦袋,別讓血和混合分泌物封堵住氣管,這樣會窒息而死的。」
……
路上,冰塊的效果逐漸降低,朱毛三嘴角又開始溢血,還好量少了很多,他由於失血過多的緣故,臉色蒼白,眼皮子直翻騰。朱富貴夫婦一邊擦血,一邊往窗外丟紙。就這樣,耗時二十五分鐘,我們抵達了最近的城北中醫院分院。
護士們早已推著擔架車在門口等待,我試了下朱毛三的心跳,微弱到近乎感覺不到。緊接著他被送去搶救,我們陪朱富貴夫婦辦好手續,站在手術室外焦急的等待……護士們不停的出入,往返於血庫和手術室之間。朱毛三失血太多,沒十幾袋子血是救不回來的。
過了能有一個小時,副院長拿了份病危通知書要求朱富貴夫婦簽了,不然將停止搶救立即讓他們轉院。朱媽媽雖說不識字,但也知道病危通知是什麼玩意,她抓住副院長的脖頸,六神無主的道:「你意思說我兒沒救了!?」
「情況確實很糟糕,但我們院方仍然在盡力把你兒子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副院長拿住她的手腕,淡淡的道:「接到裡邊的消息,傷者呼吸微薄,分泌物和血鼓入器官造成了嗆咳,慶幸的是送來之前處理及時,沒有造成窒息的情況。我也不唬你,憑良心說,他成功生還的可能性,僅有百分之十。要麼轉院,要麼簽了它,有一點你們可以放心,我院定會竭盡全力救治!」
「簽!」
朱富貴拿起筆,唰唰地在病危通知書籤好了歪扭的名字。
令我們措手不及的是,副院長卷好病危通知書時,手術室的燈立馬熄滅。我心臟咯噔猛跳,意識到不妙,「嘎吱--」門打開,朱毛三被護士橫著推出,一動不動的身體蒙了層白布,醫生無力的沖朱富貴夫婦搖了搖頭,「我們已經盡力了,節哀。」
「毛三!」
朱媽媽嚎啕的撲向屍床,扯開白布確認是自家兒子時,她淚崩的道:「毛三,你醒醒啊!你走了,媽可怎麼辦?」
站在旁邊的朱富貴,沉默不語。
我猜到朱毛三的死已經有一會了,至少在副院長拿病危通知書來之前。當時火燒屁股的情形,任誰遇到都會簽字而不是轉院。我鄙夷的看向副院長道:「你們利用病人家屬的心理,換來了所謂的簽字,避免了一些可能發生的麻煩,就不覺得可恥嗎?」島東扔巴。
「舌頭削成兩半的是死者送來前發生的,這能怪我們?」副院長哼了句,他力不從心的道:「像受傷或病發送來卻死在搶救室中的情況,以前發生很多次,我們醫院的聲譽損失了很多,所以不得不如此,望理解。」
我瞭然的點了點頭,低聲嘆息道:「唉,但你們剛給人家希望,下刻卻無情的奪走了這一切,確實很不妥。」
「這就是現實。」副院長轉過身,消失的在走廊盡頭。
心晴抬手遮住眼睛,透過指縫望著可憐的一家三口,她心驚道:「大的的,晴晴好怕。」
「沒事的。」我把小蘿莉拉到三米外的一排連椅前,不停地安慰她。
朱富貴夫婦的情緒趨於平穩,老兩口聽進了護士的話,一左一右的保駕護航,送著朱毛三推向太平間。我、心晴、寧疏影靜默無聲的跟在後頭,朱毛三死了,現在心晴夢境中的關鍵人物就此斷了線。
乘坐電梯,來到負二層的太平間的門前。
負責送屍的護士和看守的年輕管理員交涉了幾句,對方便掏出鑰匙敞開門道:「右側有個空位。」緊接著護士們和朱富貴夫婦推動屍床將之駐停在指定的位置。
像太平間管理的這個工作,我們稱之為守屍人,每個月拿著兩千一百塊錢(每次出勤算七十元)的工資,不用處力,專門看管屍體。前提是膽子必須要大,因為職業的特殊性,他們經常要在太平間過夜。此外,守屍人要對停在太平間內的每一具屍體了如指掌,比如說姓甚名誰,死亡的緣由等一系列基礎信息。守屍人工資還算可以,工作也挺輕鬆,但一般人打死都願意賺這個錢,有句話說的好,「寧可街頭當乞丐,不做醫院守屍人。」
天天與屍體打交道,心態再好的人,做久了也會抑鬱。
所以,從事這個職業的人通常出於兩種初衷,第一是迫於生計,第二種是戀屍癖。
令我微微有些愕然的是這家分院的守屍人竟然如此年輕,他放著大好的青春不去外邊闖蕩,反而拿著對於年輕人來說捉襟見肘的工資,整日窩在太平間……我把護士拉到一旁,好奇的打聽太平間管理員,她說這人本科大學畢業,是個華夏籍的中日混血兒,名叫橫溝矢介,在這工作有三年了。
聊天的時候,護士連道了三次可惜,這麼帥的大男孩竟然做守屍人。
這橫溝矢介迫於生計的原因基本上排除,否則站在我們眼前的守屍人將是個沒啥依賴的老頭,那麼他十有**便有著特殊癖好,戀屍……
按照相關規定,朱毛三的屍體要暫存一天,等醫院開好並審批了死亡證明,朱富貴夫婦才能領走屍體,或是直接送往火化。我安慰了傷心欲絕的朱媽媽幾句,眾人正打算和護士離開太平間時,忽然,橫溝矢介在背後喊道:「等下!」
我扭過脖子,疑惑的瞧了過去。
橫溝矢介立在朱毛三的屍床旁,手掀動白布,溫柔的注視著屍體。我打了個冷顫,他該不會想對死去的朱毛三做點啥吧?萬萬沒想到,接下來橫溝矢介的一句話,卻驚呆了眾人,他篤定的道:「這個人,沒死。」
「沒死?開什麼玩笑!」我愣愣的道。莫不是他情人眼裡出西施,有了幻覺,眼中的屍體是鮮活的不成?
橫溝矢介拿著死者的檔案條,他操著熟練的漢語道:「朱,毛三真的沒死,哦,如果繼續放在這一天,恐怕他真的就死了。」
「真的?」
朱富貴眼中透著難以置信,但聽到兒子沒死,心中不禁升起了渺小的希望,拉著朱媽媽湊近兒子所在的屍床。護士狐疑的衝上前,分別試過朱毛三的心跳、脈搏、呼吸,她均失望的搖頭,看向橫溝矢介道:「一點生命特徵都沒有,他的確死了。」
「你漏掉了一個地方,瞳孔。」橫溝矢介堅持的道。
護士將信將疑的扒開朱毛三的眼皮,可能燈光有點暗,她掏出手機開啟閃光燈模式,仔細的瞅了瞅,驚得她手機沒拿穩摔翻在地。
她一副活見鬼般,反應可夠大的,我心想橫溝矢介的話興許是真的,好奇的道:「結果如何?」
「死者……還……還活著。」護士結結巴巴的道。
朱媽媽激動的抱住朱毛三道:「啊?我兒沒死!太好了!」
「唉,差點一條人命就沒了。」橫溝矢介將檔案條丟入垃圾桶,他扶起護士道:「似乎是醫院上罕見的死亡性休克,趕緊送去搶救,雖然耽誤了最佳時機,但或許能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