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到今夜為止。樂文小說網」是蕭熠聽過的,最溫柔絕情的告白,卻不是他要的結果。
蕭熠上前一步,讓她不能躲閃自己的注視,「如果我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愛情的替代品,我不會如此費盡心力地爭取你。如果你覺得我在退而求其次,那是對我人格的否定,也是對你自己的否定。或許,在你看來,蕭熠是一個連擁有一份專屬愛情都不配的男人嗎?」
這話顯然說重了,赫饒無法接受,「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你還是拒絕了我。」蕭熠懷著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心情繼續:「你愛上我,對我而言,雖然意外,卻不驚喜。但你堅持初心九年,我相信這世上,不是誰都有我這樣的運氣和福氣。當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是冷靜思考過的,而不是草率地想要一個人,一段感情來添補心裡的空位。哪怕我有一絲一毫退而求其次的想法,都不會打擾你。」他停頓了一下,「蕭熠也是個驕傲的人,對於愛情,不能將就。」
既然如此,何必招惹我?你知道,面對你,對我而言有多艱難!赫饒既感激他的「不將就」,又遲疑該如何讓他退回原本無交集的軌跡。
她的猶豫在蕭熠眼裡成了希望:「赫饒,給我一個理由,讓我能夠說服自己。」這個理由當然不是為了說服自己,而是逼她面對真心。
然而,結果再一次出人意料。
赫饒沉默了很久,久到蕭熠以為她要放棄尋找理由搪塞他了,她才把視線投向滿天星辰,連聲音都像是從遙遠的夜空飄落下來的,縹緲而不真實:「一年前我們重逢,你看見我的手絹,不是問我那一晚是不是我嗎?」
蕭熠看著她看向自己的眼睛,泛起琉璃一樣的晶瑩淚光。
他摒住呼吸。
像是沒有勇氣面對,赫饒背過身去,微微仰頭,終於:「那一夜,是我。」
真的是她——蕭熠瞬間攥緊了拳頭。
不必再多說什麼,蕭熠已經猜到她的另一個心結是什麼了。
六年前,蕭熠成為警方臥底。根據國際刑警的指示他在酒會上與和琳初識。或許是因為和琳與賀熹相似的眉眼讓蕭熠覺得難以接受,那晚,他沒有控制好情緒多喝了幾杯。宿醉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裡,而臂彎里,是不算陌生的和琳。
確實是貪杯了,但如果真的做過什麼,不會一點印象都沒有吧?而且,蕭熠掀開被子,西褲根本還在身上。但還是恨不得殺了自己,因為險些鑄下大錯。於是,為了掩飾身份的他勒令自己冷靜下來。
蕭熠甩了張支票給和琳:「數字自己填。」算是為自己的酒後亂xing買單。
身為販毒集團的幕後老大,外號「老鬼」的和琳自然看不上支票,她姿態優雅地把支票推過去,然後抱住蕭熠勁瘦的腰:「你醉得不輕,倒頭就睡了。」說話的同時,柔軟的手輕輕覆上男人的小腹,輕輕摩挲:「或者,你想把昨夜落下的功課補上?」
無論是行動,還是言語,都充滿了tiaodou的i。但凡是男人,很難抗拒。
蕭熠推開她進了浴室。再出來,和琳已經不在。房間內留下的除了和琳用口紅寫在鏡子上的電話號碼外,唯有枕下的一條手絹。原本他已經走到了門口,鬼使神差似的,他折返回去把手絹放在鼻端聞了聞,然後發現,手絹上清清淡淡的橘香,與和琳身上的香水味,全然不同。
難道除了和琳,還有人來過房間?因為這個人絕不可能是賀熹,他放棄了調酒店監控的想法。但是手絹,蕭熠留了下來。莫名地,捨不得。
然後就是五年,三年臥底,兩年遠走。再回國,就在機場遇險。他是有些身手的,但畢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格鬥功夫相比馮晉驍差了不止一點點。當時沒有想太多,只竭力不給馮晉驍添麻煩,以確保小妹蕭語珩平安。
對方是個練家子,幾個回合下來,蕭熠就落於下風了。就在他感覺力不從心,下一秒就要被擊中腰腹時,赫饒出現了。她一腳踢在匪徒手腕處,隨即右手一展,把他推向一邊。
這個展手推他的動作,那麼熟悉。似乎從相識時起,她一直在用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把他帶離危險之地。
和琳案收網時,他肩膀受了槍傷使不上力,是賀熹以身護他。那個時候,蕭熠覺得即便是死,也值得。哪怕賀熹並不愛他,也會拼盡全力護他。因為她是警察,因為他是蕭熠,因為他們持續六年之久的交情。
赫饒是第二個為他出手的女子。她的速度驚人的快,動作更是乾淨利落,蕭熠眼見她提右腳踢向匪徒膝蓋,然後繼續向上狠狠朝對方腰際招呼過去。本以為這樣就完了,結果,她緊追不放,收腿後再次上前,送出去的腿直踢向匪徒腦袋。
以她和匪徒的身高分析,這個直踢對方面門的動作難度很大。可她整套動作下來,流暢而迅捷,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陸成遠贊她:「漂亮的赫三腿。」
馮晉驍由衷地說:「赫饒是我見過的身體協調能力最好的警察。」
他卻覺得,英姿颯爽的她,美麗。
危險解除,本想和她說一句:「好久不見。」和「感謝。」結果她頭也不回的走掉,蕭熠視線所及唯有她挺直的背影。在此之前,他從未覺得一個人的背影可以如此冷漠。為什麼?當時就有了疑問。
然後就是接二連三的邀約被拒。確切地說不是被拒,而是連他打去的電話赫饒都不接。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能夠做到像她這般?欲擒故縱?不,她不是那樣的人。
面對蕭語珩的詢問,她的回答是:「八年,我把這一輩子的一廂情願都用完了,好累。」
竟然等同於他們相識的時間。蕭熠不否認,那一刻,很震驚。
蕭語珩都心疼赫饒了:「沒有你,她看著也挺好。要不,你別去打擾她了。」
蕭熠卻搖頭:「她說累,就證明她還在舉棋不定,我就不是沒機會。」
其實最初,真的是抱著作朋友的心態接近她。直到和蕭語珩有過這次交談過後,蕭熠才動了心思。因為八年。這不僅僅是一個時間名詞,而是一個女孩子的青春。蕭熠無法漠視。
後來,馮晉驍與蕭語珩冰釋前嫌,赫饒站在雨霧裡看他,潮濕的眼裡那隱隱的笑意,那種疲憊,蕭熠看在眼裡,只覺得左胸口,太疼。
有警察的地方就有案件,抓捕沈俊那一夜,他接到一通電話:「蕭哥,羅強進了『皇后』」
是赫饒,而這聲「蕭哥」真是久違了。也是在那一夜,赫饒再一次為他出手。
記憶太清晰了。尖銳的匕首距離他心臟寸許的距離,稍有不慎,就會被刺中。不死,也得留下半條命。赫饒如女神般從天而降,接手了犯罪嫌疑人,十招之內予以制服。隨後趕去增援顧南亭,路上她急壞了,催促:「再快點蕭哥,我必須在10分鐘之內接應到顧南亭。」
情急之下,她把自己為他受的刀傷掩飾得很好,卻忘記掩飾對的情感,
顧南亭說他栽了,和他打賭:「一年為期,我等著看結局。」
蕭熠也想知道,最後那個人是不是赫饒。
結果一年過去,他們的關係,越來越僵。
赫饒給他足夠的時間回憶,才繼續:「城市很大,但偶遇這種事也時有發生。那晚我有家教課,學生太調皮,延遲了課時。路過星辰酒店,我看見了你。你喝醉了,是我送你回的房間。你的一聲『賀熹』毀了我對愛情的信仰。」
蕭熠幾乎沒有勇氣聽下去,她卻笑了:「六年前,你用一個名字粉碎了我的夢想。三年前,你用一個動作輾碎了我的感情。經歷過這些,蕭熠,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預料到了她的拒絕,甚至準備了很多話以備應對,然而這一刻,蕭熠無言以對。從一年前重逢發現她有使用手絹的習慣,就在猜測那一夜是不是她。可惜,雖猜中了結局,卻忘了過程。而那些他不記得的,正是她的致命傷。
對他,赫饒是寬容的:「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覺得自苦了這麼久,也夠了。蕭熠,就這樣吧,就算是心疼我,到此為止。可以嗎?」
她的神情那麼無助,似乎只要他拒絕,她的所有堅強就會被瓦解。但是,一句「可以」斬斷的不僅是一份情感,而是這輩子都無法挽回的錯失。
愛而不得的經歷一次就夠了,尤其那個人還是她。蕭熠直視她眼眸,說:「不行。」
赫饒不懂他為何偏偏這樣執拗。自己不過是眾多暗戀他的女人之中的一個,相比顏玳,九年都不是籌碼,何以他如此固執?
「你可以說我薄情,就這樣放下了賀熹,你也可以說我心狠,對你沒有心疼。」蕭熠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字斟句酌下面的話:「我只是發現,在晚了九年之後,還能遇上一個讓我甘心執著的人。你說,連爭取都沒有就放棄了,我對得起自己嗎?這一次,蕭熠就自私一把,請你包涵。」
他這樣難說服,赫饒只能以絕決的語氣回應:「我言盡於此。以後,不再見。」
她是鐵了心要一刀兩斷。再說什麼,今夜被拒的結局也難扭轉。既然如此,他選擇退一步,壓抑住了追問她休學原因的衝動,蕭熠很平靜地表態:「我有足夠的耐心等你心甘情願。赫饒,我們來日方長。」
既然那一夜是你,我不相信,今生,我們斷得了關係。即便邵東寧還沒查出赫饒二十一歲那年經歷過什麼,蕭熠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確切地說,他不相信那一夜像她說的那麼簡單。否則,她不會主動提及,又刻意迴避細節。
蕭熠篤定:她是欲蓋彌彰。
赫饒卻無意再繼續這場談話,只想離開。
就在這時,隨著一聲突如其來的響動,寂靜被打破了。近在咫尺的夜空徒然亮如白晝,彩色的光芒在空中盛開,綻放成無數光點,照亮了夜空。
是煙花。為了慶祝「皇庭」開幕吧。赫饒剛有了這樣的想法,就聽蕭熠說:「我本意是想慶祝我們彼此的重生。看來,是早了。」
煙花陸續在高空綻放,那如同花王牡丹般的耀目,似乎是在張揚著詮釋瞬間永恆之美。傾瀉而下的姿態又猶如漫天流星雨,帶著飛流直下的氣勢隕落。一如蕭熠的願望,在希望過後,終是沒能實現。
「既然今夜只能以告別收場,」蕭熠收斂了流露太多的情緒,試圖以最平和的語氣邀請:「剛剛的那支舞,我們還沒有跳完。」言語間,他伸出了手。
那是一隻男人的手,手指修長,手掌寬厚,似乎只要她回握住,就能被他穩妥地握住一生。在眼淚落下來前,赫饒把手遞過去。就放縱自己一次吧。最後一次。
外面的煙花仍在持續綻放,宴會廳內舞曲悠揚,星空澄淨,燈光柔美,一抹夜色黑,一抹雪色白交纏在一起,男人挺拔,女子纖柔,每一步,每一眼,每一個轉身,都充滿了絕望與youhuo。
長廊盡頭的共舞被發現,賓客紛紛停下舞步,不約而同地望過來。那幽深光影中翩翩舞動的畫面,給人無限遐思。
邢唐極力維持的平靜終於破碎了,他的臉色開始轉沉。
徐驕陽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有種「現實殘忍」的感覺。
唯有邵東寧顯得很興奮:「蕭總成功了!」見姚南沒有反應,他迫不及待地邀功:「果然沒有辜負我的設計,我就說它是最最完美的。」話語間,他按下手中的遙控器。
從天而降的無數嬌艷花瓣,把這個夜晚,這場告別,渲染煸情到極致。漫天花雨里,赫饒鬆開被蕭熠握住的手,改而伸向他頸間,下一秒,她的人輕輕地依偎進他懷裡。
給我一個只屬於我的擁抱吧。
如同感應到她的心意,蕭熠收擾收臂摟緊她。二百八十六米的空中,他俯在她耳廓,歉意地說:「對不起,是我的錯。」否則我們不會如此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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