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眠之主 第583章 沒有底線的「聯合」

    羊角寫下的詞句已是連筆，可稍微窺見另一頭書寫人的心緒。

    「呵，明知故問。」摩爾首席不掩輕蔑地嘲諷道，「莫非現在你要告訴我——你們還沒準備好？」

    【喔，那當然不是。自從上次您知會過我們以後，密林會各方已經準備萬全，只等您發令。我們只是激動而已，請恕本人的囉嗦，畢竟我教等這一天實在太久了，還請首席大人多多理解。】

    羊角寫完這句話後竟朝福多思·摩爾欠了欠身，才繼續寫道：【不瞞您說，在失去好用的棋子又被某個棋子背叛後，我們不得不承認計劃受阻，難以破局。而密林會能有今天多虧了您，對此我們深表感激——而若無首席大人和貴教的幫助，我們要達成目的、等到今天，確實要付出更多的代價與艱辛，斷不能這麼快……】

    摩爾淡淡瞥一眼羊角，心中嗤笑一聲聒噪：「有話直說，密林會，我很忙，沒有時間和你在這無意義的拉扯。」

    【只是懇請首席大人和貴教——密林會願為煉金教會的先鋒與刀，但請勿忘我們交易時談攏的報酬。】

    「呵，那是自然。」

    首席隨意一笑，淡淡揭過，似是不想在還未見成效前多談這方面。

    而羊角也識趣地順從，寫下結語：

    【有您的承諾作保可真是令人安心，首席大人，我們很快就能在明斯特相會，相信您會滿意我們的力量與價值的——那麼，願您享受接下來的發展，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寫完這段後，羊角通體的紅色褪去，失去平衡倒在桌面滾了一圈。

    福多思·摩爾將它重新收回抽屜封存好，並加固了隔音咒文，臉上這才浮現出不屑與戲謔，淡淡嗤笑道：

    「呵，終歸是上不得台面的邪教……不過，作為咬人的狗，倒還有可用之處。」

    摩爾首席當然不會忘記密林會剛才所提的「報酬」，那什麼「理想國計劃」……

    但很遺憾，首席和教會從開始就沒打算付這樣的報酬，幫他們兌現承諾。等密林會和沃爾登家的力量殺的兩敗俱傷時，「漁翁」就要攜網下場了。

    對付沃爾登家，又不用自己費力還弄髒教會的手——讓他們和密林會狗咬狗，自然是性價比最高的方式。

    報酬當然是不可能付的，正教一向致力於打壓其他不入流的教團，尤其是密林會這種純粹意義上的邪教——他們最大的價值就是當狗去替煉金消耗沃爾登。

    遑論密林會所謂的理想國計劃簡直是笑話，福多思·摩爾覺得這些邪教徒真是魔怔了——竟然真以為四教之首會看得起他們，還和他們平等合作？

    既然那所謂理想國計劃的選址選定了明斯特，那麼……你們就永遠留在這裡吧，作為「磚石」來堆砌煉金的新秩序，建造煉金的理想國。

    沃爾登家和邪教密林會都不可能再掌管明斯特——這座城市乃至這個國度，都將只有一個主人、一個權威。

    福多思·摩爾看著封存羊角的抽屜，滿意地笑了。

    說起來，能撿到密林會這種關鍵時刻能一用的鬣狗，海勒隊長功不可沒……

    摩爾首席能拿到這枚羊角，源自前段時間卡爾在明斯特暗中鋪開的一張大網，那起讓他榮升勳爵的功績——即針對亞瑟·唐納德、黑惡集團第二羽翼組織、南萊茵間諜和密林會暗線的捕蛇行動。

    他和前獵人隊長加里恩·威廉士在目睹霜暮村慘劇後，卻又無法尋到密林會蹤跡，於是他們結合已有情報，開始懷疑煉金教會中有叛徒或暗子，在盜竊教會的神秘材料並輸送給密林會，供那密林會的亡靈教長迪林斯煉製傀儡所用。

    於是海勒隊長曾一手策劃了捕蛇行動，並提醒加里恩密切關注教會內部的情況——在這明斯特的風波之中，教會內的叛徒和暗子必然會暴露，這就是他們抓到迪林斯、覆滅密林會陰謀的破局點。

    那捕蛇行動「幾乎」圓滿完成——他們最終抓到了與密林會和黑惡勢力勾結的前總督亞瑟·唐納德，抓到了在維德境內的南萊茵間諜，將明斯特最大的犯罪集團第二羽翼一網打盡……

    但卻唯獨沒有「親手」抓到藏在教會內的密林會暗子，仍是不知道被盜材料的具體流向，繳獲的線索仍是不夠找到那蟄伏的迪林斯。

    其實，的確如海勒隊長所料，密林會在教會內的暗子暴露了。

    如果不是彼時的獵人隊長加里恩把這些事告訴了他的上司——獵人首席福多思·摩爾的話，他們或許真能追蹤到迪林斯。

    抓捕教會內盜竊材料的暗子，這樣的事加里恩自然不能瞞著摩爾首席，而且當時卡爾和加里恩說這個計劃時，的確也有說「請首席留意教會內可能存在的其他暗子」。（第292章未尾）

    涉及教會寶庫失竊的大事，首席又怎麼會不上心？

    所以，暗子最終是被福多思·摩爾親手抓出來的，暗子身上的羊角自然也落在首席的手裡，就是剛才聯繫過又封存在抽屜里的這枚。

    而加里恩只知道抓到了暗子，卻不知道後面的一切，因為首席告訴他——除了抓到人，一無所獲，叛徒知道敗露後自殺了，沒有繳獲線索。

    但其實，福多思·摩爾從叛徒手中拿到了密林會的羊角，又就想到這個邪教或許還有用……

    於是，當時首席對加里恩和卡爾隱瞞了這一切，悄悄留下了羊角，並在後面和密林會有過交流；

    於是，在教廷和教區制定了控制明斯特的計劃後，密林會作為一枚棋子，被搬上了棋局；

    於是，又在確定卡爾·海勒和他的家族不可能背叛他們的階級從而為煉金所用後，密林會作為「明斯特計劃」的先鋒鬣狗應運而生，曾經偷偷摸摸的盜竊材料變為順理成章的官方材料資助；

    於是就有了今天，計劃之日，這段時間的花銷要轉化為回報。

    多虧卡爾和加里恩的正義，他們想為霜暮村百餘戶報仇，誓要尋到密林會這毒瘤並將其拔除，不再讓慘劇重演。

    他們信任的、順理成章的將抓捕教會暗子的計劃告訴了獵人司的首席——那位數十年信仰忠誠不變，為煉金教義鞠躬盡瘁的福多思·摩爾。

    全然不知，曾經這個信任的決定不止沒有達成追蹤和拔除密林會的目標，反倒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走上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一個他們全無預料，想都不敢想的方向。

    不止沒有為那慘劇復仇，反而由一個他們認為不可能的人，親手催生了更多的慘劇，而他們全然看不到。

    當密林會有了如此支持和資助，想掩蓋某些事情可太容易了，再也不會被他們兩個輕易撞破。

    這也是為什麼自那之後，密林會就仿佛從世界蒸發了一樣——無論卡爾再如何動用沃爾登家的力量和黑市的眼線去查，去駐守監控周邊村鎮，尋覓、提防密林會和迪林斯的動向，他都再也得不到任何與這個邪教相關的隻言片語。

    一切都被掩蓋了，被他們以為不可能的勢力親手掩蓋，並在暗中扶持、催化。

    但這能怪卡爾和加里恩嗎？

    不能，因為這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料想不到的事，就像料不到煉金教會居然會在外敵之前、在南萊茵與維德開戰之前，率先要對本國動手，發動內戰，抹滅王權。

    無論是正教和邪教天然對立的立場，還是密林會大著膽子從煉金寶庫內偷竊材料，這等等一切現實因素、這些最合理的考量，都決定了他們不可能往這方面去想——煉金教會在發生這麼多後，竟會和邪教密林會走到一起。

    但是為了煉金的宏願，福多思·摩爾乃至整個煉金，都是可以拋棄底線和原則的。而這也讓有底線的、高尚善良的卡爾·海勒和加里恩·威廉士想都不敢想，這對他們而言實在駭人聽聞，太過離譜。

    資助邪教，利用邪教在卡爾看不到的地方戕害國民，最終將這團火引向明斯特。

    光輝的正教終於罔顧原則和教義，崇尚生命的煉金教會終於視明斯特無數無辜生命於糞土，為達目的，心安理得踩著血與火攀登統治的權柄。

    拋棄底線後，是如此觸目心驚。

    但煉金教會和福多思·摩爾自然也不會放過邪教密林會——之前的都當是計劃必要的前期投資，在收穫回報後，自然要和密林會舊賬新賬一塊算，盡到正教剿滅邪教的本職。

    當然，那是之後要做的事了。

    而現在……

    福多思·摩爾不緊不慢地飲盡杯中茶，輕輕笑出聲。

    他再度望向窗外的城市，對密林會在接受這麼多資助後，能獻上如何的表演，有了些許期待。

    摩爾首席又想到了他手下的那位海勒隊長。

    卡爾，你真是為教會鞠躬盡瘁，付出頗多啊。

    等一切落定，我會親自主持你的葬禮，風風光光地給你辦一場，引領你的靈魂去榮耀的神國。

    屆時，你的豐碑也將和為教會做過突出貢獻的先人們一樣，永遠立於教堂的榮耀之廳，供信徒歌頌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