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一二八·淞滬戰(九)
陳銘樞深深的看了范傑一眼,示意一下,屏退左右,蔣左梅也知道接下來的話題,他不適宜再聽下去,便以奉茶為名帶著幾個女兒退了出去。
「你是黃埔四期的吧,有什麼話,不妨直說?」能夠營救出蔣百里,讓他他內心十分歡喜,正當再加把力救出老友鄧演達,卻被告知鄧演達命不久矣,這對他的打擊實在太重。
「是的,學生是黃埔四期的,前兩日校長已經將鄧先生由陸軍監獄轉移到富貴山炮台廢墟內關押,並斷絕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聯繫,難道您還看不出校長已經在殺人邊緣了嗎?」范傑毫不客氣的說道。
陳銘樞的臉色立刻便發了白,這兩天他被營救蔣百里的成功沖昏了頭,有些忘了鄧演達的事情。
范傑接著說道:「實際上,校長之所以敢在下台前殺鄧演達,與粵方的態度有很大關係。大革命時期鄧主任在武漢屬於最激進的黨內左派,而黨內右派中的人物,自然都有點恨他,汪精衛"七?一五分共"後,也和鄧主任水火不容,陳濟棠更因鄧主任支持他的政敵,哦,也就是您,重回廣東,而欲置鄧主任於死地。"九?一八事變"發生後,寧粵雙方息兵和談,粵方提出的條件中是校長下野,釋放胡漢民、李濟深等政治犯。孫科和陳友仁在廣州提出應加上鄧演達,結果為汪精衛和陳濟棠反對,未能如願。汪精衛和陳濟棠的這種態度,事實上等於贊同校長對鄧演達的處置。校長至此再無顧忌,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會在他的控制之下。」
范傑盯著臉色越來越發白的陳銘樞,恨恨的說道:「校長本就在殺與不殺的邊緣,鄧主任與蔣伯父的情況不一樣,鄧主任對黃埔四五期學生的影響力太大,一個不小心,就會影響校長的根基,對校長的威脅實在太大,這是譚院長寫給鄧主任的信件,麻煩您轉交給鄧主任,您也不妨再多勸勸他,實在不行出國也好,何必在國內與校長硬拼,最關鍵的是現在黨內實力最大的校長,而能與校長相抗衡的汪精衛和胡漢民也都有殺他之意,若不妥協,性命之危就在眼前,更有可能會拖累妻兒。好了,學生言盡於此,望先生抓緊時間勸說,時間不多了!」
說完,范傑便告辭離去,沒一會陳銘樞也有些落魄的離開了蔣家,回上海找宋慶齡商量去了。
就在范傑忙著處理宋美齡收憲楷做乾女兒的事情,依著宋美齡的意思,自然是大肆操辦,讓天下人皆知,但是范家和曾家的意思還是低調一些,請一些親切朋友略作團聚即可,不必大肆宣揚。其實對於范曾兩家的要求,蔣介石早有預料,畢竟這些年,這兩家人出仕不多,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教育界方面,范源清因為弄出來漢語拼音一事,更成了國內舉足輕重的教育家。
宋美齡與蔣介石商議過後,便同意了范曾兩家的要求,但是宋美齡還是做主增加了不少社會名流,范曾兩家也沒有多做反對,畢竟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而在此期間,發生了歷屆黃埔畢業生聯名要求蔣介石釋放鄧演達的事,范傑並沒有參與其中,他知道這是在把鄧演達往死路上逼。
果然,蔣介石見如此之多的黃埔學生如此支持鄧演達,更有殺鄧之意。
這時,何應欽、何鍵、何成浚等人都致電蔣介石,要求殺鄧演達,為這場殺局添了一把火。
而胡宗南等一些黃埔一期學生也聯名向蔣呈訴:"如果校長不除鄧演達,我們的兵也就帶不成了。"
戴季陶也向蔣介石說:"今天可怕的敵人,不是汪精衛、陳濟棠。真正能動搖政府根基,分散黃埔力量的,只有鄧演達一人。"戴季陶的話正中要害。
這幾乎是最後的一擊,蔣某人終於下了殺鄧演達的決心。最後這一天將在11月29日。
而在11月28日夜,蔣某人最後一次來到監獄,想最後看一眼鄧演達,聽聽他想說什麼,沒成想在監獄裡面遇上了正在勸說鄧演達妥協的陳銘樞。
「總司令!」陳銘樞趕緊敬禮。
「真如啊,這麼晚還在這裡啊!」蔣介石看似不經意的問道,他心裡有些懷疑陳銘樞有劫獄之舉。
「是的,總司令,職部在勸說擇生兄不要在如此頑固,國家正值為難關頭,黨內同志更應統一合作,捐棄前嫌,共赴困難。」
「怎麼樣,擇生如何說?」蔣介石饒有興趣的問道。
陳銘樞苦著臉回答道:「這頭倔驢,壓根聽不進別人的勸說,職部勸他半天,反而被罵成是叛徒、懦夫、膽小鬼,學生,學生,唉……」
「你也不容易啊!」蔣介石拍了拍陳銘樞的肩膀,心裡的狐疑放下了大半,周圍侍衛傳過來無異常的消息也使他放下了心。
「這樣吧,我再進去勸他一勸,希望他能改過自新,幡然悔悟!」蔣介石轉身進了囚室,陳銘樞一個人站在外面,心裡有些發涼,難不成正要走那一步不成。
他苦著臉聽著囚室裡面傳出的對話聲,慢慢的激烈的爭吵聲越來越大,他的臉苦的都能滴下水來。
半天之後,蔣介石黑著臉走出了囚室,不出意外,他又被鄧演達罵了一遍,看了眼苦著臉的陳銘樞,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自己何必與一個將死之人計較。
不理會陳銘樞,蔣介石帶著手下想監獄外走去。
陳銘樞則轉身進了囚室,對著那一身傲骨凜然的鄧演達,說道:「擇生兄,真的沒有任何餘地了嗎?」
鄧演達高傲的一揮手,不屑的說道:「某絕不與此輩同流合污!」
他堅持的認為蔣某人就不敢殺他,殺了他,黃埔四五期的學員就會發生動亂。
殊不知此刻已不是北伐之時,人也不是那時的人了,真正鐵心跟著他的人並沒有多少,更何況是造黃埔生心中另一個領袖的反。
「唉!」陳銘樞嘆了一口氣,說道:「對不住了,擇生兄。」說完,快速上前一步,右手打向鄧演達後頸。
鄧演達正在奇怪陳銘樞為什麼說「對不住了」的時候,陳銘樞的手已經打向了他的後頸,鄧演達一介文人,哪有那個反應,那個身手,直接就昏了過去。
陳銘樞快速的從懷裡拿出一張紙,咬破鄧演達的右手拇指狠狠的按了上去。
「唉!」嘆息一聲,陳銘樞立馬就收好東西,走出囚室,示意獄警關上門,他自己則朝蔣介石離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蔣介石正在外面的慢慢的走著,仰望星空,心裡感慨又一個黨國支柱即將離世,不知明夜是否會有流星划過。
卻聽後面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總司令,請留步,請留步!」蔣介石轉身過來,一看是陳銘樞,難不成,他還來為鄧演達求情!有意不想見他,但是兩人已經照面,現在正值寧粵和談關鍵後續時刻,自己下野後,還須陳銘樞的大力支持,又不得不見,心裡有些後悔今夜來探監了。
蔣介石揮手讓侍衛放陳銘樞過來,陳銘樞趕緊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總司令,總司令,這是擇生寫的自白書,他願意以出國來換取黨內團結,共赴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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