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議事廳的門被推開了,一襲紫銷翠紋裙,一如隋唐初見的模樣,丹唇外朗,美目流盼,唇邊含著的笑如綻放的夜曇,奪人心魄,只是她的美又比夜曇更加的持久。
一碗冒著熱氣的棗仁蓮子粥放在隋唐的桌子上,依舊還是熟悉的香味,是他在這個世界吃到的第一口為他特意製作的食物,香甜且回味良久。
「楊柳姐姐!」隋唐的情緒開始波動,聲音里也帶了些微微的哽咽,楊柳沒有說話,只是溫柔的看著他。
然後,抬起手輕輕抹去他面頰上的沙土,隋唐臉色有些泛紅,低下頭,不敢再看楊柳。
楊柳看著眼前羞澀的少年,臉上的笑容更加的艷麗,她對隋唐的感覺很複雜。
很多時候,隋唐在她眼裡是將軍模樣,護國安民,不避生死,有時候又像個真正的少年,多愁善感,泫然欲泣,隋唐就像是她的弟弟,又像是她的孩子。
她很慶幸,那天長街之上,能認識隋唐。
如果這一次御奴城能守住,自己和洛河洛冰恐怕就會一直跟在隋唐身邊,如果守不住,那大概率也只能死在一起了。
不管怎麼說,這麼多年的苦楚里,隋唐是她生命里出現的一道別樣的光。
「不要給自己那麼大壓力,你今年才十五歲,這御奴城裡、朝堂上那麼多大人,不見得會眼睜睜看著城破的。」楊柳美目再次上挑,輕輕的揉了揉隋唐的頭髮,柔聲說道。
隋唐抬頭看了楊柳一眼,那雙近在咫尺的眸子含著笑,晶瑩剔透,溫潤似水,他的身子不自在的扭動了幾下,臉色又紅了幾分。
隨後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楊柳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仿佛是看懂了隋唐的彆扭和不自在,楊柳眼中閃過一絲戲謔,那隻本來已經放下的手,又一次抬起,飛快的揉了揉隋唐的頭髮,這才向後退去。
「好好好,我們隋大人是少年將軍,可不是尋常人家的小孩子,小女子楊柳,見過隋大人。」楊柳屈膝行禮,嘴裡揶揄的說道。
「呦,這是誰家小娘子,如此明艷照人,掩映生姿,來,給本將軍捶捶腿。」
聽到楊柳揶揄的調笑,隋唐也是玩心大起,擺了擺身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有威嚴一些,然後想像著姚崇的樣子,壓著嗓子對楊柳說道。
聽到隋唐如此直白的誇讚自己,楊柳也是臉色微紅,本來只是想要藉機緩解一下隋唐低落的心情,沒想到反而有種被隋唐調戲的感覺。
不過她能一個人把洛河、洛冰拉扯這麼大,骨子裡可不是願意服輸的人,借勢就蹲了下來,雙手已經握拳搭在了隋唐的腿上,嘴裡輕聲細語的說道:「小女子遵命!」
手還不忘使勁的在隋唐的腿上捶了幾下。
「楊柳姐姐!」隋唐一聲驚呼,他哪知道楊柳會隨著他話里的意思走下去,此時更顯彆扭,趕忙就要起身。
「乖乖坐著,別動。」誰知剛剛一動,就被楊柳一聲低喝,拳頭狠狠的捶了一下,又讓他坐了下來。
「你這些天太累了,就別折騰了,我和洛河、洛冰受你庇佑,做些事情呢是理所應當的。」楊柳有些心疼的說道。
看著隋唐不再掙扎,她微微一笑,手上的動作也輕柔了起來。
此時隋唐全然沒了在校場之上的豪氣,只是聽話的乖乖坐著,任由楊柳在他的兩條腿上捶打著。
「楊柳姐姐......」隋唐想說什麼,但話一出口,語氣里竟微微帶著些顫抖。
此刻,他有些感動,楊柳的溫柔如水一般撫平了他連日來的焦慮、失落和悲傷。
議事廳里一時間靜了下來,兩人似乎都頗為享受這難得的鬆散閒適,沉浸在其中不再說話。
然而這樣鬆散閒適並沒有持久。
「咣當!」一聲大門被推開了,任原一馬當先闖了進來,身後緊跟著傳來顧誠和董平等人的說笑聲。
此時,即便是議事廳里的光有些暗淡,任原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隋唐腿邊的楊柳。
頓時,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任原毫無徵兆的停下來。
身後其他人都猝不及防撞了上來,頓時一片混亂,不過大家的目光可都沒亂,全都齊刷刷的看向了隋唐和楊柳。
隋唐愣住了,第二次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被圍觀,被社死,好丟臉呀!
倒是楊柳比較淡定,輕輕地站起身來,對著議事廳門口的方向,深深的施了一禮,輕聲說道:「諸位大人好。」
然後,再次轉過身來,對著隋唐施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去,走過任原、顧誠等人身邊時,含笑點頭,一襲紫銷翠紋裙,飄然若仙。
隋唐有些發愣,上次楊柳就跑了,這次又跑了,丟下自己一個人。
「咳咳咳,大家都忙完了麼?都坐都坐,別站著,累了一天了。」隋唐率先開口說話,他必須尋找一個話題,快速打破這惱人的尷尬。
顧誠似笑非笑的看著窘迫的隋唐,躬身拱手,隨後便向著旁邊的椅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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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嘴裡卻老神在在的說著:「隋大人好福氣呀!兄弟們在外面累死累活,隋大人卻在這屋子裡倚紅偎翠,唉,不能比呀,不能比。」
說完之後,竟還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目光中帶了些再明顯不過的艷羨。
「唉!你們是不知道啊!我前旅整編後足足三千多人,光想一想就覺得愁啊!恐怕是以後有的累了,你說我怎麼就沒這福氣,有個人也給我捶捶腿呢?」
董平也難得開起了玩笑,坐下之後,用手捶了捶腿,嘴裡喃喃自語。
被顧誠和董平接連調侃,隋唐坐在首位上,臉上已是一片緋紅。
幸好,被這夜的燈火遮住了,但身子仍然有些不自然的扭動了幾下。
一邊是假裝嘆氣的顧誠,一邊是輕聲自語的董平,其他人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解乏、太解乏了。
從擂台賽結束到給兄弟們送別,眾人稱得上是身心俱疲,此刻大家彼此之間製造出來的這小小的樂趣,竟是那般的難能可貴。
其實在楊柳沒來之前,他們對於隋唐,或感激、或敬重、但因為隋唐身上始終看不到一丁點兒的孩子氣。
又因為其對於死亡和生命執著,讓大傢伙兒儘管心中信服,但始終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距離感存在。
直到楊柳來了,隋唐身上越來越多的孩子氣,才讓眾人覺得和隋唐的距離更近了一些。
「好了,好了,咱們隋大人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情竇初開嘛,理解理解,大家都不要笑了。」董平顯然看出了隋唐的窘迫,便開口想要及時喝停眾人。
結果,話一開口,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議事廳里又是一陣壓抑不住的笑聲。
議事廳外,楊柳扶著柱子,劇烈的喘息著,剛剛只是故作鎮定,她雖然堅強,但到底是女子,被那麼多人瞧著,怎能沒有一點兒羞意。
摸了摸發燙的臉頰,耳中是不斷從門洞裡傳出來的笑聲。
良久,議事廳里的笑聲終於停了下來,大概是大家都笑累了,或者被隋唐喝停了吧!
楊柳臉上的羞意這才慢慢的一點一滴的褪了下去,螓首輕抬,恰好看到不遠處,火光熄滅後的灰燼之間,撫軍營的兄弟們在小心翼翼的將地上的灰捧起裝好,
楊柳知道,那是戰死兄弟的遺骨。
楊柳眼神一暗,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裡再也沒有了方才的光彩,那些羞意和善意的笑聲仿佛來自九天之外的幻覺。
她多想讓這快樂多留一會兒啊!
可眼前的現實,再次打破那美好的幻想。
議事廳里已經沒有聲音再傳出,門外也沒了楊柳的身影,短暫的快樂消失了,沉重的現實如這夜色一般沉沉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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