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王健父母的嚎啕聲才消停下來。
夜空繁星點點,蛐蛐們歡快地叫著,左右鄰居竊竊私語的聲音隔著院牆傳來。
一切都非常祥和,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我雖然年幼,卻不是智障,從爺爺那番話隱約可以猜出來,紅衣女鬼是奔著我來的。
王健是第一個死掉的,第二個很可能是我,或者是其他三人中的一個。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一想到我的心臟會被紅衣女鬼挖出來吃掉,我就不敢入睡,生怕睡著後就再也醒不來了。
院中桐樹的影子被月光透射進房間,一晃一晃的樹影就像一個個索命的鬼魂飄蕩,嚇得我大氣也不敢出,索性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也不知道這麼持續了多久,困意席捲而來,我實在是撐不住了,疲倦地閉上眼睛。
「啪啪啪」
急促地敲門聲突然響起,把即將睡著的我嚇了個激靈,睡意消散了個乾淨。
聲音還在傳來,大有不開門不罷休的氣勢。
王健的死本就讓我很壓抑,這敲門聲像是故意跟我作對,吵的我心裡非常煩躁。
換以往,有人敲門都是我爸開門的。
今晚敲門聲這麼急促嘹亮,我爸像是沒聽到,沒有任何動靜。
「不修,快開門啊!」
敲門聲短暫消停,二毛的聲音傳來。
二毛是胖虎堂弟,沒什麼主見,我們說玩什麼他就玩什麼,存在感非常低,昨夜他也同我們一塊去白楊溝了。
現在黑燈瞎火的,二毛不要命的敲門,保不齊是有什麼事情。
我也沒有多想,一骨碌跳下炕出了房間躡手躡腳打開院門。
二毛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急的直跺腳:「不修,救救我哥,我哥被女鬼纏上了!」
「啥?」
我震驚的差點摔倒!
本以為我會是第二個,沒成想胖虎竟捷足先登了!
可話說回來了,我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二毛大晚上跑過來求我,這未免有點太不切實際了。
「不修,只有你才可以救我哥了!」
二毛一把鼻涕一把淚說:「我聽說你有一張黃符,只要拿上黃符女鬼就不敢碰你,你快點把黃符給我哥,他就不會死了。」
黃符是我爺爺傍晚才給我的,這事只有我爸媽知道,二毛怎麼會知道的?
而且就算真要討黃符,也應該大人過來,派二毛過來這算什麼事兒嘛!
二毛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著急忙慌喊道:「不修,快點給我吧,再拖下去我哥就要死掉了!」
我心中存在很多疑慮,但胖虎要是一死,我無形中就成殺他的兇手了。
加上二毛一個勁兒的催促,我一時發懵,把手探入衣服準備拿出黃符。
「別給他!」
一縷耳熟的呵斥聲從身後傳來。
我下意識停下動作,扭頭一看,見那個穿著碎花衣裳,扎著沖天辮的小姑娘再次出現。
小姑娘指向房間催促道:「快點回房間去,他不再是二毛了!」
「不是二毛?」
小姑娘一連救了我兩次,我理應無條件相信她,直徑回到房間裡去。
不知為何,我卻沒有這樣做,而是腦殘般朝二毛看了過去。
剛才還哭哭啼啼的二毛停止了哭喊,臉色陰鬱,陰惻惻盯著我。
我被二毛的樣子嚇了一跳,正準備開口,他突然看向我身後,陰桀冷笑起來:「怪不得,原來是你在壞我好事兒!」
我聽得毛骨悚然,二毛雖然還是二毛的樣子,但口中發出的卻是個女人的聲音!
女鬼!
女鬼附身了!
紅衣女鬼是想借著二毛的身子把黃符拿走,然後再來弄死我!
我腦子一懵,差點原地升天。
我迫切想立刻衝進屋裡,誰料雙腳像是灌了水泥,硬是挪動不了一步。
「丁不修,她很厲害,我目前鬥不過她,先撤了,只要黃符還在你身上,她一時半會就對付不了你!」
小姑娘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丟下這句話就消失了個乾淨。
「咯咯」
二毛口中傳出女人嬌媚笑聲,他用手掩著嘴巴,看起來媚態十足,目光卻陰氣森森,聲音更是冰冷的厲害,宛如寒冬臘月的冷風。
「小娃娃,只要你扔了黃符我就離開,以後再也不會纏著你們!」
「你當我是小孩嗎?」
這話一說出來我就後悔了,在女鬼眼中,我確實是個小孩,但那也不礙事。
只要我不把黃符拿出來,女鬼就算日破天也對付不了我。
女鬼沒有動手,肯定忌諱黃符,只要黃符還在我身上,我就不怕她。
「小子,你要為你的決定負責!」
二毛恨恨揮手,一改剛才的媚態,冷冰冰盯著我,突然從身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
「你要幹啥?」
我嚇得不能自已,警惕盯著二毛。
女鬼礙於黃符不能近身,保不齊是要用西瓜刀來捅我。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二毛並沒有舉起西瓜刀衝過來,而是反手舉起西瓜刀,把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噗!」
一聲悶響襲來,西瓜刀瞬間沒入二毛胸腔,鮮血飛濺,讓我眼前一片血紅。
「小子,你身上的黃符只能保你三天,我倒要看看,三天後你還有什麼保命伎倆!」
我被眼前這一幕徹底嚇傻了,呆若木雞般愣在原地,冷汗一下子打濕衣服,張開嘴巴就想喊叫出來,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二毛森森冷笑,抽出西瓜刀把手塞進傷口猛地一拉扯,一顆血糊糊的心臟在我眼皮子底下抓了出來。
二毛已經被女鬼附身,臉上沒有任何痛苦,反而一臉享受,捧起還在跳動的心臟就往嘴裡塞。
在大力咀嚼下,一灘灘血水從嘴角流淌,讓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穢物猶如噴泉從口中噴涌而出。
「小子,他是因你而死的,是你殺了他,他是被你殺死的!」
二毛把心臟吞咽後癲狂得笑了起來,把西瓜刀抵在脖頸處,猶如拉大鋸般扯了起來。
二毛瞬間皮開肉綻,動脈被割破後鮮血噴涌,把我澆灌成了血人。
腥濃的血腥直涌鼻孔,看著表情極具猙獰的二毛還在抹著脖子,我再也經受不住這種刺激,尖叫一聲後兩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夢裡,我看到二毛一手提著腦袋,一手抓著心臟,渾身是血說是我殺死了他。
如果我把黃符拿出來,他就不會死。
他是因我而死的,要讓我給他償命。
我瘋狂搖頭辯解,奈何二毛根本就聽不進去,說到激動處還把腦袋扔了過來。
看著二毛那血糊糊的腦袋就要砸中我時,我雙腿一蹬,猛然驚醒。
外面已是日上三竿,我光溜溜躺在被窩裡,爸媽坐在坑邊滿臉憂愁。
見我醒來,我爸嘆了口氣,我媽則抹著眼淚默不作聲。
「爸,媽二毛死了?」
我親眼見證了二毛慘死,卻還心存僥倖,希望一切都只是場噩夢。
我爸媽對視一眼沒有回應,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爸媽的默認讓我覺得自己一下跌倒了冰窟里,寒氣順著毛孔往身體裡涌,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暖和的。
兩天時間死了兩個人,這讓村子上空籠罩了一層陰霾。
更可怕的是這場殺戮還沒有終止,接下來肯定還會有人死掉的。
「哐當!」
院門被大力踹開的聲音襲來,滋哇亂叫的叫嚷聲在院中充斥起來。
我被嚇得驚呼出來,我爸媽更是面色一變,嘀咕了一聲「拉不出屎怪地球沒有吸引力」便齊齊朝外面走去。
「丁不修,你還我兒子命來,他是因為你才死的,是你害了他!」
「我兒子死的慘啊,要不是你把那兩隻紙人腦袋拍壞了,我兒子就不會被纏上,你要給我孩子償命,你還二毛的命來」
外面傳來王健父母和二毛父母的痛哭哀嚎聲,我爸媽根本就攔不住,轉眼聲音已經逼近房間。
他們是來找我算賬的,我不想家人被牽扯進去,穿好褲子就來到房門口。
院子裡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村民,王健和二毛父母哭腫了雙眼,癱軟般站不起身,被人攙扶著向前挪動。
胖虎在他們身後鬼鬼祟祟的東躲西藏,不敢和我有眼神上的對視。
大腦一片空白的我瞬間明白過來,胖虎把我給賣了,我被自認為最好的朋友擺了一道。
如果不是我拍壞了紙人腦袋,他們四個前天晚上就回不來了。
我的所作所為非但沒有得到應有的感激,反倒成了他們怨恨的根源。
我茫然地望著一個個幸災樂禍的村民,只覺得事情不但偏移了方向,更是朝難以預料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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