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白雪皚皚。
西伯利亞鐵路從莫斯科出發,穿越遼闊的松林雪原,跨過險峻的烏拉爾山脈,橫穿西伯利亞凍土帶,最終抵達太平洋岸的海參崴。
愛因斯坦雖然已經50歲了,但性格卻不顯得沉悶。當火車飛馳在無邊無際的動土層時,他驚喜得像個發現新玩具的小孩子,趴在窗後眼都不眨的眺望。
「這真是一條神奇的鐵路,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它比美國的西部大鐵路更加壯觀,」愛因斯坦忍不住感慨道,「不得不說,俄羅斯是一個偉大的民族。」
周赫煊指著外邊的冰雪,不咸不淡地說:「這條鐵路在修西伯利亞路段時,俄國在中國的山東、河南及東北地區,前後招募了幾十萬工人。西伯利亞鐵路東段的橋樑和隧道工程,絕大部分都是由中國工人完成的。不管是美國西部大鐵路,還是這條西伯利亞鐵路,每一根枕木上都流淌著中國人的鮮血。」
愛因斯坦起初是驚訝,隨即默然,緩緩說道:「或許,我應該更多的了解關於中國的一切。」
柯布西耶做為一個建築師,他聽到周赫煊所說的話後,忍不住評價道:「中國的工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工人。不管是在俄國、美國,還是法國,他們的表現都是那樣出色。或許,這種工匠傳承一直流淌在民族血液中,所以才會有萬里長城。」
李石曾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中國的工人修建了美國西部大鐵路、修建了俄國西伯利亞大鐵路。當今世界最雄偉的兩條鐵路,其最難的路段都是中國工人修出來的,而中國自己的鐵路卻少得可憐。
中國的工人,何時才能修築一條屬於中國的世界級大鐵路?
李石曾感到很茫然,內心的憋屈難以言喻。
周赫煊望著遠方的冰川雪原,耳畔依稀響起韓紅的那首《天路》。
西伯利亞鐵路的終點站是海參崴,晚清時候還屬於中國的土地,現在卻成為蘇聯的遠東第一大港「符拉迪沃斯托克」,意為「鎮東府」。
即便拋開海參崴不說,此時的西伯利亞鐵路也是要途經中國的,大搖大擺地穿過哈爾濱。
火車在哈爾濱站停下,眾人下車轉乘支線鐵路,路過長春,前往瀋陽。
這條西伯利亞鐵路的支線,是1903年建成通車的,當時名為「東清鐵路」。李鴻章做為清朝特使,跑去莫斯科祝賀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被俄國人誘迫簽署《中俄密約》,並決定修築這條「東清鐵路」,實質上是在加強沙俄對中國東北的控制。
東清鐵路,在民國時候叫做中東路!(起點哈爾濱,終點大連)
中東路事件的影響已經蕩然無存,周赫煊等人在長春站,看到無數蘇聯鐵路職工,正在井然有序的工作著。只有野外不時出現的彈坑,已經被炸毀後還未修復的建築,提醒著人們這裡剛剛爆發過戰爭。
瀋陽車站。
「嗚嗚嗚~」
火車汽笛拉響,黝黑的鋼鐵巨獸慢慢停下,周赫煊起身對愛因斯坦和柯布西耶說:「兩位先生,請吧,歡迎來到中國瀋陽!」
「請!」柯布西耶讓愛因斯坦走前面。
愛因斯坦當仁不讓的走在最前邊,當他下車的瞬間,站台外猛然爆發出瘋狂的吶喊聲。
馮庸做為張學良的代表,帶領瀋陽社會各界的名人,還有自發前來的學生和記者,已經在車站等候多時。
愛因斯坦笑著朝眾人揮手,用剛從周赫煊那裡學來的簡單中文說:「歇謝,膩悶耗!」
「轟!」
聽到愛因斯坦說中文,車站裡變得更加熱鬧,激動的學生不要命地往前擠,把維護秩序的警察都撞翻了。
好不容易安撫好現場情緒,馮庸帶著政要名人們走上前來,與愛因斯坦握手道:「愛因斯坦先生,你好!」
「你好,」愛因斯坦開玩笑道,「你的英語,比我的中文說得更棒。」
「哈哈哈哈!」
這個小小的幽默,讓現場歡聲大笑。
周赫煊上前介紹說:「這是馮庸先生,他是一所免費私立大學的創辦者。」
「免費私立大學?」愛因斯坦驚訝道,「太不可思議了。」
周赫煊笑道:「馮庸先生為了創辦大學,把父親留下的遺產都變賣了。」
愛因斯坦握著馮庸的手說:「馮先生,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紳士。」
「多謝誇獎,不敢當。」馮庸連忙謙虛道。
周赫煊生怕冷落了柯布西耶,連忙又介紹:「五哥,這位是歐洲頂尖設計師柯布西耶先生。」
馮庸立即上前握手:「柯布西耶先生你好!」
「你好,年輕的校長先生,很高興認識你。」柯布西耶笑道。
隨後,馮庸又介紹了幾位瀋陽的政要名人,大家簇擁著愛因斯坦準備離開車站。愛因斯坦完全成為焦點中心,別說柯布西耶,就連周赫煊都變成了陪襯。
瀋陽《申報》的記者攔著眾人大喊:「等等,大家先來合影留念吧!」
馮庸從善如流,對兩位老外說:「愛因斯坦先生,柯布西耶先生,請!」
愛因斯坦和柯布西耶站在最中間,周赫煊、馮庸分站他們兩邊,更外邊和後面,則站了不少瀋陽的名人政要。
「大家注意看鏡頭,茄子!」
「咔嚓!」
「咔嚓!」
柯布西耶拍照時很有紳士派頭,表情嚴肅、一絲不苟。愛因斯坦則要調皮得多,就在記者按下快門的瞬間,他突然歪腦袋、吐舌頭,瞪大雙眼活像一條小狗。
而周赫煊明顯注意到愛因斯坦的舉動,斜乜著眼睛看向這位科學家,神情似笑非笑頗有些「滑稽」的味道。
這張照片後世流傳很廣,有網友發帖調侃說:「整張照片的畫風,從中線一分為二。左邊的馮庸和柯布西耶太嚴肅了,就像是在拍證件照。右邊的周赫煊和愛因斯坦,則已經不屬於拍照範疇了,他們明顯是在斗表情包,一個『逗逼』,另一個『滑稽』,都挺欠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