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土遺村,別戈和楊楊揚第一時間去了李苑家,她當時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走。
「你可能走不了了。」楊楊揚掃了眼李苑的皮箱,說。
李苑笑了笑:「這只是我媽自己的行李,我並沒有打算走。」
楊楊揚聽到這話與別戈相視一眼。
「你真的很厲害,我以為你只能查到那個噁心人的身上。」李苑說著坐了下來,把兩隻手機攤在了桌上,手機屏幕里各有一條簡訊,都是來自村主任的。
『苑兒,你要的畫我會想辦法給你找到的,乖,等我好麼?親親你。』
『貴芝,你現在可以相信我了,那兩個從遠處來的人說我不是兇手,我真的不是兇手啊,你不要害怕我,我很愛你的。』
楊楊揚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她問李苑:「我現在很好奇,你母親燒車回老家是不是你的意思?」
李苑眸里閃過一絲恐怖。
楊楊揚通過她的眼神將懷疑落定成結論,她看向別戈,點了下頭。
別戈開口:「村主任常年對你們母女進行騷擾,你對其起殺心,但礙於他有錢有勢力,你無法直接殺死他,於是想了一招栽贓嫁禍。你很會撩人,通過昨日的鎮相親大會,我已經見識到了,由此可見你撩村主任的畫面。他一個色.欲薰心的人,肯定受不了你的撩撥,肯定會在你的引領下把他的一切都說與你聽。從而你知道了他手上有張謙的把柄,所以你向他要了一幅畫,你知道他一定會去找張謙,你也知道張謙一定會來,所以你就在他來時的路上,殺了他,拿走了那幅畫。」
「如果不是看到這條簡訊,你又怎麼會知道他對我跟我媽的齷齪心思?」
「你身上那件長裙,布藝鼻祖宋氏的世代傳承手藝,一寸價值十萬,一件那麼長的裙子應該價值百十來萬。你母親的鋤頭木柄上的紋絡出自馮赫來,一位木雕藝術家。還需要再說明白一點嗎?」
李苑微微垂眸,喃喃:「你說我在張謙來時的路上殺了他,你有證據嗎?你親眼見到我出門了嗎?」
別戈似是早就知道李苑會這樣問,說:「昨天我們來到你家,與你母親沒說兩句話你就回來了,你母親當時在看到你後說的第一句話是:見到李醫生了嗎?李醫生上午九點以後就不在城鎮了,所以你一定是上午九點之前就到達了城鎮。據張謙同伴說,在土遺客運站查身份證的時候,停了好幾輛公交車,而你,當時就在其中一輛里,在看到張謙查完身份證回到車裡的時候,上車殺了他。」
李苑笑的有點苦澀:「當時人那麼多,我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手不是找死嗎?而且我殺他他不會呼喊嗎?你以此判斷我殺人,我不服氣。」
「人多,所以混亂,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沒人看到你殺人就不會單單懷疑到你頭上,雖有風險,勝算卻大,張謙所在那輛公交車的空調有問題,聲音特別大,再加上窗戶緊閉,人多,所以即使他呼喊也沒什麼用,更何況你的刀子直插後心,他就算腦子有意識掙扎也敵不過註定死在20秒內。」別戈又說。
李苑的笑容有些僵了。
「你在殺死張謙之後用他的手機編輯了兩條簡訊,設置了定時發送,收信人是張謙的同伴。」
「我用他手機編輯簡訊,不會留下我自己的指紋嗎?稍稍一查就會查到我頭上。」
「還記得相親大會起糞那項活動嗎?你走向糞池時從包里掏出了一副冬日手套,在夏天你竟然隨身攜帶一副冬日手套……還有,現在冬天的手套大多是觸屏手套,你那副應該也不例外。」
李苑不說話了,她說不出話了。
別戈看向楊楊揚,眼神示意她,接下來的交給她了。
楊楊揚接過話茬:「下面我們來說一下你為什麼會殺張謙。」
李苑咬了咬唇。
「你讓你母親燒車返回老家,目的就是讓我們覺得她有問題,追到你老家繼續調查,然後你殺死張謙嫁禍村主任,你希望我們的介入可以讓這個案子不受地方警局把控。因為你知道村主任有能力讓地方警局顛倒黑白……他有三進三出的庭院,就說明他有錢,而有錢能使鬼推磨。」楊楊揚說。
李苑嘆了一口氣,她在收到村主任簡訊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了。
「你們說的都對,我不想再為我自己辯駁什麼了。」
楊楊揚問她:「你知道你殺了一個人嗎?」
李苑聽到楊楊揚的話,揚頦大笑:「那也叫人嗎……他倒賣了那麼多藝術品……他早就不叫人了……他們都不是人……他們都該死……那個噁心人趁著我父親不在家對我和我媽動手動腳……你知道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面對危險時有多麼無助嗎……你知道那種時候我有多想死嗎……我看著他傷害我媽……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告訴我爸我跟我媽過的不好……他根本就不理會……是啊……他在外邊拈花惹草……又怎麼會管老家年老珠黃的結髮妻子……我不顧一切把我媽送到他身邊……結果沒幾天他就死了……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我殺了張謙……我一點也不後悔……我所做都是正義的……我制止了他傷害別人……我現在只是恨沒能將那個噁心人一起殺死……」
楊楊揚站起身,倒了杯水,端到她的面前,說:「我媽被人欺負的時候我還沒你這麼大,我也想過殺了那些人,但我沒有,並不僅是因為我知道我沒有了結別人生命的權利,更是因為,我殺了他也不會改變他欺負過我媽的事實。這個世界總是有那麼多不公平,你經歷的事情別人也都在經歷,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只知道殺之而後快,你也早就死在了別人手裡,畢竟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絕對的正義。他是壞人,你殺死他,你覺得你是正義的,你殺了人,我逮捕你,我覺得我是正義的,可是你真的覺得我逮捕你是正義的行為嗎?不,你反而覺得我抓錯了人。」
李苑抬起頭,怔怔的看著楊楊揚,不知道為什麼,聽她說這些話,她竟然有前所未有的放鬆,她一點也不畏懼上黃泉路了。
「用一命抵一命去追求你所謂的正義,代價實在是太大了,你的未來先擱置不提,就說你母親,她已經失去了丈夫,現在又要面臨失去女兒,你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楊楊揚音量不高,卻每一句話都直戳李苑心上最敏感的地方。
「我媽……」李苑喃喃吐出兩個子,然後癱坐在地上哭成了傻逼。
……
果然抒情部分還是要交給驚奧,她在這方面比在智商方面更讓別戈夸目相看。
——
張謙被害一案結案了,楊楊揚將案件移至法院前,為李苑找了一個律師。
對於楊楊揚的這個行為,別戈懂,但李逵不懂,楊楊揚也懶得跟她解釋。
離開土遺村那天,李逵媽媽給楊楊揚帶了好些吃的喝的,生怕她在高鐵上那三個多小時餓了渴了。
楊楊揚抱了抱李逵媽媽,跟她說了兩句悄悄就走了。
返程高鐵上。
「你跟我媽說什麼了?」李逵吃著她媽給楊楊揚準備的小零食,問。
楊楊揚從她手裡的蛋糕上捏了一小塊下來,填進別戈的嘴裡,說:「我跟咱媽說,家裡那些村主任送的東西可以作為證據呈交法院。」
李逵訥訥的點了點頭,又問:「那個村主任挺有勢力的,咱們這麼回去法院包庇他怎麼辦?」
楊楊揚把李逵手機拿了過來,在搜尋引擎上搜了土遺村三個字,搜索結果都是村主任所行惡事已昭然若揭的信息,她把屏幕現給李逵。不把案件捅到眾目睽睽之下,讓案情發展變得透明,楊揚楊是不會這麼輕易離開的。
李逵看完之後感慨的嘆了口氣:「唉,所以說人還是不能作惡啊。」
三個半小時之後,高鐵到站。
楊楊揚下車之後就又看到了那個之前出發去綏安時,站在車窗外的中年婦女,她想起自己當時說的一句『看伶俜無依的我,受無人記掛的苦澀。』她突然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好矯情,她明明有李逵,有丁叮噹,有李逵媽媽,她明明被那麼多人牽掛著。
回到家,屁股還沒坐熱,別戈就要拉著楊楊揚去醫院打狂犬病毒的防禦針,楊楊揚見到自己的床就走不動路了,死活不去。
別戈一開始還好言勸著,到後來許是沒耐心了,將她扛起來就走,硬逼著去醫院打了剩下的一針。
他只是沒想到,這一針把楊楊揚打的脾氣上來了,說什麼都不搭理他了……他也沒想到,楊楊揚這個人不僅毛病大事兒多,還挺記仇。
「這麼大的螃蟹這麼多隻,我一個人也不知道吃不吃的了。」別戈在餐桌上,眼睛雖然望向整整一桌螃蟹,但話卻是說給楊楊揚聽得。
楊楊揚拿著pad打遊戲,不搭理他。
別戈見她沒反應,又說:「吃完螃蟹要幹什麼呢?一個人真的太無聊了。」
楊楊揚拿著pad打遊戲,不搭理他。
「玄月當空,不做點什麼好像挺對不起這種夜晚的。」
楊楊揚拿著pad打遊戲,不搭理他。
「好久沒有去夜店獵艷了。」
楊楊揚拿著pad打遊戲,不搭理他。
說了那麼多,楊楊揚就是沒反應,別戈乾脆站起了身,走出了房門,按了電梯,直到電梯上來了,楊楊揚都沒追來,別戈捏了捏眉心,又回去了。
別戈一進門就朝著楊楊揚走去,一把把她手裡的pad搶了過去,縱身壓了上去,親嘴,親脖子,親胸……
「滾蛋!」楊楊揚說了自醫院回來以後的第一句話。
別戈見楊楊揚理會他了,更是不停動作了。
「起開!」楊楊揚推身上人,但她哪裡推得動。
「你不是不理我嗎?」
「誰讓你非要我打針!」
「我錯了。」事實上別戈並不覺得他錯了。
聽到別戈認錯,楊楊揚態度也緩和了許多,軟聲說:「你知道那護士在我胳膊上扎了三針嗎?」
別戈皺起眉,他不知道。
「一個新手,前兩針都扎錯位置了。」楊楊揚語氣里都是委屈。
別戈輕輕拉過楊楊揚的胳膊,往上擼了擼袖子,然後就看到了三個發青的針眼……
「你這個脾氣當時沒罵她?」
「我當時只顧著罵你了。」
「……」
別戈在楊楊揚三個發青的針眼上依次落了一個吻,說:「好點了嗎?」
楊楊揚不說話。
「怎樣才能好點?」
楊楊揚抬眼看他,憋了五分鐘才想到一個娛樂活動:「我想去跳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