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飛還是沒有放高軒辰離開。
他原本正在教外辦事,聽說了高軒辰的消息,立刻趕來,身邊帶的人並不多。
即使這樣,高軒辰也沒能找到機會離開。白金飛一直守在他身邊,他三番五次想要脫身都被白金飛識破,軟硬兼施將他扣了下來。
幾日之後,杜儀終於趕到了。
高軒辰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房裡發呆,突然房門被推開,白金飛帶著杜儀一起走了進來。
杜儀看見高軒辰安然無恙,登時鬆了口氣,上來就要為高軒辰檢查。
高軒辰卻不領他的好意,一張臉皺成苦瓜:「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他倒不是對杜儀有什麼意見,實在是先前治病的時候吃了太多的苦,導致他都快要諱疾忌醫了。
白金飛上前,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他的腦門,道:「杜谷主,快替小辰看一看。他先前服了姜婉情煉製的朔望斷腸丹。」
杜儀通曉藥毒之術,姜婉情的那些小把戲他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嗯」了一聲,便上前為高軒辰搭脈。
過了片刻,他卻突然奇怪地「咦」了一聲。
白金飛立刻道:「怎麼了?」
杜儀問高軒辰:「小教主,你最近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做了什麼?」
高軒辰撇撇嘴:「這話問的,我出山也有兩三個月了,幾天都說不完啊!而且也都忘得差不多了!怎麼了?有什麼你就說吧。」
杜儀沉吟不語。
高軒辰道:「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你不用怕說了我接受不了的話。」
&是的。只是你的脈象摸起來和你出山之前的時候不大一樣了,但時好時壞,我也說不清楚。」杜儀想了想,摸出一把小刀,在高軒辰的手指上劃了一下,用小碟子裝他流出的血,「我還得仔細查一查,方能得出結論。你吃過什麼奇怪的毒物嗎?」
高軒辰想了一想,道:「說得上不尋常的,除了朔望斷腸丹,大約就是在王家堡的時候,我被王有榮飼養的毒蛇咬了一口。但後來,那毒卻被我自己克化了。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是因為你常給我吃的月神丹的功效嗎?」
杜儀一驚,回頭看了眼白金飛:「王家堡?」
白金飛則皺著眉頭,十分地不高興。
白金飛道:「姜婉情給你的解藥,你拿給杜谷主看一看。」
高軒辰知道白金飛始終對武林正道懷有偏見,所以姜婉情給的解藥他也不放心,沒讓高軒辰吃,讓他等著杜儀來為他拔毒。他把解藥拿出來,丟給杜儀:「喏,就是這個。」
杜儀接住藥瓶,倒出藥丸,放到鼻下嗅了嗅,又用小刀把藥丸切開仔細觀察裡面的藥物。這一回他倒是很快就有了結論,神色古怪地問高軒辰:「姜婉情怎麼說的?說這是朔望斷腸丹的解藥?」
高軒辰一怔。他從來沒懷疑過這藥有問題,白金飛的話他也以為是危言聳聽。畢竟他手裡有天下論武堂的十二個孩子作為人質,還有紀清澤和蔣如星跟在他身邊,他料想姜婉情應該不會在這上面和他耍詐。他問道:「怎麼了?」
杜儀道:「這只是一些麻痹的藥物罷了。別說解毒,連壓製毒性的成分都沒有!等你毒發的時候,吃了這種藥,倒是能夠緩解疼痛,你以為毒性被壓制,實則只是你察覺不到疼了。真拿它當解藥來吃,等過上幾個月,你的身子會越來越差,五臟六腑都被毒性腐蝕,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
高軒辰不由大驚,隨即狠狠皺了下眉頭。
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姜婉情那個女人的心狠手辣。十二個孩子又怎麼樣,那些孩子不是從她腹中出來的,她渾然不在意。紀清澤和蔣如星陪在他身邊?只怕姜婉情的目的就是要借刀殺人,恨不得他發現解藥有問題,一怒之下把紀清澤給殺了!到時候她抵死不認賬,只說是魔教可惡,多好的一筆賬呵!
難怪那種地方,紀清澤說,再也不要回去了!
白金飛臉色如同寒霜一般,手情不自禁地按上劍柄,恨不得立刻去往蘇州殺了那個女人。畢竟眼下不是時候,他還是暫且壓下了怒火:「杜谷主……」
杜儀點點頭:「這毒中得還不深,我能解,沒什麼問題。這幾天我會為小辰好好查一查的。」
白金飛的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杜儀又問高軒辰:「小教主,在王家堡咬你的毒蛇,長得什麼模樣,你可還記得?」
高軒辰自然還記得,如此這般形容了一番。提起王家堡,他忍不住又憤慨道:「若非出了這樣的事,我還真想不到那王家堡的人竟會豢養蠱人!」
杜儀又是一愣:「他們還豢養蠱人?」
白金飛卻視若尋常。他淡淡一笑,道:「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你道那名門正道與我們魔教又有什麼不同?他得了豢養蠱人的法子,就會豢養蠱人。若有一日,他有本事顛覆這天地,他一樣會去做的。」
高軒辰嘆氣。無論當初謝黎說那句話的時候究竟有幾分真心,但高軒辰十分認同。豈能因門派身份而劃分人的善惡?這世上沒有窮凶極惡的門派,只有喪盡天良的人。
就在這時候,外面突然響起敲門聲,白金飛的手下道:「右護法,外面有人硬闖,說要找教主。」
屋內三人俱是一驚,高軒辰立刻問道:「什麼人?」
外面的人道:「紀家的端方劍。」
高軒辰猛一下站起來,差點將面前的桌子掀翻。杜儀被他嚇了一跳,剛盛的血差點翻了。
白金飛道:「把他帶……」
話還沒說完,高軒辰已經一陣風似的衝出去了。
杜儀目瞪口呆:「什麼人啊?瞧給他急的。」
白金飛失笑,無奈道:「小情人唄。」也提步跟了出去。
杜儀搖頭嘆道:「年輕人吶,餓個一兩天,就給餓成這幅德行。作孽喲!」
高軒辰被白金飛帶走之後,紀清澤便循著馬蹄的印跡一路追蹤,四處打聽,還真讓他找到了天寧教的落腳之處。天寧教的人得知了他的身份,不敢貿然動手,便立刻來通知白金飛。
高軒辰衝到院子裡,那裡站著的略顯憔悴的人不是紀清澤又是誰?他不等紀清澤說上一兩句話,猛地衝上去,死死抱住了紀清澤!
紀清澤也立刻回抱住就不撒手了。
於是當白金飛和杜儀跟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兩具死死摟在一起不肯放的身影。
白金飛有種孩子長大了的惆悵感。杜儀則有孤身一人在外的淒涼感,連聲嘖道:「瞧這猴急的,你給他們搬張床到院子裡得了。」沒眼看下去,轉身走了。
白金飛略一猶豫,也未上前打擾。
高軒辰道:「我好想你!」
&也想你。」
&本想去找你的,可是飛叔叔不讓我走。」
&來找你了。」
高軒辰鼻子酸酸的,摟著他的腰晃來晃去:「小端方,你真好。」
紀清澤鬆開他,上下打量,見高軒辰這幾日養得好好的,不見被病痛折磨的慘樣,這才鬆了口氣。按理說高軒辰被他們天寧教的人帶走,紀清澤本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高軒辰的憂心何嘗不是他的憂心?高軒辰怕自己這一去剩下的日子不夠再回來陪著紀清澤,紀清澤也怕高軒辰這一走再也回不來,因此即便他心裡對魔教的芥蒂濃得化不開,也還是找來了。
兩人誰也沒提這一茬。
高軒辰道:「沈飛琦和蔣如星呢?他們也跟來了嗎?」
紀清澤搖頭:「他們先去汝州了。」
他們兩個人站在院子裡讓人圍觀也不是回事兒,高軒辰便拉起紀清澤的手,轉身往屋裡走。白金飛見狀,囑咐手下在外面守著,誰也不要進去打擾他們。他自己則去找杜儀討論高軒辰的病情去了。
剛關上房門,高軒辰一個轉身,就把紀清澤壓在門上吻了起來。紀清澤亦不甘示弱地摟住他的脖子回吻。
兩人又親吻良久,將這短暫分別帶來的相思之苦都掙了回來,這才鬆開。高軒辰仰起下巴,吻了吻紀清澤的眉心。
先前他們也曾分開過一年,可一年後的再見,更多的是愁苦。而當互訴衷腸之後,再重逢,那真是驚喜萬分,心緒激盪,恨不能永遠都不要再分開了。
高軒辰捧著紀清澤的臉,怎麼看都不夠。紀清澤亦用黝黑的目光注視著他,眼神里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紀清澤說:「少啦,我很喜歡你。」
又說:「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高軒辰道:「我也是,我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紀清澤用力地點了下頭:「你說過的話,就要做到。」
高軒辰道:「做到,做到。你來找我,便是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我也做得到!」
他本不是一個愛講肉麻的話的人,因此沈飛琦找蔣如星獻殷勤的時候,他總有種渾身起雞皮疙瘩的難受感。可當他自己動了情,卻什麼肉麻的話都想說,並且什麼都說得出口。他幾句話,說得紀清澤那張薄臉皮又漸漸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