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長生是因為不想死,那麼活著又是為了什麼呢?
唐承念的話,在商六甲的心上,重重敲響。
「你喜歡畫畫,不讓你畫,你還開心嗎?」
「如果不開心,活著豈非成了一件令人不悅的事情?」
「如果活在這世界上,找不到一件能讓自己喜歡,能讓自己歡喜的東西,那該多無趣,多悲哀啊。」
商六甲笑了,用力地抱緊了唐承念:「我明白了!」
如果修煉到了渡劫境界,連做一件自己喜歡的都要畏頭畏尾,這人生豈非太無趣了?
商六甲真是太感謝唐承念了,不是那種對恩人的感謝,只是覺得,身邊的戀人是一個如此善解人意的人,他實在太幸福了。雖然他們對各自的了解還不夠,但是,他們都願意了解對方,包容對方,在都願意的距離里改變對方——同時也願意接受改變。也許等到他們都習慣了對方時,這戀人,就變成了道侶吧。
唐承念和商六甲都不是著急的人。
在修真界中,道侶一般是指同為修真者的夫妻。凡人的夫妻講究相互扶持,修真界裡也一樣,有些追求的是交易,但更多人還是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信任的人。當然,有些時候,許多人就那樣湊合了,或者到了關鍵時刻才看出對方的真面目,這樣的人無疑是極為悲慘的。
幸運的是,唐承念和商六甲的戀情與許多人都不太一樣。
她們從一開始就看清楚了對方的真面目,更幸運的是,她們都能接受那樣子。從一開始,他們的關係是交易,救與被救,有些是無意的,有些是有心的,但隨著對對方的慢慢了解,千帆過盡時。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們的距離已經那麼親近,明明連是不是朋友這稱謂都不敢肯定,卻已經對對方有了莫名的親近和信任感。
也許她們對各自的喜好之類都不太了解,可是。這反倒是更容易相互影響,相互接受的。
連這個人都接受了,你喜歡畫畫還是茶道,就算不是錦上添花,也不會減分的。
如今。唐承念和商六甲還在適應長期相處的感覺,要知道她們相處最久的時候就是在中心城,可那時候他們也只是偶爾見面,平時還是各做各的。現在,他們卻不得不結伴同行,去哪裡都要與對方呆在一起,或許不一定非得要黏起來,但她們必須習慣,自己的生命中有一大部分的時間都要與另一個人相關了。
唐承念更習慣獨來獨往,但她也希望能習慣與商六甲呆在一起。
如果和自己的戀人呆在一起都尷尬。這樣的感情,很難維持。
商六甲與她不謀而合,雖然她們沒有交流,卻下了同樣的決心。
在一起是如此困難的事情,但如果兩個人都願意努力,那便充滿了希望。
將商六甲心中的糾結解開,唐承念便看向了他的畫。
「這花好漂亮,我能收起來嗎?到時候裱好,掛在靈雕空梭里,行不行?」唐承念本來習慣於收藏。但既然現在有了一個「家」,兩個人又都萌發出想要好好布置的想法,那麼唐承念自然會忍不住冒出參與的想法。把這幅畫掛在牆上,不知道能為那裡增色幾分。
「倒也不錯。但最好不掛在放置那些茶花的地方。」商六甲點點頭。
其實在牆壁上掛字畫本來就是很尋常的設計,只是商六甲剛才總想著要將茶花種在牆上,便自然地忽略掉了所有和牆壁有關的布置。
其實那並沒有影響,靈雕空梭那麼大,艙室那麼多,又不是只有一面牆。
「你擅長畫什麼。花?」唐承念已經知道商六甲對茶花很感興趣。
「不錯,我對花比較了解,畫起來更得心應手,倒是那些山水,我反而畫得並不好。」商六甲苦笑,雖然說修士想要學畫畫比起凡人事半功倍,可是一樣需要勤加練習。而商六甲畫畫本來就有些躲著的意思,哪可能搬畫具到野外去「寫生」?他偶爾畫山水,也只靠著自己的想像,那些作品都很令他失望,一般當場就撕了,沒有任何一幅留存下來。
「你是不喜歡嗎?」唐承念並不知道商六甲這樣的心事,便問道。
商六甲搖搖頭,解釋道:「不是,只是畫得少,我不擅長。」
「沒關係,以後我們要去許多地方,有山有水,你想畫,隨時都可以。」
如果不是不喜歡,可以多練練嘛。
商六甲在唐承念面前動筆兩回,每一次那專注的目光都令唐承念心跳,仿佛小鹿亂撞似的,她不好意思說,但其實真忍不住想多看看商六甲這種專注的模樣。這和往常的商六甲不同,一動筆,只要商六甲全神貫注的時候,他偶爾挑眉,一顰一笑都讓唐承念的一顆少女心怦怦狂跳。為了商六甲,多久沒動彈過的「少女心」都快變|身為脫韁的野馬了。
「我拿這些也沒用,你把它們收起來吧。」唐承念從赤璃玉戒里翻出一大堆紙,各種種類,遞給商六甲,又指了指桌上的文房四寶,顏料,說道,「我聽說畫家都是隨|心|所|欲的,一旦看到美麗的東西,就想要動筆,以後你想動筆,總不能每次都喊我,自然還是自己拿著方面。」
說完,用不由商六甲推拒的眼神看向他。
商六甲先接住紙,忽然一笑:「美麗的?」
他打量著唐承念,從紙堆里選出一張,放在了石桌上,其餘紙收起來。然後他把桌上的顏料都拿開,把筆在筆洗中淘乾淨,接著用它蘸了蘸旁邊硯台里漆黑的墨汁,在硯台上輕輕劃了幾下,便用十分輕鬆寫意的姿態落在了紙上,還是只有筆尖。這次他所挑選出來的紙比剛才唐承念挑的更難泛墨,但那並不代表它不吸墨,筆尖一划過,那墨痕就在紙上幹了,當然,這也與他的筆跡很細有關。
一筆一划,工工整整,商六甲十分隨性,一會兒就在紙上勾勒出來了一位窈窕美人。
她的黑髮扎在腦後,手背著,姿態傲慢,雖然是往前走,卻是回頭望來。
纖臂窄腰,長裙落地飄飄然如水銀流瀉,頗有股飄飄欲仙的氣質。
「你畫的誰?」唐承念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商六甲抬起頭來,又仔細瞄了她一眼,便笑著低頭,開始畫那纖纖美人的容顏。
眉毛並不是細細柳葉型,顯得英武,倒是與她這纖纖美人的氣度不符,但很快,商六甲就畫到了她的眼睛,雙眼帶著淡淡喜意,睫毛細密,微微遮住眼眸,眼眶裡的瞳孔占了許多部分,這些因素摻雜在一起,襯得雙眼有一種迷離之感,鼻尖圓潤,又將銳氣減低三分,嘴角微微上挑,雖然只用墨色,卻也細細描繪出了她嘴唇的豐潤感。
看到這裡,唐承念盯著畫中的女人,已經一愣。
商六甲把墨汁洗掉,蘸了硃砂,輕輕點在女人的眉心。
他抬頭笑道:「你說得不錯,瞧見美人,我從前竟然不知道動筆,真是太對不起學的這些技藝了。」
這也只是說笑,從前商六甲將繪畫當成喜愛的負累,只有著實忍不住才動筆,但被唐承念說破,他才放下心來,安然將它重新拾起,當做趣事。
唐承念走到畫前,商六甲也讓開來,讓她能仔細地欣賞。
畫中女人,自不必說,便是對於商六甲而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唐承念。
「你畫的,果然是我。」
唐承念差點忍不住伸手去摸,不過,這畫裡的女人的確抓住了她的所有特點。
她有一顆銳利的心,卻在很多時間裡極好地隱藏了自己。
但商六甲如何會不察覺呢?
他竟然將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都畫了出來。
「你的畫技,簡直是……神乎其技啊!」唐承念由衷地讚嘆道。
商六甲心中得意,也表露出來。
哪能不得意呢?不僅因為是喜歡做的事情被誇贊,而且,誇讚他的人還是唐承念啊。
他的戀人喜歡這個,而且,似乎還有些小崇拜?商六甲難得地生出了一種自豪感。
「我也喜歡這張畫。」唐承念十分任性地將畫從石桌上拿起來,問,「墨幹了嗎?我能不能把它捲起來?」
只是說完以後唐承念又自己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還是直接收起來吧。」
捲起來得有畫軸,這裡只有一張紙,還沒有用畫軸裝裱起來。所以唐承念便很快意識到,沒繼續卷它,不然這張畫可就被她毀了。
然後,她心念一動,這張畫便落入了她的系統倉庫里。
系統倉庫的格子中多出了一張畫,在格子下面還會有物品介紹,大概是因為這是唐承念放入系統倉庫的東西里唯一一張畫,因此,系統取名相當簡單:畫中人。
等唐承念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商六甲還呆呆的沒反應過來。
這就收起來啦?
見商六甲瞠目結舌,唐承念問道:「怎麼,難道你不捨得將它送給嗎?那可不行,我拿走啦,就是我的。」
商六甲輕笑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就算你不要,我也得把它塞給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