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長生者 7,詩會

    一大清早,余煥章就來找安厭了,不停地敲著安厭的房門。

    「厭弟!起床!」

    昨夜安厭看書睡得有些晚,被這鬧鐘一樣的聲音吵醒只覺煩躁不已。

    安厭為其開門,無奈道:「煥章兄,擾人清夢,可不是文人雅士所為。」

    余煥章卻大笑道:「窗外日遲,賢弟貪睡,大好光陰虛度,才是可悲可嘆!」

    「那詩會要去這麼早嗎?」安厭問。

    「詩會是不用去這麼早,厭弟不是剛來雒陽嗎,為兄欲帶你在城中逛逛。」

    「那煥章兄等我穿衣洗漱、吃些早飯。」

    余煥章卻道:「厭弟快些洗漱,家裡的飯不好吃,我們去外面吃。」

    安厭被催促之下只得穿上衣物,香雲和貞娘端來了水和洗漱用具,余煥章目光在兩女身上看了會兒,忽說道:「厭弟這兩個婢女倒是長得標緻。」

    香雲和貞娘聞言頓時羞紅了臉。

    安厭則說:「煥章兄府上應有更好的吧。」

    余煥章撇嘴道:「是有不錯的,但也不是我的。」

    他父親對他嚴格,身邊伺候他的只有幾個男僕,他父雖嚴,但家教卻不甚嚴,他父愈嚴,他心中叛逆之下愈重。

    等安厭洗漱完畢,戴上璞頭,人便不會注意到他的短髮。

    隨同餘煥章離開相府,上了他的馬車,余煥章直接傳令馬夫道:「去方鎮!」

    「方鎮是哪?」安厭問。

    余煥章笑道:「方鎮不是一個鎮,而是一家店,為兄帶你嘗嘗我們中原特色,胡辣湯!」

    安厭:「午後天熱,不如我們吃點清淡的?」

    余煥章哈哈大笑:「這美味你們燕州可沒有,怎能不嘗!」

    馬夫驅車在雒陽街頭穿行,雖是早上,但城中已經活躍了起來,商鋪開門做生意,茶攤酒鋪早早支起門外涼棚,夥計將粗大的竹竿插進地面上的坑洞裡。

    方鎮胡辣湯店是一家兩層閣樓,正值早飯間,生意極為火熱,站在店門口安厭便能感受到裡面傳出的熱氣。

    胡辣湯這東西,早上喝一碗,燒心一整天,若是冬天還好,這正值炎夏,安厭實在沒什麼欲望。

    「這可是好東西,厭弟你必定沒有嘗過。」

    余煥章帶著安厭直接上了二樓,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熟練地招呼夥計點單,不多時兩碗熱氣騰騰的胡辣湯便被端了上來、外加一份油餅、一份肉盒、一份煎包、兩個茶葉蛋。

    相較於一樓,二樓顯得清靜些,這裡的客人衣物也更名貴,估計菜單上價格也不一樣。

    看著余煥章毫無形象地直接將腿蹬在一旁椅子上,姿態極為豪放,安厭又覺得他親近了不少,不由笑道:「煥章兄這副模樣,倒是和下面的客人沒什麼兩樣。」

    余煥章看著安厭眼裡並無鄙棄之意,當即也嘿嘿笑道:「為兄平日都是在一樓吃,今日帶你來才上的二樓,怕你不習慣下面。」

    說著,他目光瞅了瞅周圍的客人,又對安厭小聲道:「這裡吃飯的人太端著了,讓我看著很不爽,喝個胡辣湯你裝什麼呢?」

    這話從他這樣一個富家少爺嘴裡說出來著實讓人新奇,安厭聞言也不由笑出聲來,旋即拿起湯勺舀起一口往嘴裡送去。

    「嘶燙!」

    余煥章樂道:「厭弟,喝這東西可不能著急。」

    他將剝好的茶葉蛋放進了安厭的碗裡,隨後拿起勺子舀出一口,在嘴邊輕輕吹氣,而後慢抿進嘴裡。

    而後又用筷子夾起一塊油餅,大快朵頤起來。

    安厭一邊小口喝著胡辣湯,目光隨意地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沿街吆喝的商販,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這分明是盛世之景。

    他卻又想起城外,那一雙雙麻木無神的眼、一隻只枯槁黑瘦的手

    哪個才是現實,哪個才是人間呢?

    安厭心緒複雜,不免有些惆悵,本沒什麼胃口的他,還是將一碗胡辣湯喝了乾淨。

    余煥章笑道:「怎樣,為兄沒有騙你吧。」

    安厭讚嘆:「一絕!」

    余煥章朗聲道:「小二,記賬。」

    二樓的夥計聞聲當即躬身回應道:「好嘞,余公子慢走!」

    余煥章這種身份的人在雒陽城吃飯向來是不需要付錢的,都是記在賬上到月底夥計去府上結算,即便有故意寫多的,家大業大也不會在乎這點小錢。

    上了馬車後,余煥章說道:「去湖西園。」

    雒陽城有片雲湖,因湖西園在雲湖之西而得名。

    傍湖而居的大都是富人,這邊明顯清靜了許多,馬車在一間看上去尊貴雅致的閣樓前停下。

    余煥章和安厭從車上下來,來到門前余煥章掏出一張請柬遞給門侍。

    「余公子,您請。」門侍恭敬地說道。

    「人來多少了。」余煥章隨口問道。

    「小半客人都來了。」

    閣樓裡面規置典雅,兩側牆上掛的皆是詩文,安厭隨意品讀一首,遠不及前世背誦的那些。

    想來也是,能夠傳世的都是精品。

    當然,要是寫上一首「遠看石頭大,近看大石頭」這種,也是可以揚名的。

    走上二樓,穿過屏風,這裡已有幾人在此。

    「煥章兄!」

    「子業兄,智元兄!」

    在場眾人都認識余煥章,紛紛起身過來熱情地和他問候。

    誰讓他們出身都沒余煥章好,父親四品正議大夫,伯父更是鳳閣內史,當朝宰相!

    「子業兄可有新作?」

    「下月成集,先贈煥章兄觀!」

    「哈哈哈,那在下翹首以待了。」

    一番客套後,余煥章又拉出安厭來:「我與諸位介紹,這位是吾之賢弟,安厭,長安人士,尤好詩文音律。」

    聽著余煥章對自己的介紹,安厭心想除了名字叫對了外,沒一個對的。

    剛才喝胡辣湯的時候,余煥章明顯知道自己燕州來的,怎麼就成長安人士了?

    「原來是安兄,幸會!」

    「稍後定要一睹安兄文采!」

    安厭堆起笑臉,同眾人一一拱手,他哪有什麼文采,詩的話倒是能抄幾首,就怕不應景,而且已經在余驚棠那裡立過沒讀過書的人設了。

    難不成真要整一句「遠看石頭大」出來嗎?


    余煥章帶著安厭在一處座位坐下,悄聲與安厭說道:「這兒的人都很講究出身,你說你燕州那個小地方來的,他們會瞧不起你。」

    安厭笑道:「我何時愛好詩文音律了?」

    余煥章卻低聲笑道:「等那些個名媛小姐出來,你就愛上了。」

    有侍女來奉上茶水點心,空氣中彌散出淡淡的香氣,一旁的香爐里飄出淡淡雲煙。

    安厭還見到幾個僕人前後抬著幾個大東西上來了,下面是嚴實的木桶,上面則是鏤空的木框,裡面還放著塊板凳大小的冰塊,放在了房間角落。

    有錢人的確會享受,有這幾塊冰,不消多久,房間便會涼爽起來,不然到了中午炎熱之際,哪會還有作詩的心情。

    余煥章同安厭滔滔不絕地介紹著西園詩會的發展史,以及往常都會有哪些人來,還給安厭聊這些人的八卦。

    交談中才得知,能參加西園詩會的只有三種人,一是官宦子弟,二是新科進士,三是素有才名之士。

    條件一里的官宦子弟,家中長輩的品級還不能太低,五品以下是來不了的。

    條件二的新科進士,需在榜列前十。

    至於條件三的才名,則完全是主觀意向了。

    安厭這才明白,這個西園詩會,完全是官家少爺小姐的聚會,至於此前安厭所想的富商家的子女、以及什麼名動雒陽的花魁,是根本沒資格進的。

    不過從余煥章口中得知,即便是達官貴人,清高都是裝出來的,真正喜歡詩文的沒幾個,要麼是沖聞人錦屏來的,要麼是過來玩的,哪家的小姐和誰誰誰私下都上過床云云

    聽得安厭咂舌不已,再看站在那兒的儒雅斯文的幾位男子,都有些道貌岸然的意味在其中了。

    安厭思索之後問道:「那這個聞人錦屏,也和那些人一樣」

    他有些關心自己的這位未婚妻,要是私生活一樣靡亂的話,這是他接受不了的。

    「聞人錦屏當然不一樣!」余煥章頓時瞪眼道。

    「她是真正的才女,當初創辦此詩會的目的也是想要結交才學之士。」

    安厭卻笑道:「若如此為何還要設這所謂的門框呢?若只注重才學的話,那些寒門出身之士同樣不少。」

    余煥章皺眉道:「若無門檻,那些三教九流豈不都來了,當這西園詩會成什麼了?」

    「那將門檻改成詩學之題,解題達標者可進不就好了?」安厭道。

    余煥章思索過後仍是搖頭:「若真有學問,自去考取功名便可。」

    他說著忽冷笑起來:「一道題能決定什麼,這要是傳出去,整個雒陽城的人豈不都想去解這道題了?讓他們覺得解了題便能一睹芳容,把聞人錦屏當什麼了?」

    安厭無言以對,心裡則是明白了余煥章的想法,他看上去放浪形骸、不拘小節,卻又十分「清醒」。

    就同在方鎮胡辣湯店一樣,他看不起二樓那些人裝模作樣,因為他的身份地位比二樓的人更尊貴,才有的這種不屑。

    他肯與一樓的平民百姓們同堂而食,是因為他願意這麼做,是他肯和一樓的人坐一起,而不是一樓的人能與他坐一起。

    門第尊卑之念,對他這種出身的人而言,是刻在骨子裡的。

    即便聞人錦屏是真的想結識才學之士,若放低了門檻,這些個達官子弟反而會不來了。

    「才學之士」又是怎樣界定的?到時候免不了各種風言風語,聞人錦屏願意,她家裡會同意嗎?

    這樣想來,西園詩會的門框反而是很寬了,估計是他們這類人的底線,或許就不該有第三條的存在。

    至於安厭此前所想的富商子弟?

    他們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缺錢的,他們能去胡辣湯店吃兩文錢一個的茶葉蛋,也能在雒陽最好的酒樓豪擲千金,那些富商子弟在他們眼裡只不過是用銅臭偽裝自己的低賤之民。

    花魁?

    有錢就能睡的女人,雒陽若真出了一個艷冠全城的花魁,在場的這些個青年才俊多半都會成同道中人。

    玩物罷了,這類人怎麼配和他們坐在一起。

    安厭並未多言,又聽余煥章在那兒聊起了八卦。

    時間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陸陸續續又有人來了,也並不是所有人余煥章都會起身見禮的,有的人他也懶得搭理,對方向他問候,他只給出一個「嗯」,也不顧對方尷尬的神色。

    聽余煥章介紹得知,並非是這些人出身較低,而是這些人他都看不慣,有個父親是五品官的男子,眾人對他不怎麼理睬,余煥章卻能與他相談甚歡。

    至於余煥章看不慣的那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都是衝著聞人錦屏來的。

    知曉緣由後,安厭看這些傢伙,也都有些不順眼了。

    二樓的人群突然噪雜起來,樓梯口那裡又來了新的人。

    余煥章側眼看去頓時皺起了眉頭,嘴裡嘀咕著:「這混蛋怎麼也來了,應該不會邀請他的。」

    安厭往樓梯口看去,見被眾人簇擁的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魁梧男子,容貌生的也算英俊,只是眉宇間隱隱帶著戾氣。

    「雋石兄,沒想到你也會來參加詩會。」

    「美人相邀,怎能不來呢,哈哈哈。」

    余煥章聞言低啐一聲:「呸,聞人錦屏會邀請他?狗日的做夢呢,跟自己的狗腿子一起來的吧。」

    安厭還是第一次聽余煥章口吐髒話,他看著被眾星捧月的男子,問道:「那人是誰?」

    余煥章眉頭緊皺,而後端起茶杯說道:「申屠雋石,他爹是驃騎大將軍、鎮國公申屠贏。」

    「一個噁心的傢伙!」

    驃騎大將軍,武官最高職,還是公爵,這在玄唐的地位應僅次於皇室了。

    若手握兵權,或許比尋常皇室還尊貴。

    「好大的官啊。」安厭不由說道。

    余煥章卻不屑:「有什麼了不起,我伯父還是鳳閣內史兼尚書左僕射、衛國公呢!」

    安厭倒尚不知道余驚棠這麼多頭銜,這樣看來余驚棠和申屠贏,一個是文官之首,一個是武官之首。

    不過在這樣的和平年代,申屠贏手裡應該是不會有兵權的,那和余驚棠比起來,影響力就無限降低了。

    安厭突然又想到玄唐國的軍隊並不是普通軍隊,而是配備了各種神機玄甲軍械的特殊兵士。

    可能現實和自己想得也不一樣。

    申屠雋石忽然向著余煥章和安厭這邊走了過來。

    余煥章安穩地側身坐在座位上品茶,餘光瞧著他愈來愈近的身影,以及列在他身後的眾人。

    「剛出門就聽烏鴉在樹上叫,果真該提前看看黃曆,也免得遇上什麼野狗。」余煥章忽出言道,像是對身旁的安厭說話,但聲音之大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

    申屠雋石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冷了,沒了對待其他人的那般客氣:「余煥章,還不長記性啊,見了我不躲著點是上次的打沒挨夠?余煥霆都不在雒陽了,你還不知道夾著尾巴做人?」

    余煥章怒道:「粗鄙至極!這詩會也是你這等鄉野村夫能來的?」

    申屠雋石的臉上頓時展露出一抹笑來:「你以為我稀罕來,但錦屏親自邀約,我又怎好拒絕?」

    余煥章氣得瞬間跳將起來,一張臉漲的通紅,指著申屠雋石的鼻子怒罵:「狗日的雜種,錦屏也是你能叫的?!」

    被人指著鼻子這樣罵,申屠雋石哪還能受得了,額間青筋直冒,本就五大三粗身材,配合著那種隱露猙獰的臉顯得有些駭人。

    安厭見狀也是悄聲起身,預防對面突然動手讓余煥章吃虧。

    其餘眾人紛紛作壁上觀,余煥章和申屠雋石不對付這是圈子裡誰都知道的事,他們誰都不敢幫。

    而就在劍拔弩張之時,閣樓內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編鐘之聲,中斷了這壓抑的氣氛。

    有女侍從屏風後走出來:「諸位公子,還請落座吧,詩會將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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