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遺珠已經知道唐承念即將回來,自然要以最好的狀態來迎接她。
雖然她們並不知道唐承念和盛翡何時歸來,不過有嚴蘿而鎮著,她們自然會知道何時來迎。
果然,當唐承念走到了府邸門口,沒等多久,門就被打開了。
盛瑛笑吟吟地立在門前,道:「我今日忽然來了一種預感,想到您可能會來,所以便留在家裡,沒想到,我還真與您心有靈犀了。」
唐承念笑道:「這油嘴滑舌不像是遺珠的風格,嚴子戎教你的?」
盛瑛粲然一笑:「在店鋪里迎來送往,每日都要學商人的規矩,自然而然就掛在嘴邊了。」
她走到門邊:「請您進來吧,還有那位盛姑娘。」
顯然,她已經從羅遺珠處聽說了盛翡的存在。
等唐承念走入府中,盛翡隨後,盛瑛落在了最後面。
她關上門,疾步追上盛翡,道:「我叫盛瑛。」
「我知道,盛姐姐。」盛翡有樣學樣地說了唐承念教她的稱呼。
盛瑛一愣,繼而道:「哪當得你這樣一聲?」
「師父說的,要我喚您盛姐姐。」盛翡其實在心裡暗暗安心。
總算有個正牌姐姐了。
不久前她還真怕,這位素未謀面的盛瑛是個小丫頭。
如今看到盛瑛真人,這聲姐姐卻也叫得不算厚臉皮。
「那我叫你小翡妹妹?」盛瑛問道。
唐承念回頭關照盛翡,朝盛瑛說道:「你就和我一樣,叫她翡翡吧,她如今啊,是真聽不得人家叫她什么妹妹。」
盛翡臉一紅,唐承念還真說對了。
她自己以為對年齡差的無奈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唐承念能注意到。
盛瑛朝唐承念點點頭,轉回頭來,對盛翡露出了溫柔的笑容:「那我便喚你一聲翡翡了?」
「這樣叫我就行。」盛翡送了口氣。
盛瑛引著她們進去,羅遺珠在門口等著她們。
見唐承念過來了,羅遺珠便遠遠打招呼。
嚴子戎說道:「我娘她在裡面等你們。」
唐承念與羅遺珠嚴子戎皆見過,才踏入堂屋。
此時,嚴蘿而坐在上首處,慈愛地看著她們。
唐承念不動聲色,但她注意到嚴蘿而的表情顯得有些疲憊。
「你們是從藥都回來的吧?」嚴蘿而問,「那寒毒可解了?」
唐承念一拱手,謝道:「多謝您告知我們藥都所在,我已經將寒毒全解了。」
此時盛翡笑嘻嘻的,有些得意。
嚴蘿而看了盛翡一眼,問道:「瞧你們這麼開心,莫非,還有什麼好事?」
唐承念瞟了盛翡一眼,道:「看你躍躍欲試,你想說就說吧。」
她可不至於拘著自己的弟子。
盛翡立刻跳了出來,十分激動地說了丹師大比的事情。
她一直憋著這些故事,唯一一個可以說的,卻全都知道,如今唐承念同意,她才敢講出來。
「丹師大比?」嚴蘿而當然聽說過它。
這是一件盛事。
她意外地看了唐承念一眼,聲音有些訝異:「你可以參加丹師大比?」
「正是!」唐承念此時才接口。
「那你豈不是……」丹師?
她知道唐承念會煉丹,但原本以為,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愛誇口。
或許,只是煉丹弟子而已。
但丹師大比不會允許煉丹弟子參加,一定會設置一道考驗,如果能夠通過,就算還沒有丹師的身份,也會被所有人當作正式丹師來看待。同樣,如果一名丹師無法通過那道考驗,就算以前真的是丹師,也會被認為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之輩。
盛翡得意洋洋地說:「是啊,師父不僅是一名丹師,她還是第二名!」
「第二名?整個丹師大比的第二名嗎?」嚴蘿而追問道。
盛翡看了唐承念一眼,得到同意,才又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丹師大比決賽後的第二名!她……很厲害吧?」
盛翡差點順口說出唐承念本是第一,但與蔣飛白有約定的事情。
不過,想到這些是秘辛,絕不能透漏,心中微微一想,就轉折了一下。
唐承念朝盛翡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個弟子,既能替她揚名,又聰明地知道什麼事情是可以說的,什麼事情是不可以說的,若說好徒弟三個字,盛翡當不起,就少有人能了。
加之,盛翡雖然一直對年齡差所有牴觸,可她從未掛在臉上,對比自己年紀小但輩分大的,也能夠及時地做出尊敬的姿態。唐承念不管她心裡怎麼想,是不是演的,如果可以演得從一而終,那麼,也算是了得。這樣的人,反倒比真正直心腸的,更值得交往。遑論,這還是她的徒弟。
唐承念不怕盛翡精明,不怕盛翡厲害。
作為師父,若怕東怕西,連弟子也制不住,那就枉為師父了。
「想不到……唐姑娘竟然如此厲害!」即便是第二名,那也足以令人震驚。
以嚴蘿而的性子,此時此刻也不由得瞠目結舌。
能夠獲得這樣的名次,說明,她若不是,也起碼已經有煉丹大師級別的水平了。
她還不知道,唐承念一參加完丹師大比,得到挑戰獎勵以後,就已經晉級,如今,正是一名令人尊敬的煉丹大師。唐承念這個名字,也會隨著丹師大比結果的公布,慢慢傳遍整座雲澤大陸。
雖然,知道藥都存在的人並不算多,凡人基本不知道,就算是修士,沒有內部人員的透露,也很難清楚知道藥都所在。但是,一切知道藥都的人,在雲澤大陸都很有地位。唐承念還不知曉,自己在藥都一戰所打下的名聲,還不止是「名震一方」而已。
……
中南峰。
藥都。
城主府。
沒人知道,城主平時究竟在城主府內什麼地方。
如果他們知道現在城主所在,一定會震驚不已。
城主平日,正是居住在城主府的地下。
往來的人們,都不曉得,自己平時其實一直在城主頭頂上走來走去。
這座地下堡壘,在極深的地下,只有一個入口,一個出口。
出口所在,唯有城主知道,入口,唯有城主與蔣飛白等士君知道。
其實,城主府士君並不是只有蔣飛白一人,只是平時會在人前露面的只有他一個。
地下堡壘里的丹師,都是過去在每屆丹師大比發揮優異,又被強留的人。
而被差使的人們,都是從嬰兒期便被接入地下堡壘來的,他們不知道入口在哪裡,只知道按照規矩服侍城主,服侍丹師們。
蔣飛白來到自己的院子,進入暗隔間。
隔間裡擺了不少東西,卻都是障眼法,最重要的只有一個門,它與牆壁的顏色很像,但留有縫隙,在昏暗的光線里,不是知情者,很難會發現這裡有一道門。
如果推開它,那一頭,就會通往城主的地下堡壘。
蔣飛白抗拒地看著這扇門,這裡通往一個黑暗世界,是他並不喜歡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作為能夠見天日的士君,是多麼的榮幸。
但見過了明亮的世界,誰還會想回到那片黑暗的地方?
「蔣士君?」
在蔣飛白身後,站著個渾身蒙著黑布的人,如果唐承念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這包裝方式簡直像個木乃伊,當然,是塗黑的。
「蔣士君?」他似乎只會說這三個字一樣,翻來覆去地說。
只要蔣飛白停下不動,他就會伸手推他一把。
然後說:「蔣士君?」
蔣飛白冷冷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可惜,他連這人的五官在哪裡都找不到。
他只好轉過身,自己將門推開。
再不想進,也要進去,城主召見,不從者……沒有不從者。
就算有,後來也會沒有。
蔣飛白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城主的宮殿,就如同不久前的孫蘇蔚一樣,一進去,便爽快利落地跪下,他雙膝跪地,雙手也放在地上,頭根本不抬起。
即便走入了這明亮的宮殿,在剛剛一瞬間的偷看後,蔣飛白也沒有找到城主所在。
這宮殿裡,仿佛只有蔣飛白一個人似的。
可是,他已經來了那麼多次,當然不會再犯錯誤。他知道,城主在這裡,就算用眼睛看不到,就算用神識看不到,但城主一定在這裡。
蔣飛白知道,城主不問話,他就不能開口,因此,便恭順地伏在地上。
空氣中忽然響起一個無悲無喜的聲音。
「你讓一個十九歲的女子,砸了這屆丹師大比?」
蔣飛白慌忙答道:「沒人懷疑!」
「衛屬梧找上門了,已有其他士君報告於我,而你,竟然想要隱瞞?」
「屬下絕不敢如此!」蔣飛白滿頭大汗,「是……是……衛屬梧來了,但我已經把他打發走!」
「他不是第一天懷疑,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衛屬梧曾經參加過丹師大比,你可知道?」
蔣飛白遲疑地點點頭:「知道。」
「而你們放走了他。」
「我當時並不知道衛屬梧這麼厲害,他的名次也……」
「那就是你看走了眼。」
蔣飛白無言以對。
他慌亂地想了想,終究還是叩頭了事:「請允許屬下將功補過!」
空氣中的聲音終於發出了些微笑聲:「你要如何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