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澀聲道:「以前我雖然恨你,卻也覺得你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能對一位女子如此痴心,八年不忘之人,總是不會壞到哪裡去的。可誰知……原來你對她也這等絕情!是我太蠢,竟然以為能用她來牽制你,竟然以為你很喜歡她,甚至為了她,曾不惜跟兄弟反目……」江冽塵道:「『為了她,不惜跟兄弟反目』……那是暗夜殞才做得出來的事,他本是我最在乎的兄弟。罷了,我可以告訴你,曾經我的確是把楚夢琳看做最珍惜的人,也是寄託著我全部希望的人,她可以跟我吵架,可以罵我,可以不喜歡我,但如果是她要殺我,我的確會深受打擊,那一瞬間將怎樣失態,連我也不能肯定。不過後來,我又擁有了另外的夢想。他會完完全全的效忠於我,是我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唯一屬於我的棋子!既然他仍能安然無恙,我又有什麼必要絕望?至於捨棄七煞至寶,因為這些身外兵刃,是弱者藉以自保的傢伙。對於真正的強者,不必依靠它們,同樣能夠天下無敵,所以全然不覺可惜。」
阿嫣苦笑道:「好,是我失策,是我們都算錯了,明知你的良心早餵了狗,倒沒想到還能卑鄙到這種地步!那麼,先前你在山頂所說,什麼捨不得對方離開,什麼讓你看重的人回到你身邊,這些話,統統都是裝腔作勢?全部都是假的?」江冽塵冷冷的道:「不,不是假的。但你沒有必要知道。」未待阿嫣反應,忽而迅疾出手,將阿嫣臉上的人皮面具扯脫下來,任由那張與楚夢琳一模一樣的臉在風中飄拂,直等落地,表面掩埋上了黃土。阿嫣原本的面容在他面前顯露出來,一張清秀的臉蛋略帶慌亂,不輸於楚夢琳的大眼睛驚惶躲閃。江冽塵冷笑一聲,道:「就憑你這種低賤的貨色,也配來假扮夢琳?你就算到了青樓,做一個給人蹂躪的賤婢都不夠格。」阿嫣嘴唇已被自己咬的發白,恨聲道:「你也別得意的太早!那柄匕首上,淬有劇毒,你也活不過幾個時辰!索性大家一起上黃泉,也不寂寞。」江冽塵放聲狂笑,道:「死到臨頭,原來仍在白日做夢!你以為那點毒藥,便能輕取本座性命?你也給我動腦子想想,我既然早已看穿了你的真面目,又怎會再任由你下手而不加阻攔?你也想跟我玩暗殺的那一套,還差得很遠。連世間至毒斷情殤都殺不死我,其他俗物,又能奈得我何?」手指驀然化為利爪,搭在阿嫣臉上。阿嫣雖已極力轉頭閃避,受著他掌控,卻是絲毫動彈不得。江冽塵冷笑道:「你若要恨,就去恨親自送你走上死路的李亦傑他們。你也別指望他會來給你收屍了,很快,我就送他們下去陪你,讓他來向你賠罪!只不過,作為你大膽欺騙我的報應,本座不會讓你死得太容易。」一根手指彈起,划過一道凌厲風勢,切掉了阿嫣一隻耳朵,傷口處血流不止。
阿嫣淚水含在眼眶,極力忍受著幾欲爆發的慘叫。江冽塵長笑聲中,揮手又在她身上留下了數道傷口,兩人身側血肉橫飛,卻偏是採取零零碎碎的切割。在他看來,這女人既然做了仇人的幫手,又敢明著愚弄自己,本就死有餘辜。一邊不忘連聲譏刺,道:「怎麼,李盟主,你幾時也學會了借刀殺人啊?那可真與你平素善良到愚蠢的品行不符,恐怕也是給下屬攛掇的罷?說來實在可悲,你便是處事沒半分主見,全要交由下屬代勞?你知道野心會膨脹,長此以往,恐怕你壓不住他們。……看來倒是本座忘了,今日一併送你們下地獄,也沒有什麼以後可言!你就甘心一輩子做個縮頭烏龜,藏在角落裡,以為能躲得過去?還是你就這麼怕我,連跟本座當面對決的勇氣也沒有?你應該帶了不少人罷?或是這幫懦夫怯戰,你正給他們磨嘴皮子?」
李亦傑越聽越怒,尤其是看著江冽塵如此殘忍的虐待阿嫣,心頭更是洶洶火起,忍不住道:「不成!我要過去見他!」錢玉就伏在他身旁,見狀連忙拉住他胳膊,勸道:「李盟主,那魔頭這是俗稱的激將法,目的就是引你出來。到時咱們的計劃,可就全然受他牽制了!」李亦傑急道:「我不是氣他挑釁,只是看不過這魔頭這樣對待一位柔弱的姑娘!」錢玉道:「那也是阿嫣的命!她既然決定接下這任務,必然已是知道有死無生,早抱定了必死之念!你此時前去,豈不是辜負她犧牲自己的一番苦心?」李亦傑恨恨一甩手,重將身子伏低。目光緊盯著阿嫣慘狀,眼裡都欲燃起火來。
江冽塵幾爪橫掃,在阿嫣白淨的臉蛋上肆意連劃,冷笑道:「李盟主,還是不肯出來麼?看上去,你倒是學聰明了不少啊!懂得利用可用之人,其後就過河拆橋,只求保全自身?本座倒覺得,這與我魔教的作風很是相襯啊,你是幾時墮落到跟吾等亂黨同流合污了?不如,你就加入我教罷,想必會是個出類拔萃的人才!反正你們正道武林,連盟主也是這一票貨色,可想而知,定然儘是一群偽君子!你李盟主腳踏兩條船不算,人家為你拼死拼活,你這膽小鬼卻要令她落得屍骨無存,你心裡倒挺過意得去啊?」
錢玉死死抓住李亦傑手臂,道:「你現在出去,咱們就前功盡棄了!決戰中總有犧牲,無可避免,阿嫣自願為你而死,咱們眼下救不得她,至少也該讓她的死更有價值!能夠保護你,讓你平安無恙,到時帶領大伙兒取得勝利,這就是她犧牲的意義!你已經讓她失去性命,難道連她存活的最後價值也要剝奪?誠如七煞魔頭所言,你對她何其殘忍?縱然你不顧自己性命,但難道將這眾兄弟性命也視作兒戲?」
李亦傑額上青筋不住跳動,雙拳狠狠捏緊,指甲將手心刺得鮮血直流。他從來就不是個受得起激之人,聽了錢玉這番話,愧疚更甚,道:「這都是我不好!怪我不該自以為是,還道用這些雕蟲小技,便能解決七煞魔頭!我曾經發過誓,即使不能保護每一位朋友,至少也不能令旁人為我而死!錢長老,你們先不要出來。就由你指揮,待會兒仍依原定計劃進行。」說罷長身站起,甩脫了錢玉,便向山頂奔去,叫道:「七煞魔頭,我如約來見你!快放了那位姑娘!」
江冽塵轉過身,輕蔑的看著李亦傑急運輕功,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到自己面前。挑眉冷冷一笑,道:「李盟主,總算你並未臨陣退縮,也算不易。只不過這份見面禮,算是什麼意思啊?能否給本座好好的解釋一下?」說著將阿嫣向他面前推了一步。李亦傑雖想拉她過來,卻不敢貿然行事,只怕更要給她招來殺身之禍。此刻見她已成一團模糊的血肉,全看不出人形,心臟擰成了一團,怒道:「七煞魔頭,同你約戰的人是我,你有任何手段,儘管衝著我來!她不過是一個姑娘家,你怎可如此卑鄙無恥?」江冽塵冷笑道:「哦,卑鄙無恥?本座沒有聽錯罷?你這堂堂盟主,還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造下這樣的孽,還配冠冕堂皇的來指責我?是誰先利用她假扮夢琳,想令我心神分散,再暗下殺手?本座便是再卑鄙,至少也敢光明正大的同你動手,以武決勝。你拿天下眾生當幌子,使下這等毒計,你說咱倆究竟是誰更卑鄙無恥?」
李亦傑怒道:「不錯,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殺要剮,來找我這個元兇啊!別拿無辜者出氣!」江冽塵道:「無辜者?在她答應你成為這計劃的一部分時,她就已經不再無辜了!你們正道到底來了多少人,何必再藏著掖著,叫他們都出來便是!」阿嫣叫道:「李盟主,你不要顧慮我,此人喪心病狂,你快走罷!」她臉上滿是血痕斑駁,連五官也辨識不清,此時放聲大叫,面上肌肉抽動,看來尤為可怖。江冽塵冷冷道:「本座說話,哪輪得上你插嘴?想找死也不必這麼急!」說罷一爪便撕裂了她喉嚨,同時三招兩勢,劃出的勁風立即將她身子切成一堆零散的碎塊。轉眼若無其事,道:「李盟主,要引你出來,可當真是不易。反正本座在你眼裡早是十惡不赦的魔鬼,也不在乎多添這一樁罪名。如果你以為,我不用七煞至寶,就對付不了你,因而放鬆警惕,那就大錯特錯了!」李亦傑望著地面上已不稱為屍身的血塊肉屑,胃裡既翻騰作嘔,對己自責與對敵仇恨混雜在一處,令得他全身仿佛都燃燒了起來。
這時山坡上又奔上兩個人來,正是南宮雪與玄霜。玄霜叫道:「還真是令人噁心。喂,你要單打獨鬥是不是?我奉陪便了!我算不得正道中人,也不是給任何人討公道來的,完全是為報自家私仇!從我第一天拜你為師起,目的便是殺了你。如今這筆帳,也是該清算的時候了!」江冽塵仍是隨口調笑,道:「原來是你。怎麼著啊,李盟主,你的本事就是專門挖人壁角?連本座的義子,也給你拉攏到了武林盟陣營?」玄霜怒道:「呸,誰是你的義子啊?我說過了,我跟李盟主並無干係,不過是搭他的便船而來。他是他,我是我。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想同你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才會答應隨同!否則你以為憑李盟主這丁點拙劣口才,又能說動幾人相助?只可說是你造孽太多,引起公憤,當真是人人得而誅之!」江冽塵淡淡一笑,道:「行,你說得好。」
玄霜怒道:「少給我打馬虎眼!是了,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既然這位假夢琳不配知道,現在我來問你,你方才所說,你最出色的作品,又是最看重的棋子,所指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全身都在顫抖。江冽塵淡然一笑,道:「你不是一早知道了麼?好,我告訴你,沒錯,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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