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皇朝 第七十四章 神學研究會

    12月9日夜，動亂尚未止息的薩克丁城，第三區。

    一間名為「柔風」的小酒館門窗緊閉，在酒館的大堂內，坐著十幾名男子。他們圍坐在一起，天棚上懸著一枚光亮很弱的魔法照明彈。它就懸在這十幾人圍成的圓形的圓心處，以微弱的白光驅散了大堂內的些許黑暗。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看起來像是會議主持者的中年男子說，「老師遠在山上，不可能掌握薩克丁城的即時動態，他怎麼就能斷定真理會可能會提前起事？」

    「可你也不能說這件事是老師做的呀。」坐在會議主持者旁邊的中年男子說，「也許是老師在祈禱時得到了神諭，在解開神諭之後知道了這件事，然後才讓我們早做準備。」

    「可是波頓，老師在之前的信上沒有提到過神諭的事。」會議主持者說，「以老師的性格，如果是神諭的話，他一定會如實告訴我們的。」

    「確實。」波頓認同的點了點頭，「拉爾齊，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當然是遵照老師的命令，按兵不動。」

    會議主持者說。這雖然是一個有十幾人參加的會議，但實際上發言者基本只有兩個人，就是波頓和拉爾齊。這兩人是格瑞在隱退前收的學生，其他人都是這兩人的學生，在老師面前，學生自然是聽得多說得少了。

    「可是暴亂已經持續了快一天了，我們卻連那位大人的影子都沒見到。如果他一直不出現，我們就一直不行動嗎？」

    「波頓，我知道你可憐真理會的人，但凡事要講究智慧和策略，別忘了老師的教導。」

    作為萊汀神學研究會的領導者，波頓相對來說要感性一些，而拉爾齊則是相對理性一些。兩人在剛剛拜格瑞為師的時候，因為性格不合沒少吵架。但經過幾十年的磨合，兩人已經變得非常有默契了。

    這個萊汀神學研究會，拉爾齊和波頓在格瑞的授意下，於新曆76年創立的。起初萊汀神學研究會的總部並不在薩克丁城，而是在一座偏遠的小村莊裡，會員只有六個人。會員們與農民們一同耕作，農閒時才會進行神學研究和神學討論，偶爾會在村莊裡開布道會。

    一開始，村民們畏懼萊汀魔法師協會的法律，不敢來參加布道會。後來村莊的領主聽說領地里有異端分子，就率領士兵氣勢洶洶的來到這裡。當時會員們剛好在開布道會，布道會的現場只有幾個小孩子在認真聽講。

    領主派兵去捉拿神學研究會的人，將他們抓回的城堡的監獄，準備過幾天當眾處死。第二天，他提審了犯人。第一個接受審問的人是波頓，他從懷裡拿出萊汀-薩克丁魔法學院的畢業證書，又拿出了院長和數位導師的推薦信。

    領主見波頓是萊汀魔法師，反倒更加生氣了。他質問波頓說，你身為萊汀魔法師，為什麼要做異端分子？波頓只是無辜的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並不是什麼異端分子，他只是在尋求世界的真理，並且尋找到了而已。

    波頓心平氣和的把格瑞教給他的神學思想講給領主聽，領主本不想聽這些，但良好的修養讓他沒能打斷波頓的話。結果等波頓講完，他就成了神學研究會的第七名會員。他立刻讓人釋放了波頓和他的同伴，還強行讓領地里的人改變無神論的觀念。

    這時波頓對他說，神給了人選擇的自由，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信也好，不信也罷，都是他們的自由，你不該用強硬的手段逼迫他們。神尚且不強迫人去承認祂的存在，人又有什麼權力這樣做呢？

    領主對波頓的話心悅誠服，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在這之後，神學研究會就在他的領地里自由行事。他們在領地里開設了一所學校，教孩子們算術和認字，以及做人的道理，卻沒有在學校里設立神學相關的課程。

    神學研究會在傳教時一直遵守一個原則，那就是「只交流，不灌輸」。他們只會在布道會上給願意接受信仰的人講神學知識，人若是想向他們請教，不論是神學知識，還是一般知識，甚至只是想找人抱怨或傾訴，他們都會欣然接受。

    慢慢的，大家都發現神學研究會裡似乎只有好人，就有越來越多的人願意加入其中。不過神學研究會招募成員的標準是十分嚴格的，達不到標準的人會被婉言拒絕，神學研究會還會鼓勵他們繼續努力，只要他們達到標準，就可以加入神學研究會了。

    新曆103年，拜塔戰爭爆發。這時神學研究會的會員數量已經超過兩萬人，其中包括十幾位小領主和一位實力一般的領主。這些領主本來不想參戰，但迫於萊汀魔法師協會的壓力，他們最終還是參加了這場戰爭。

    為了防止戰爭期間後院起火，各萊汀魔法師協會開始在各地展開「異端清剿」。受到異端清剿的影響，神學研究會不得不停止布道會，把總部遷到別處去。有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波頓和拉爾齊幾經輾轉，最後把總部設在了科爾納特家族的大本營，薩克丁城。

    兩人把總部遷過來還沒過一個月，他們就發現市井間居然流傳著有關於光明神的小道消息。他們把這些消息整合在一起，進行了詳細的分析。他們發現這些消息與格瑞的神學理論有那麼一兩分的相像，但卻完全不是一回事。

    拉爾齊分析說，這些消息明顯是針對平民被萊汀魔法師階層壓迫的不滿心理刻意制定的。其中包含了大量的暗示性元素，煽動性元素以及誘惑性元素，很容易引起平民階層的共鳴和嚮往。

    在拉爾齊的建議下，神學研究會對這些消息進行了逆向追蹤，很快就發現了更多的情報。他們得知了真理會，以及其所謂的三大典籍的存在。波頓對於真理會欺騙平民的行為十分憤慨，想要扯開大旗和真理會對著幹，卻遭到了拉爾齊的堅決反對。

    拉爾齊說，這樣做只會把神學研究會暴露在萊汀魔法師協會的眼皮子底下，且對受蠱惑的平民沒有任何益處。而且神學研究會的傳教方式太過溫和，還需要人自己去發現自身的錯誤，並努力改正，這種方式對上真理會的誘導式傳教，幾乎沒有勝算。

    在拉爾齊的建議下，神學研究會準備向格瑞求助。但那時格瑞正忙著追求瀟湖雲心，無瑕顧及別的事。在收到學生的信之後，他並沒有及時查看。等他看到波頓寫的求助信之後，他已經帶著雲心在山裡隱居了。

    當然了，雖說是「隱居」，但格瑞還是和外面有著各種各樣的聯繫的。在了解了真理會的情況後，格瑞便在山上遙控神學研究會調查此事。他預見到真理會日後一定會舉起反旗，就讓拉爾齊和波頓著手組建神學研究會的自衛部隊，以保護神學研究會的成員。

    為了得知真理會的組織結構，以及活動目的，拉爾齊不惜以身犯險，偽裝成平民加入了真理會，一步一步晉升成為小組長。在這之後，他終於有機會見到了所謂的《真理信經》的手抄卷。

    在真理會的三大典籍中，《神賜法》是最普通的，就算是被考核者也聽說過裡面的內容。其次是《天國戰略》，要會員以上級別才能了解到。黛絲之所以能以會員的身份見到《真理信經》的手抄卷，是因為她奧菲特家族成員的特殊身份。不光是黛絲，其他加入真理會的奧菲特家族的成員，以及納米克斯家族的成員也能見到《真理信經》的手抄卷。

    在見到《真理信經》的手抄卷之後，拉爾齊剛剛讀到第二行就看見了自己老師的名字。起初他懷疑真理會是想打著格瑞的旗號騙人，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真理會真是想打著格瑞的旗號騙人，那麼普通會員和被考核者都應該知道他的存在。但現實情況卻是，在一般條件下，只有小組長以上級別的人才能得知格瑞這位「真理導師」的存在。

    在看完了整封信之後，對格瑞性格非常了解的拉爾齊確信這封信是格瑞寫的。他沒想到老師年輕時居然如此輕狂，還做過故意被魔法學院開除的事。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波頓，波頓對格瑞十分尊敬，如果他讓他知道這封信的存在，他一定會很糾結的。

    於是拉爾齊就暗暗的給格瑞寫了一封信，把這件事告訴了他。格瑞在得知這件事之後也是哭笑不得，他沒想到自己年輕時一時衝動寫下的一封信，居然會被一個邪教組織奉為「聖典」。格瑞知道這封信是藏在萊汀-薩克丁魔法學院116號宿舍樓201室二樓左邊房間，衣櫃右側的牆壁夾縫裡，發現這封信的人不是學生就是導師，要麼就是學院的各級領導。

    拉爾齊在信中說，真理會的總部是在萊汀-薩克丁魔法學院，格瑞覺得真理會八成是發現這封信的人腦子一熱建立起來的。它的建立者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一群人，他們建立真理會的初衷也許不是造反，是後來才慢慢轉變成現在的樣子。但不管怎麼說，真理會都是因為格瑞年輕時犯下的錯誤而建立起來的，他對此事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本想親自出面把問題解決，這時山下的朋友給他帶來了麥爾建立拜倫斯堡的消息。在驚訝之餘，格瑞腦中靈光一閃，做出了放低姿態，求麥爾幫自己收拾爛攤子的決定。當然了，他這麼做並非是真的想讓麥爾幫他收拾爛攤子，而是有著別的打算。

    格瑞在山下遊歷了幾十年，卻始終沒有過領地。他不是不知道領地的重要性，還嘗試過各種各樣的方法去獲得領地，但都失敗了——當然了，他沒有打麥爾領地主意的意思，他只是覺得既然麥爾有了領地，那完全可以讓神學研究會把總部設在那裡。

    但是薩克丁城距離拜倫斯堡實在是太遠了，麥爾等人輕裝簡從還走了將近一個月。神學研究會要是把總部搬到那邊，要費上不小的功夫。格瑞知道拉爾齊和波頓都是容易安於現狀的人，對於自己的命令他們一定會執行，但肯定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格瑞不想勉強他的學生，所以就想讓他們借著這次事件了解一下麥爾，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跟著麥爾走。

    當然了，格瑞讓麥爾到薩克丁城的目的不只這一個。除了讓麥爾把神學研究會給帶走之外，他想讓麥爾能更深入的了解人類思想的力量。

    還有就是，愛麗絲和麥爾認識的時間太短，他對麥爾的臭脾氣很了解，知道他很可能只對愛麗絲盡丈夫的義務，卻不愛她。格瑞不想讓朋友的女兒受委屈，就想讓麥爾和愛麗絲一起去冒險，說不定兩人就因為「吊橋效應」愛上彼此了呢？

    當然了，他沒敢把這個餿主意對達理斯說。如果他這麼說了，愛女如命的達理斯說不定會找他決鬥。

    拉爾齊從潛伏進真理會，到晉升成為小組長，用了將近三年的時間。格瑞對麥爾的能力很有信心，覺得他三個月就能搞定。他給麥爾留了一個月的解決問題時間，又給他兩個月的趕路時間，所以他才告訴麥爾說，這個任務至少要耽誤他六個月。

    格瑞的判斷倒是沒錯，如果麥爾沒能認識伊絲塔，和言家兄妹也沒能認識瑞汀，那麼事情就會按照格瑞預料中的那樣進展。這對母女與真理會沒有任何關係，卻成為了這次事件中的關鍵人物。

    如果不是伊瑪喜歡上伊絲塔，黛絲就不會迫害伊絲塔，更不會派人暗殺瑞汀。瑞汀沒有死的消息，導致精神壓力已經嚴重超負荷的黛絲精神崩潰，她認為自己受到了背叛，並殺死了手下的三名被考核者。

    在這之後，科爾納特家族提前對魔法學院實施戒嚴。真理會外部組織在不知實情的狀況下擅自發動暴亂，最終讓事態發展成了如今的模樣。

    而從麥爾入學到現在，只有短短九天的時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