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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哀窈窕,濁淚遺芳冢。筆硯閣 www.biyange.comwww.pinwenba.com
距朱沅過世已三年有餘。蕭源在燕京郊外買了個莊子,替她立了個衣冠冢。
正是清明時節,也是朱沅的祭日,柳氏帶著沉哥兒坐了馬車,前去給朱沅祭墳。
走到半路,便下起了綿綿細雨。
沉哥兒趴在柳氏膝頭,一聲不吭,但一對眼珠卻靈動的轉著,頗有些耐不住性子。
柳氏微閉著眼,安撫的摸了摸沉哥兒的頭。
路面因著雨水,逐漸變得泥濘難行起來,到了中午時分,才到了蕭源的莊子。
沉哥兒一下跳下了馬車,就去牽柳氏的手:「娘,仔細腳下。」
柳氏答應一聲,動作頗有些緩慢,手腳顯得很不利索。
沉哥兒駕輕就熟的牽著柳氏往前走去,到了莊門口,莊頭就迎了出來撐傘:「親家夫人,小公子,快裡邊請。」
柳氏一邊緩慢的跨過莊門,一邊輕聲問:「姑爺可回來了?」
莊頭道:「早兩日就回了,每年少夫人的祭日,少爺再忙也不誤的。」
這莊子圈了十數畝地,另有個池塘,沉哥兒一路走去,就見菜地里時常竄出些雞、鴨、鵝,被小狗追得滿莊子亂撲,引得他目不轉睛的看著。
一行人到了莊後,這裡種了一片杏樹,如今正是杏花開放時節,入眼望去,皆是粉白。幾人從小徑入杏林,就見林中有座墳墓,旁邊搭了個草廬。蕭源正盤腿坐在廬中,默默的望著墓碑。
柳氏直到走近,眯眼去看,才看清蕭源又黑瘦了些。
蕭源是知道她眼睛不好的,是以也不在意她的形狀。他鑽出草廬,冷淡的朝柳氏點了點頭:「岳母來了,已經備好了香燭錢紙,岳母可自便。」
柳氏知他心結,不以為忤,見他要走,忙道:「姑爺且慢一步……姑爺這一年可好?」
蕭源回過頭來:「我很好。」
柳氏眯著眼用力的去看,看見蕭源手背上露出一道疤痕,長長的沒入衣袖裡去。她嘆了口氣:「姑爺不要萬事拿命去博,沅兒曉得了,也不安心。」
蕭源組了一支鏢隊,專往兇險無人敢去之處護鏢。因為他很有一股子狠氣,旁人失鏢的地方,偏他能護得住,因此名氣也越來越大,儘管價格高昂,也仍然有無數人相請,一年到頭忙不過來,也就這幾日能在燕京歇上一歇。
蕭源回過頭看了看朱沅的墓,臉上線條柔和了一些:「能早早與她相會,也是好的。」
柳氏柔聲道:「姑爺說什麼傻話。你對沅兒一片深情厚意,我這個為娘的,甚為感激。但姑爺還年輕……也該過自己的日子了……」
蕭源只是陰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往後這些閒話,少說。」
柳氏便閉上了嘴。蕭源轉身大步的離去。
柳氏也並不在意他的態度,三年半了,她也算知道蕭源的心思。雖然沒個好臉,但對她和沉哥兒,是真真關切。
兩年前朱臨叢升了官,納了一房寵妾,這妾室輕狂起來,攛掇著朱臨叢在家中不消停。蕭源走鏢回來聽說,當晚就衝進來對著朱臨叢一頓拳腳,又強行要了這寵妾的身契,拎走賣了。
朱臨叢喊了伊天府衙來拿人,誰知蕭源進去一夜,便毫髮無傷的出來了。
朱臨叢又告到御前,稱蕭見行養子不教,縱子為惡,這摺子卻被皇帝留中不發。
從此朱臨叢就消停了。
柳嘆了一聲,蹲下身來,在墳前上了香燭,便開始燒錢紙。
錢線在盆中一被點燃,就迅速的蜷曲成灰。
柳氏低低的和朱沅說話:「……沅兒,你若能入夢,便夜裡來同娘說說話,你死前娘待你惡聲惡氣的,如今想來就是心疼如絞……」
「……你也勸勸姑爺,老這麼下去也不成……沉哥兒十分爭氣,先生都誇他。」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眼淚不住。
沉哥兒在一邊一齊添著紙錢,見狀便勸:「娘,再哭眼睛又該不好了。」
柳氏答應一聲,慢慢的抹了淚。
蕭源並未留柳氏用膳,待莊頭送了柳氏母子出門,他才又到了墓前。他往盆中添了幾張錢紙,低聲道:「阿沅,你若有靈,就保佑我今夜一舉成事。」
到入了夜,莊上陸續來了八人,這些都是蕭源鏢隊的鏢師。
他手下共有三十多人,但只有這八人,是蕭源在無數次押鏢中與之生死與共的兄弟,十分可信。
眾人聚在屋裡,蕭源壓低了聲音道:「有不想去的,自可不去。蕭源絕不怪罪。」
眾人都道:「蕭兄,事到臨頭,為何還說這樣的話?命也是蕭兄救的,幸而無家小拖累,將命還給蕭兄也是應該。」
蕭源站起來:「走罷。」
一行人均是夜行衣,軟底鞋,在漆黑的夜中行走。發出的動靜極小,有人聽見也不過以為是只貓經過。
蕭源這處莊子離東燕山不算太遠,走了一個時辰,便看見了東燕山下的營火。
皇帝這兩日在此狩獵。蕭源原本就是在東大營任過兵卒,也正是在先帝於東燕山狩獵時護駕有功才得以升任武騎侍從。
他對此地形非常熟悉,早已仔細琢磨過潛入路線。
皇帝被東大營兵卒包圍了起來,層層護衛。
蕭源站定了,做了個手勢,眾人便將夜行衣一脫,原來裡邊竟上已穿上了東大營兵卒的衣服,這是蕭源令人仿造出來的,他甚至仿造出了腰牌。
「……你們只管四處放火、遊走,將水攪渾,儘量不要與人交手,營地亂起來了,你們便逃罷。」
這也是事先說好的,但幾人都仍有些擔憂:「蕭兄一人怎麼成?不如……」
話沒說完就被蕭源打斷:「我會潛伏接近,等營地亂了再出手。我知道有個方位,因著地勢必然守衛薄弱一些。諸位儘量求活……我卻是死而無憾了。」
幾人等到個士兵換班的時機,正是要四下分散了潛入,但離營地不過五米之遙,突然前方樹後斜里走出來一個人,朝他們揮了揮手。
眾人心中一緊,已是有人抬起了手弩,要致其於死地。
蕭源卻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了他。
那人逆著營地的火光,看不清面容,但他手上的東西卻被照了個清楚。
蕭源心中突突直跳,瞪圓了眼望著來人,一時只覺腦中發昏,呼吸困難。
那人手中是只頭釵。初一看去,蕭源只覺莫名其妙,不知他拿支釵揮手作甚。但他隨即就如被雷擊,他認出來這是朱沅的頭釵且還是她自盡時戴的!
不會錯的,整理朱沅舊物時獨不見了幾樣,其中這隻釵是朱沅日常就喜歡戴的!
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他希望這意味著什麼。期待又恐懼的等著來人靠近。
不過五米之遠,卻像是走了百年。
來人低低的說道:「你果然要動手,快隨我退走,回去再同你說。」
蕭源一把奪過髮釵,聲音低而嘶啞:「你如何有這髮釵?!」
那人聽出他語氣里的危險,若一個不好,恐怕就會死在當場,頓時低聲道:「蕭夫人還活著……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還是走罷。」
這一道驚雷震得蕭源僵在當地,他緊緊的攥著髮釵,微微的有些哆嗦,釵尾扎進了肉中仍無所覺。
他的這種形狀,著實引人嘆息。
來人嘆了一聲,也不賣關子了,低聲道:「蕭兄聽不出我的聲音麼?」
蕭源兩耳只聽得到自己的血液在汩汩奔流,他這話雖入了耳,卻聽不到蕭源心中去。直到來人又重複了一次,蕭源方才穩定心神,竭力分辨:「……你是,是,戚雲淮?」
來人側了側臉,讓火光照在半張臉上,側臉線條堪稱絕美,俊眉修目,正是戚雲淮。
看到他,蕭源心中定了兩分。
戚雲淮的的種種傳聞,蕭源也略知一二。
三年前皇帝隱隱發難,戚國公為了向皇帝投誠,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戚雲淮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燕京諸人都以為他已死。
雖不知他為何今日在此,但說他為皇帝效命,挖個坑讓蕭源來跳是不大可能的。
對朱沅消息的渴求,終是勝過了這絕佳的行刺機會。
蕭源做了個手勢,一行人又悄無聲息的退下山去。
一連退出了兩里,蕭源終是站定了,迫近一步。
戚雲淮往後退了一步,隔開與他的距離,平穩淡然:「莫急,蕭夫人的確未死。其中種種,還是讓她親自與你說才好。」
蕭源怎麼能不急,這樣的驚喜簡直讓他混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一會露出一個笑,一會又鎖緊了眉頭:「她在那兒?」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戚雲淮左右看了看。蕭源立即道:「都信得過。」
戚雲淮道:「在西域。」
蕭源在原地走動起來,他轉了好幾個圈,才在戚雲淮面前站定。
戚雲淮看他興奮的模樣,不覺間也為他喜悅的情緒感染,微笑著看他:「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只是這兩年,皇上雖不曾專門派人尋找蕭夫人,但從種種跡象發現,他也有令人順帶留心必竟死不見屍是一大疑點。所以我們也不敢與你聯繫,怕你按捺不住露了痕跡。
原本年後便想借著押一趟鏢的名義,讓你去西域一趟,與她相會。不曾想我發覺你行事有異,幾番猜測,只怕你要出事,只得阻止……
蕭兄,如果要行刺皇帝,蕭夫人當年在宮中與皇帝最後一面便可做到……但事後蕭、朱兩家便有滅族之禍。她也是憂心你行事衝動,才央戚某每回潛回燕京時多留心於你。」
蕭源立即道:「我不會再行刺了,我要立即去西域,天一亮,立即。」
戚雲淮對此答案半點也不意外,他笑了笑:「好罷,想來蕭夫人也有一番驚喜了。」
蕭源立即讓幾個兄弟回去收拾行裝,自己也欲回莊子上去,但又有些猶豫,只怕戚雲淮一去就不見了蹤影。
戚雲淮看出他心思,只得道:「戚某絕無虛言。」
蕭源嘴上應了,但仍是一路跟蹤了戚雲淮,見著了他落腳之處,才自己返回了莊子。
戚國公正與幕僚商議,就聽人說老太太請他過去。
戚國公只好去了。他腳步比從前輕快許多。
這兩年,他新娶了個繼室,可惜只生了個女兒,但戚國公身體還健壯,想生出兒子是早晚的事。
老太太在佛堂等著他。
見了他,開門見山道:「我問了戚五,說是雲淮現了蹤跡,你要對他動手?」
戚國公點了點頭:「皇上對他很忌憚,除了這孽障,迎合聖心,對戚家也是好事。」
老太太將拐杖往地上一頓:「他失蹤三年!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了,你根本就是為了自己心中怨恨要殺他。不求你打掩護,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是了!珠丫頭被你胡亂嫁了也就算了,你對沈氏再恨,也要念著雲淮是你的骨肉,何需如此!」
戚國公被揭破了心思。
他這幾年過得越暢快,就對從前的憋屈越憎惡。此時忍不住道:「娘,那賤人所生,怎確定就是我的骨肉?娘為何從未起過疑心?」
老太太吃驚的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恍然道:「……難怪。他出生之時,你還不是國公。我記得,你當時是在長福任官……是以他出生時的樣子,你沒見過。雲淮呀,剛生下來,跟你剛生下來時,那小眼睛、小鼻子、小眉毛、小嘴巴,一模一樣!我當時一看啊,心軟軟的,就想起了你幼時的可愛之處。當時我身邊服侍的老人,都說和你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絕對是你的嫡親骨肉!只是後頭一長大,這眉眼開了,漸漸兒長得就像沈氏了……」
戚國公呆立當場,面上漲得通紅,他痛苦的道:「不可能,不可能……」
老太太憐憫心疼的看著他,嘆了口氣。
戚雲淮這所宅子是用旁人的名字置辦的,只有個耳朵半聾的老僕平素照料,戚雲淮偶爾回來燕京才用上兩日。
天一亮,這老僕便比比劃劃的,戚雲淮聞言哭笑不得,出門一看,果然蕭源背著行囊用手支著頭坐在台階上,一匹棗紅的高頭大馬被拴在一邊的樹上,甩著尾巴悠閒的吃草。
戚雲淮彎下腰去拍了拍蕭源的肩:「蕭兄。」
蕭源半夢半醒之間精神一振,站起來轉過身,迫不及待的道:「出發罷。」
戚雲淮想說自己還未用早膳,但也是於心不忍,只得取了行囊同他一道出發了。
戚雲淮這一行原本就備了不少貨物,雇了一支鏢隊原也正常,一行人不著痕跡的出了燕京,往西域去了。
越往西去,天氣便越乾燥,綠色漸少,大片大片的荒丘出現。行了大約有三月之久,此處已是半沙漠化,筆挺不生寸草的石山,天地蒼茫荒涼一片,吹來的風都卷著砂。
朱沅所在的,便是一個邊陲小鎮,這小鎮夾在大燕與句氏國中間。句氏國小力微,歷朝歷代都是十分恭順的向大燕進貢,也因此處地貌荒涼,大燕對此並無興趣,多年來一直不甚關注。
這邊陲小鎮便像是三不管地帶,不過句氏人和大燕人都喜歡在此進行貿易,也讓這個小鎮十分熱鬧。
蕭源騎著馬一路走去,看見路上行走的女子都用布巾遮住了半張臉,男子也都裹著厚厚的頭巾。他和戚雲淮並駕齊驅,不說戚雲淮了,就是蕭源也是英挺俊俏,
引得一些女子都駐足指指點點。
蕭源這才悟了,原來這些女子不是出於禮節才遮住了臉,只怕是為了防風沙。
戚雲淮卻是早都習慣了,他對蕭源介紹:「此處的人有不少都是大燕與句氏混血的,女子作風也十分大膽,你以後就知道了。你看」他指著一處:「那間掛著布幡的,是我的鋪子,旁邊的,就是蕭夫人的醫館。」
此處的房屋都十分矮塌,灰撲撲的,無甚區別,但戚雲淮所指的地方,正如他所說掛了布幡,蕭源一眼看見立即心情激盪,拍了馬向前奔去。
待到了面前,他翻身下馬。就見屋門口掛著半幅布簾擋風沙,裡頭隱約有人說話。
蕭源站在門前,近鄉情怯一般,竟不敢上前了。
過了一陣,就有一群孩童嘻笑著靠近,見著他這個生人立在此處,不免奇怪。
便有個小女童嬌聲道:「叔叔,你不舒服?要找我娘看病?」
蕭源心中一震,回身低下頭來看她。
這一群孩子都頂了水壺,想來是結群去取水,替大人分攤雜務。
說話這小女孩兩歲多的模樣,用紗巾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頭捲髮泛著黃。她也學著旁人,但卻頂不了水壺,只是頂了個小陶杯,裝了淺淺一底水,小心翼翼的用手扶著。
蕭源盯著她,心中怦怦直跳,這小女孩也不怕他,好奇的望著他。
隨後門帘被挑開,一個婦人從里走了出來,看見蕭源也有些好奇,但她隨即就對著這小女孩露出笑臉:「妮妮,嬸子給你帶了好吃的。」她彎下腰,摸出幾顆糖果,塞到了小姑娘斜挎在腰上的荷包里。
屋裡跟著走出一人,她語氣淡然的道:「王大姐實在不必客氣了。」
蕭源一聽這聲音,就如遭雷擊:是朱沅的聲音。
先前戚雲淮說朱沅未死,蕭源很高興,但他高興到不敢相信,一路拼命的趕路,既想早日看到,又怕早早的失望。
此時這姓王的婦人笑道:「讓孩子高興高興,不值什麼。」但朱沅沒有答話,蕭源便知她也看到自己了。
他在戚雲淮面前表現得十分衝動,但真到了此時,他卻只能是僵硬的轉身,微微紅著眼眶,抿緊了嘴唇,看著朱沅。
朱沅也用紗巾蒙住了半張臉,但她光潔飽滿的額頭,秀美的黛眉,嫵媚的雙眼,仍同蕭源無數次夢到的一模一樣。
她眼神閃動,但口中只是語氣平靜的道:「你來了。」
蕭源點了點頭。
朱沅拉了他的袖子:「進來罷。」
又對著妮妮道:「別玩了,回家罷。」
父女倆同時點頭,妮妮頭頂上的杯子就往下一滑,她嚇得尖叫了一聲,蕭源連慢腳尖一挑,杯子就穩穩的落在了他腳背上。
妮妮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她盯著看了一陣,又將杯子頂到頭頂,然後有意低下頭去。
蕭源巴不得配合,連忙動作浮誇,像變戲法一般陪她玩耍了起來。
妮妮被逗得咯咯的笑個不停。
朱沅看了一陣,轉身甩了帘子進去:「我去燒飯了。」
等到朱沅飯上了桌,妮妮已經同蕭源十分親呢了,她拉著蕭源:「叔叔不要走~到我家七飯。」
蕭源這個時候,基本可以縱容她騎在頭上拉屎了,滿面笑容的跟著她進了屋。
一家三口坐著吃飯,朱沅已經取下了面紗,她給蕭源布菜。
「其實我在鄉下長大,幼時不服氣,偷偷的學過鳧水……當時逃生的把握不大,鳧水並不十分熟練,那一陣身子又虛,也許就真的死了,那封書信,若我真的死了,便也是真正的遺書了。且要騙過皇帝,最好先騙過自家人……所以並沒有告訴你直相。」
蕭源默默的低著頭,一點一點把朱沅布給他的菜吃掉。
「後來也一度昏了過去,正好戚公子在河邊垂釣,陰差陽錯的救了我。正好他父親也派了人來『處置』他,我們就一起逃了……」
「到了半路,發現有孕了才放緩了腳步,所幸幾月後有驚無險的將她生下來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的,蕭源想到其中種種,卻是膽顫心驚。
朱沅說著,也是紅了眼圈。死裡逃生的驚險,還有三年來她在惡劣的氣候、完全不同的異域風俗、孤單寂寞的異鄉中堅持了下來,人人都說她是個冷美人。
但實際上,見到還有些孩子氣的蕭源,聽到他隔著一層帘子逗得妮妮咯咯的笑個不停,她的心就軟成了一灘水。
長久以來的情緒一下將她壓垮了,她捂住了嘴,有些哽噎:「對不起,還是騙了你……」
蕭源連忙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礙於孩子在跟前,不好如何動作,只是很激動的望著她,低聲道:「只要你活著,什麼都不要緊。」
妮妮吃驚的睜著大眼看著,突然兇巴巴的拍了拍桌子:「叔叔害娘哭了,不要在我家!」
朱沅連忙擦了擦眼睛,放下筷子摸了摸她的頭:「不是這樣,他是你爹。」
妮妮盯著蕭源左看右看:「我爹?戚伯伯當我爹就好了呀……」
朱沅都控制不住,一下面上僵硬起來,正在這時,就聽戚雲淮在外頭道:「妮妮,要不要跟戚伯伯去趕集?」
妮妮一下被引開了注意力,朱沅連忙往一個小包里放了幾張餅和一包牛肉乾,將包往妮妮脖子上一掛,趕緊讓她走了,自己才好和蕭源說話。
蕭源臉色果然已經很不好了,他已經跟著站了起來走到朱沅身後。
朱沅將木門關上,回過頭難得有些心慌。
蕭源有些生氣的道:「一路上問他,他就鬼鬼祟祟,像個鋸嘴葫蘆一問三不知。你們這般比鄰而居!」
他又生氣的重複了兩次:「你們這般比鄰而居!你們這般比鄰而居!」
朱沅嘆了一聲,只能主動的撲進他的懷中:「我們什麼事也沒有,只是他鄉故人,互相照顧。除了詐死,這三年多,我都對得起你。」
朱沅身上沒有了從前那種馨香,但有一種乾爽的氣息,身子也照樣柔軟。她一撲到蕭源懷中,蕭源就忘了一切,只能張開手,用力的抱住了她。
兩人靜靜的站著。血液在同時沸騰,仿佛要融到一起去了。任何語言都是多餘,只能閉著眼睛感受久別重逢的幸福。
不知過了多久,蕭源啞聲道:「我很餓。」
朱沅掙扎著要站直:「趕了這麼久的路,快吃好了睡一覺罷。」
但蕭源將她抱得更緊了,語調都變了:「我要吃了你。」
朱沅連臉紅都來不及,就被他打橫抱進了內室。
戚雲淮一隻手抱著妮妮,一邊幫她擦了擦嘴角,她正吃得滿嘴是屑。
妮妮一路上看什麼都新鮮,終於吃飽了以後,想起來問:「黃嬌嬌說,你是我爹。」
戚雲淮笑了笑:「我只是伯伯,今天那個叔叔是你爹。」
妮妮偏著頭想了想:「我喜歡你是我爹。」
戚雲淮摸了摸她的頭:「……以後你就不會這般想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