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有『浦原』墨水字體招牌的雜貨店,只有一個房間的燈光微微亮著。
處於空座町最不起眼的一隅,在如墨潑灑過後的夜空下,即便發生了再大的嘈雜也不會惹人注意。
桌上擺放的茶水已經看不見熱氣遇冷液化的白霧,冷卻成恆溫,依舊沒有喝過的跡象。墨綠色的茶水搖晃著,一層一層的漣漪扭曲著倒映其中的笑容。
四楓院夜一慣例的輕浮沒有表現,罕見得板起臉坐在浦原喜助身邊。望著桌面上對方扔過來的調查資料,眼中閃過憤怒的目光,卻被強忍著沒有暴露出來。
這個細節都被一直留意他們的研捕捉到,他保持著嘴角圓滑的弧度,指尖輕輕在桌面敲出詭異的旋律。音節間的每一個停頓間隔都很小,看似隨意又會給人帶來煩躁的感覺。
「那麼,浦原先生,我有些事情想問你一下。」圓框眼鏡在這個角度微微晃光,研沒有馬上提出要問的問題,而是很有耐心得將擋住視野的茶杯輕輕移開。
「我想...這些小小的試探就不必了吧。」浦原喜助有些尷尬得笑著,「我也是很有耐心的人,所以研隊長沒有必要用這些小手段。」
漩渦研微微一愣,嘴角的笑容收斂了些許,眸子裡的無謂沒有絲毫改變,「真是抱歉啊,浦原先生。畢竟你們的資歷是我這個小孩子的很多倍,若是沒有一點氣勢我很害怕被你牽著鼻子走。」
夜一忽然冷哼了一下,半帶諷刺得看了過來,「作為新任十二番隊隊長,你所做的...就是把技術開發局用來偵測敵人的情報網拿來懷疑曾經的上司嗎?」
「這話說得不對哦,夜一大人。之前山本總隊長不也是批准浮竹隊長將可以暗地監測的死神代理證交給黑崎一護嗎。不管做過的貢獻有多麼巨大,只要對靜靈庭有所危害或者有所威脅的,不論是誰都不能放過。」
「你是在說喜助這個傢伙會對尸魂界做出危害!?開什麼玩笑,那和他在一起的呢,我、假面軍團,你也認為我們有危險嗎!?喜助這個混蛋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製造出了崩玉,但是之後他所做的你難道沒有看在眼裡嗎!?」
夜一眸子裡的激動清晰可見,放在大腿上的手抓緊了黑色衣料止不住的顫抖。在這樣一個極容易被引爆的火藥味氣氛下,研只是推了推有些下滑的鏡片,無視了憤怒中的夜一,拿過桌上的資料指著上面的一小行字。
「浦原先生,在來之前我透過監視蟲目睹了黑崎一護和藍染惣右介最後的戰鬥,雖然沒有獲得有效的信息,但藍染的兩句話很讓我在意。『邁入了更高的次元』,崩玉可以打破死神與虛的平衡這我們都知道,我想光憑這一點藍染惣右介根本就沒有威脅,因為打破兩者平衡的能力現任五番隊隊長平子隊長就會。真正危險的...是崩玉可以無限進化的能力吧。」
浦原喜助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不清楚是哪裡,但是映像里只要沒有出現災難,四十六室那幫只看表面的高層一般不會追根問底才對。
儘管內心有很多疑問,言語上還是掩飾的很好。
「呀,研隊長,崩玉的力量就算你知道了又怎麼處理呢,我做了那麼多實驗最後也只得出將其封印的方案。」
「浦原先生...」真是,狡猾的大人呢,那換一個問法吧。「可能你搞錯了我的意思。我聽了你後面的那句『沒有靈王世界就無法運轉』,崩玉的不斷進化會打破靈王的扼制。這一點是什麼意思?」
「這一點啊...」浦原喜助忽然打開扇子,遮住隨意輕浮的笑容,「當然是崩玉會把藍染變得太強大了,強到連靈王創造的我們都打不過他。」
研的目光微微黯淡,在深處有看不見的光一閃即逝。浦原喜助的糊弄他怎麼會看不出來,態度已經夠好了,沒想到浪費了那麼多時間還是什麼都問不到。
不斷進化,打破扼制。靈王要扼制不應該存在的力量。估計也是因為這種扼制,所以即使換上了肉軀依舊感覺不到也提煉不出細胞能量。但是比較在意的還是那句『破壞了平衡,世界也會滅亡。』
現世、尸魂界、虛圈,三者的共同特點都是使用靈子,藍染以前說過靈王不過是個工具,那靈王應該是聯繫這三者的『媒介』。現世、尸魂界、虛圈,以前是分開的個體嗎,像粒子一樣自由遊動,只不過現在被強大的能量緊密相連。照這種猜想那會出現在虛圈也就不足為奇了。
得不到合理的根據,也只好不擇手段了。
但是浦原君既然這麼不配合,就不要以為能輕鬆脫身哦。
在那個平靜的夜晚,研的眼睛在白熾燈的照耀下,表面閃起陰謀的高光。
「請不要難為我啊,浦原先生。經過藍染的事情過後,尸魂界已經不想再看到有誰悲劇了。」他故意露出了一副注意到某個細節的表情,「藍染惣右介,和浦原先生的關係...有些奇怪呢。如果只是朋友的話自然沒有問題,畢竟藍染陰謀未被揭穿之前是一個很好的隊長。不過我有一點奇怪,就算一開始你認為崩玉的能力只是打破界限,卻仍然把那種東西交給藍染,如果只是為了揭穿陰謀的話,藍染叛逃的時候你為什麼不一起來尸魂界協助隊長們給予藍染致命一擊,卻反而要把事情鬧到最後?如果是你的話,即使是反膜,也應該不是什麼問題才對。」研的鏡片忽然反光,嘴角不由勾起戲謔的笑意,「故意的吧。可以利用藍染測試出崩玉的能力,之後被藍染留下靈子的斷界,想必也是被你做了手腳所以才會出現異樣……」
砰——
木質桌子猛然被暴怒的夜一砸成兩半,她狠狠得瞪了過來,之前積蓄的怒火好像都要在這一刻發泄。
「沒有萬全準備,你要讓喜助那時就暴露出來嗎?而且喜助平常很少出門更不可能沒事去尸魂界甚至停留斷界!」她又露出絲冷笑,嘲諷得看了過去:「你們是不是因為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所以才不得不把目光轉向這裡?無能的小鬼!」
「沒有蛛絲馬跡嗎...」研並沒有被夜一砸桌子的行為和此刻的憤怒所嚇退,他伸手攔住身後被夜一的行為驚得差點拔刀的影狼佐,在憤怒的前任二番隊隊長面前竟然笑了起來,「一百年多年前,四十六室不是照樣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卻聽信藍染的一面之詞就把你們驅逐了。」
「你說什麼……」
「他沒去尸魂界,誰能證明?作為叛逃者,即使洗清了罪名仍有可能存在威脅,你也一樣。還是說,背後有靠山?誰?四楓院一族嗎?二番隊嗎!?邢軍司令部嗎!!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東西啊!!?」研忽然站了起來,斷裂開了的一半木桌被他一腳踹到夜一身邊,「嘖,失態了。
但是,即使有四大貴族的保護也沒有辦法。對靜靈庭有一點威脅的都不能放過。我不希望靜靈庭再受到損失,也不希望涅隊長、涅音夢副隊長的悲劇再度出現。」在明顯的角度下,研的拳頭不由握緊了下來,他的手不覺撫上了腰間那把綠色刀柄的斬魄刀,又似乎意識到自己衝動了而把刀放了回去,「喜助先生,我們的確是沒找到什麼證據,那些只是猜測,但即使如此四十六室對於你還是有些忌憚,不管是你的大腦還是立場。研究出崩玉的你必須付出相應的責任。放心,不會對你怎麼樣,最壞的結果也只是...廢除你的死神能力而已。」
四楓院夜一咬緊牙。廢除掉靈力,四十六室那幫人果然不會這麼簡單放過喜助,但她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摯友身上。
對於和浦原喜助之間的羈絆,夜一看得甚至比她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不然也不會在一百年前那個夜晚放棄一切得幫助他,帶他叛逃。哪怕事後一直在對隊伍和家的擔心和自責中度過,儘管如此也要一副大大咧咧得幫助到他。
顫抖的手被另一個溫度緊緊裹住,不覺間,浦原喜助臉上輕浮的笑容消失不見,只剩下釋然和無奈。他緊緊按住了蠢蠢欲動的夜一,告訴她不會有事。
廢除靈力嗎,還真是四十六室的作風。算了,即使四十六室真的沒打算放過這件事,即使懲罰真的是這樣也沒有關係,藍染的威脅已經消失了,現在需要考慮的是贖罪。要是逃跑的話,夜一先生想必也會緊緊的跟上來,明明她已經很累了。
夜一忽然睜開了按住自己的手,一副恨鐵不成鋼得看了過去。
「喜助,你要這樣坐以待斃嗎!?我看這個小鬼才有問題!」
「那可不對哦,夜一大人。身為隊長,我所做的一切『都在為靜靈庭考慮。』」
磅礴的靈壓一瞬間壓在研的身上,他的瞳孔放大,像是沒有預料到夜一回來這麼一招。茂密的劉海垂落,但他沒打算出手,以浦原喜助的智慧,肯定會在夜一動手之前阻止她。
在來之前,他就特意在周圍布下了監視蟲,複眼收到的畫面會在第一時間傳遞到十二番隊的主機里,如果四楓院夜一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也只會坐實叛逃之名。
即便是...四大貴族又能怎麼樣呢,即使背景再怎麼強硬,即使實力再怎麼無可抵擋,在面對權力的時候還不是卑微的螻蟻。尸魂界多年來這個道理實踐了不知道多少遍,沒有絕對實力與萬全準備,強者說白了只不過是權利者繩子下的狗,礙事的話丟掉即可。
東仙隊長的那位朋友,還是朽木一族的那位女婿,亦或者從蠕蟲之巢里走出來的惡人涅繭利,朽木露琪亞雙極事件,這些事例足以證明權力在等級森嚴的尸魂界的地位。現在只不過是以其之道還治其之身而已。
屋子裡陷入了沉默。結束交談的研和影狼佐走到了房子的外邊,清冷的夜風撲面而來。
「呵呵...」因幡影狼佐的肩膀微微顫抖,想起剛剛演出來的畫面,他帶著玩味得看了過去,「隊長對於前前任隊長,倒是一點都不留情面啊。」
想盡辦法激怒對方,然後在用更強的氣勢打壓回去,給對方心理造成沉重的壓迫,即便是浦原喜助也有些承受不住呢。
包括之前他的拔刀,也完全在研所安排的戲份里,扮演出『好警察』的形象嗎,以此讓對方相信他們真是尸魂界派過來的。做出這種多此一舉的安排,看來即便是研隊長對於浦原喜助的智商還是有所忌憚。
這位新上任的隊長真是神秘啊。
以前的那位漩渦研,對於涅繭利隊長的崇拜可是貨真價實的,而面前這位卻給人一種略微虛偽的感覺,而且,一個實力明明不行的小鬼,在那場失敗實驗中唯獨存活下來的小鬼,突然間變強那麼多,這一點確實匪夷所思。
他不由回想起自己被找來擔任副隊長時的那番對話,嘴角勾起了陰冷的弧度。
「研隊長,我對於你的真實身份和目的有些好奇了。不管怎麼說我之前和漩渦研也是一起工作過,彼此都很了解,他能變成這樣我真的有些無法接受呢。」
研微微一愣,眸子裡閃過一絲殘酷與暴虐,只是下一刻有消散開來。
因幡影狼佐知道自己的猜想成立了,藏匿在袖子裡的雙手不覺間握緊了斬魄刀。
「我想...能造成這種狀況的出現也就只有你用鏡花水月欺騙了其餘的隊長,再暗地奪取原來漩渦研的麵皮混入這裡擔任十二番隊隊長,是吧,研隊長,不,應該是...藍染惣右介!?」
研靠在河岸邊的欄杆處,風把他所有的碎發都吹了起來,在因幡影狼佐一番自認為自己沒有中過鏡花水月的理由後,笑了。
那笑容意味深長,卻不是藍染所具有的笑容,而是比起更要深不可測。他沒有否認,卻也沒有肯定。
「影狼佐先生,你讀過《沉默的羔羊》嗎...食人魔醫生,為了逃避洛杉磯警察的追捕,會從死去的人群中,拔掉死者的腦袋,挖掉腦肉、眼球、神經和頭蓋骨之後,把做出來的頭套蓋在自己頭上。我一直覺得那很殘忍,但放在那種時候也是無可奈何。」
研轉過腦袋,看著明顯陷入震驚和難以接受的影狼佐,溫和得笑著。
即使是死神,即使是經歷很多心機很深的死神,說到底心理的承受能力也那麼平凡,原本就是一個單純的魂魄呢。
「開玩笑的哦,影狼佐先生。我不是藍染,你大可放心。」
下一刻研的身影忽然消失,他突然走過了影狼佐的身邊,留下了囈語一樣的話語。
「確實藍染沒有給不是隊長副隊長的你看過鏡花水月,錄像里讓你注意到藍染把鏡花水月扔掉也在預料中。不過現在不必擔心,剛剛在屋子裡的時候,你已經中了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