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制約 第十章 大雨

    接下來持續十天狂挨揍的日子生不如死，我每晚頂著鼻青臉腫去出工，下班接著被揍，好在我不算超級笨蛋，總算跟年輕版的莫森大人有攻有守，他攻九成，我守九成，就算免不了被揍，我也認命。

    不聽話不肯乖乖死去的傢伙並沒我想的那麼多，大多該死就死，其實很多苟延殘喘纏綿病榻的傢伙多半巴不得死來，只不過家人單方面想留人多呼吸幾口氧氣而已。

    這期間我也有抓過自認不凡的死鬼，每日被揍果然大有進步，最基本的戰鬥直覺讓我有打架高手的錯覺，時常把不聽話的傢伙揍得走形，依依評價我說，大概人間做乖小孩做的久了，潛在暴力因子發作，一發不可收拾。

    說起來奇怪，我也有這種感覺，有可能是心裏面的乖小孩連同我上一個人生一併死去，釋放出心中本能自我，才變得有點象莫瘋子。

    這天晚上本來沒什麼好說，應該是平淡的一個晚上，手機沒有接到任務，四處亂轉也沒有看到流浪的笨蛋，無聊打發就好，說不定還可以睡覺，那已經變成個人愛好，作為死神不用睡覺，立刻就覺得人生變得兩倍那麼長，所以我刻意培養吃飯睡覺當我愛好。

    半夜的時候我接到裂口女小乖的一通電話，說有鬼要來看我，我發呆！

    說起來到管理局這麼久，除了依依我並沒有太過要好的朋友，大家都在工作很忙的說。要說大概小乖算一個，自從她豁開的嘴被整形好，舌頭也不在拖著到處亂跑，看起來還是滿可人的。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原來是第一天跟我排隊蠻聊得來的車禍女，她還是一副支離破碎的樣子，從遠處一路飛快朝我爬過來。

    我靠，輪迴組的傢伙未免也太懶，就算修復起來麻煩，至少不要讓她用雙手走路好不好，大晚上黑燈瞎火，半路上一個支離破碎的傢伙爬行飛快，就是我猛看之下也有點受不了。

    「蘇默，蘇默！」

    車禍女爬到我腳邊仰頭：「沒想到你穿制服超帥的哦！」

    「」我實在不好形容她的表情，在我看來，她應該是滿漂亮的一個女孩，偶爾相遇而已，輪迴之前有記得來看我一眼，在死鬼眾多的冥界算是難得，話說回來，我還是滿感動，如果不看她的臉的話。

    「就要輪迴了嗎？」我問她身後的傢伙，輪迴組的死神，一個小小少年，帶著稚氣的臉猛點頭。

    「那恭喜啦，不用在冥界受罪！」我誠心誠意。

    確實，象車禍女這種支離破碎修復起來又太麻煩的，早點投胎當然是好事，我料車禍女生前是個善良的人，所以想來這輩子投胎還會做人。

    「我想去看看爸爸媽媽！」車禍女小聲哀求，原來是這個原因，怪不得輪迴前非要來看我一眼。

    「方便嗎？」我問後面的小孩。

    少年面色有點為難，依依說：「不會太久！」

    依依從外部門特意調來行動組，大概是沫沫刻意為之，給我找的好搭檔，她級別比我高許多，對我的要求少年可以置之不理，但依依他不能無視。

    只是略微考慮就答應下來，但時間不能超過二十分鐘，超過投胎時間就會以「擾亂公共秩序」被列入黑名單，不僅投胎鬼要受到懲罰，執行的死神也會連帶受罪，二十分鐘時間已經格外凱恩。

    車禍女家離得不遠，老爸經營一家藥店，生活算不錯，家裡裝潢不錯。

    姐姐孩子有寄養在這裡，媽媽帶著。

    車禍女看著搖籃里的嬰兒，我能感受到她情緒變化，她伸出手來想抱抱，但始終不敢，大概聽說小孩子是能看到和感受到鬼的，怕自己的樣子會嚇到寶寶，她就這樣看著小孩愣愣的掉下淚來。

    小孩子均勻的呼吸，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真的很厲害，掙扎醒來，看著車禍女。大概有種血脈親情的聯繫，或許太小還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只含著指頭看車禍女，絲毫沒有被車禍女嚇到。

    趕緊轉過身去，生怕嚇到小孩，擦掉眼淚，又走到父母床邊，眼淚越發止不住，床頭上黑暗裡是她的照片，我第一次有看到車禍女生前樣子，明媚的女孩，臉上幸福蕩漾，旁邊一對男女是她父母，一家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象是永不會分離。

    這輩子人生早已畫上句點，下一個人生即將開啟，或者那時候她會忘記這輩子所記得的事，但有些事不會改變。

    我和依依坐在路邊，車禍女愣愣的看了爸媽二十分鐘，好像要下輩子也記得他們的樣子才離開，我知道情感豐富不是死神該有的態度，可是看她傷心難過，我也有受到影響，格外想小希。

    我知道她和我同處一座城市，但我不敢去看她，我怕看她我會忍不住哭出來，也怕在也忘不掉她，記憶太過清晰，有時候是一種痛楚。

    「想她就去看嘍！」依依難得沉默半小時才對我說。

    「可以嗎？」我把頭縮進衣服，隱藏不小心露出的悲傷，不想讓依依發現我的脆弱，這些日子瘋狂訓練，我以為身體變得強壯，內心也會強大起來，沒想到一不小心碰觸到，比潮水還洶湧澎湃，讓我暈頭轉向喘不過氣來。

    「笨蛋啊！」依依揉著我腦袋：「總要面對不是嗎？勇敢一點，你可是死神啊！」

    忍不住，忍不住，果然小希的笑臉在我心臟裡面綻開，衝破一切阻礙，慢慢擴展到全身每一個細胞里，一直以來小希都是我的勇氣所在，可是那一天過後真的永不相見嗎？我一直迴避的問題這時候象鐘擺一下一下敲打。

    思念象火苗，在你以為不在意的時候，猛的燎你心臟最深的地方，好痛，我使勁捂著胸口，空空的。

    「去，看，她！」依依不忍看我如此難過，一字一字在我耳邊鼓勵道。

    對！去看她！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雨，好像在為我心情做註腳，天氣預報也沒聽說。

    小希的房間亮著燈，窗戶開著。

    我和依依站在房間裡，看著還不肯睡的傻姑娘。

    小希看著窗外一直流淚一直流淚一直流淚，是不是這樣的夜晚總讓她想起和我過去的時光，長長的睫毛上沾著象雨水一樣的淚水。

    她面前擺著我們一起寫的日記，裡面有我們在一起的照片，每一張都代表我們曾經的幸福和現有的痛苦。

    我真的哭出來了，我本來不算堅強，看到她難過的樣子，我徹底敗掉。

    我伸手接她眼淚，眼淚從我手掌穿過，打在寫字檯玻璃上，摔裂粉碎，我的心臟象被子彈擊中，裂開兩半。

    我從後面緊緊抱住小希，哭出來。

    生與死的離別永不可逾越，但我身體裡每一滴涌動的熱血都在告訴我，小希就是我的，離開她就算做鬼都沒樂趣。難道就因為我是「極惡之命」就要剝奪我快樂的權利麼？冥冥之中是不是有這樣一雙手，專門跟我過不去，想抱到她一下都不可以。

    我彎下腰，眼淚掉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電感應，小希也突然哭出聲來。

    窗外的天也一直哭一直哭，大雨就像停不住。

    依依眼睛紅紅的，拍著我的背：「傻瓜，你是死神啊，想她就來看她好了！」

    「我怕我忘不掉她！」我眼淚也止不住，死後強力壓抑的心痛蔓延全身，有支手狠狠的抓住攥住心臟，使勁壓榨我每一分悲傷。

    我好難過！

    我記得她最愛穿白裙子，我記得她最愛看恐怖片，我記得她最愛吃橙子味冰棒，我記得她最喜歡黃色拉布拉多，我記得她一切，但她終歸會把我忘記，我會慢慢變成灰色回憶，埋葬在心底最深處的角落。

    「至少還有一天哪！」依依擦下眼睛說：「至少還有一天戀愛時間，你把你所有的愛給她也沒問題！」

    我輕輕撫摸小希的臉，那麼漂亮，可是以後不會屬於我。

    我猛搖頭，又抬頭，想讓眼淚不在漫出來。

    我衝出陽台，猛地跳入雨中，冰冷。

    聽不見任何聲音，雨點打在臉上沒有感覺，整個世界都是小希看著雨幕掉眼淚的臉，那麼悲傷，還有孤零零的我，跪倒在雨里。

    「別難過！」大雨里依依追上來抱著我。

    有熱熱的東西流在我臉上，我抬頭，依依紅著眼眶。

    「別哭，笨蛋！」依依使勁擦我的眼淚，可是大雨和眼淚早分不清，越擦反而越多，我的心裡就象被大雨湧入，化作一點點眼淚無聲湧出，我控制不住，心臟里在也承接不了任何足以讓我快樂的東西，所有的悲傷都變成眼淚朝外傾瀉。

    「笨蛋，幹嘛哭，你可以加油，你可以當白晝死神，跟正常人一樣出現在她身邊，在追一次，把她追回來啊！」依依捂著嘴，流著淚。

    我愣住：「這樣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沒什麼不可以，就看你敢不敢！」依依大聲喊，聲音刺破黑夜，穿過雨幕，每個字都重重打在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