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到了晚上,祁照眠才從後院的方向回來。
她坐在梳妝鏡前由著曉兒幫她整理妝容,時而在鏡中看看抱著雙臂等在一旁的林山倦。
原以為自己一下午沒回來,林山倦至少會出於好奇問問自己去做什麼了,但這人不但一句話都沒說,反而看上去並不關心。
她倒是真能做到不聞不問。
祁照眠面露不虞,心裡不舒服,晚膳也沒什麼胃口,陪著祁意禮賜過菜之後,又繼續進行她和祁意禮、林山倦的三人家宴。
這兩人總算有了可以名正言順把酒言歡的機會,根本沒人注意祁照眠的不快,兩人喝的稱兄道弟,坐在旁邊的祁照眠被他們口中的話,氣得臉色一黑又一黑。
「……姐夫!也別說姐夫了,日後你也是我的姐姐!林姐姐!」
林山倦摟住祁意禮的肩膀:「客氣什麼,不管你叫什麼,咱們這感情一點不變!」
祁照眠沉著臉把她的手拽回來:你們之間的感情一點不變?你們有什麼感情?
祁意禮喝到迷醉,隨手摸起林山倦的右手,當成是自己姐姐的手,放在林山倦的左手中:
「林姐姐,我姐……嗝!我姐拉扯我長大,實屬不易,我請你,一定要!好好對我姐!啊,我把她託付給你!」
林山倦聞言遲疑一陣,而後想拍拍胸脯保證。
但是她的兩隻手握在一起,話到嘴邊,找不到自己的右手拍胸脯,開始往桌子下邊尋找。
「……我……我手呢?」
祁意禮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仍在倒酒,聞言急了:
「走?別急著走啊,你一年才來陪我一次,再喝一杯!皇姐又不在,你有什麼心裡話都跟我說!」
祁照眠忍無可忍,不耐煩地把兩人的手撥開:「月留,把他送回去!」
月留應聲扶起祁意禮,在小墩子的幫助下把人帶離。
桌邊只剩下兩人,祁照眠眉頭緊鎖。今日她氣悶不已,可這人倒是過了個好年,酒喝了一茬又一茬,怕不是心裡暢快得很?
越想越氣,眼看天色昏黑,此刻再回公主府也麻煩,今夜只得留宿宮中。
月留去而復返,幫她把林山倦塞上步輦。
許是吹了夜風有些冷,林山倦蜷縮在步輦的角落,老老實實地沒有再說一句話。
祁照眠見她皺著眉,無奈地坐近些,將身上的斗篷籠罩她。
到了寢殿,兩人各自沐浴完,林山倦已經徹底趴在桌上成了一灘泥。
祁照眠已經把頭髮擦得半干,見狀沉聲叫她:「駙馬,該歇息了。」
林山倦支起手臂撐著腦袋,一言不發,摸到旁邊的茶,繼續當酒喝。
祁照眠看出一點不對勁,回想這人自午膳之後就沒怎麼說過話,除了剛剛和祁意禮鬧的幾句,一直都在安安靜靜地喝酒。
哪怕是她愛喝,也不應該是這個喝法。
林山倦滿腦子都是祁意禮說的「皇姐不在,你有什麼心裡話都可以和我說」,因此喝著喝著忽然長嘆一聲。
「老弟,我心裡真的挺不舒服的。」
祁照眠一頓,沒再催促,瞧著她朦朧迷醉的側臉,好不容易決定還是問問她怎麼了,林山倦開始自己往外倒豆子。
「我……你姐,養了好多金絲雀。並不只是有我一個。」
金絲雀?
那是什麼雀?府里有這個不成?
祁照眠大惑不解,順勢追問:「什麼金絲雀?」
林山倦誤以為是祁意禮不知內情的發問,苦笑一聲:「整個後院~整個後院~整個後院!都是。」
整個後院?後院哪有半隻飛禽?
林山倦卻不再說了,只是支著腦袋,一臉的無奈為難:「我其實也很想答應你,好好照顧她,但是我是個臨時工,說不定哪天就被替換了。」
這句話倒是連貫得很,但祁照眠不懂臨時工又是什麼,只當是酒後瘋話,她沒耐心聽她的胡言亂語,再度喊她來床邊:「林山倦,該歇息了,過來。」
林山倦尋到聲源,盯著祁照眠看了很久,久到祁照眠都準備把她拉起來,她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祁照眠,你真漂亮。我見過那麼多人里,你最漂亮。」
祁照眠耳根微紅,她的動作因此停頓,下床之後,隔了幾秒握住林山倦的手腕。
「我知道,起來。」
林山倦又皺了眉:「但,你……算了。」
她扶著桌子自己起身,好似生了悶氣,自己坐在床上,背對著祁照眠不看她。
祁照眠眼睜睜瞧著她路過自己,然後抱著腿把頭縮在床腳,背上似乎寫著「不要理我」四個大字。
情緒表現得如此明顯,祁照眠現在是明白了,她在生悶氣,她心情不好。
並且,似乎還是因為自己。
她回到床上,拉住林山倦的衣袖,忽然對她生悶氣的緣由十分好奇:「我怎麼?有話便說清楚。」
林山倦不為所動,仍舊保持著拒絕溝通的姿勢,聲音也顯得瓮聲瓮氣。
「清楚?你哪有話要和我說。」她在祁照眠疑惑的視線中開始掰著手指頭數,「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小時,你不是都在說話?可沒有話……嗝!跟,跟我說。」
數完之後,又抱緊膝蓋拒絕溝通。
什麼四個小時?
祁照眠不懂,乾脆引導式地詢問:「我在和誰說?」
林山倦不假思索:「岑璃。」
哦,所以四個小時,就是下午那兩個時辰?
一個時辰,就是兩個小時?這是她家鄉的時辰不成?
她在因為自己和其他人聊了一下午生氣?還是午膳時岑璃給她難堪,她就已經在生氣了?
太多問題暫時不能得到解答,祁照眠只得耐著性子先把自己想說的解釋清楚:「林山倦,我們沒有閒聊。」
林山倦的耳朵動了動,轉過臉看著她:「沒有閒聊,還聊那麼久?」
祁照眠被她這副樣子逗笑:「那你想我怎麼說,你想聽什麼?」
林山倦伸出七個手指:「跟我說八個小時。」
她如此幼稚的一面到底少見,祁照眠心軟,點點頭:「好,那躺下說,還是就這樣說?」
林山倦的視線掃過被褥,忽然想起「分房睡」這個詞,撇撇嘴爬起來,被祁照眠一把扯住。
「你去哪兒?」
林山倦已經蹲起來準備往外走,聲音扁扁的,聽上去不是很情願。
「分房睡。」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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