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的行進速度不快不慢,聖王城方面壓根沒提到達落日古境的期限要求,反而是三月那一場紫雲宗的千年大典更加值得操心,左右使團之中全是與武陽府或多或少有著干係的人,於是目標從一開始就十分明確。
先去紫雲宗,再往落日古境。
若讓朝中一些古板的老傢伙知曉他們的如此想法,絕對會氣得七竅生煙,然後去天神會狠狠參他們玩忽職守,可惜的是,江月白絕對不在乎這些。
這個莫名其妙的官都是撿來的,難道還會稀罕不成?
作為使團的正主,他可謂是玩忽職守到了極致,壓根不去過問使團的一應職責,當然,有神甲衛在此,不可能出現任何差池。
而神甲衛們也樂得看見這一路上別開生面的風景,或者說,他們隊長吃癟的場景。
長刀划過長空,橫掃之勢平直迅猛,分割天地晨昏,刀鋒所向儼然勢不可擋,然而那一雙伴著流雲的手輕巧拂過,這似可斬斷一切的刀鋒便偏了方向,哪怕持刀者快速變招,將速度,力量,爆發力乃至一生修行出的一切完全爆發,在身前人飄忽不定的身法前都盡數失去了效用,從始至終,都難以斬到對方的一片衣角。
眼下戰況已然與修行境界無關,純粹只是武道方面的針鋒相對,孰強孰弱,完全一目了然。
元名起抽刀急退,橫刀身前,那厚重的長刀當真如一道堅不可摧的鐵壁,無論被逼至何等窘迫的境地,都不曾為任何攻勢穿透。
無論攻勢守勢,元名起都已經做到了最好,神甲衛七隊之中,比他修為更強的人都無法比他做的更好,可在江月白這一雙手,一雙腿之前,他只能步步受制,不至落敗,卻也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如果此間真的只有他一人的話。
一道道紫光若飛霞流瀑,自上空無聲落下,明明是以柔勁為主的術法,爆發出來的力量則是剛猛至極,萬千紫光連成一處,正如一記匯聚全身氣力的重拳,毫不留情的當頭砸落。
這是紫雲宗的飛霞勁,也早已不是飛霞勁,在武陽府所學的一切,都已融在每一道靈力匯成的紫光之中。
紫氣籠上空,江月白會心一笑,不閃不避,一手逼退長刀,口中低喝一聲,簡簡單單一掌迎上。
流雲手,散雲式。
萬千紫霞迎上掌中流雲,傾刻一拍兩散。
伏黎身在半空,目光陡然一凝,嬌軀一扭,整個人以一個刁鑽古怪的姿勢墜落,端的是狼狽不堪,不過若她不作這一次閃避,她原本所在的位置,已然被一道渾厚氣勁貫穿。
她的飛霞勁中有萬千氣勁,合一之後正是威能最盛之時,江月白卻以一掌應這萬千,直接將整體乾淨利落的擊散,繼而迅速穿透那些散落氣勁,動作之快速迅猛,令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這是江月白得於慕端的武學感悟,此刻正是最合適的施展時機,同時,也是對這位內勁綿長而技巧不足的二師侄的一次指導。
短短數息之中,元名起被壓制後退,伏黎倉促迴避,皆已落入下風。
江月白面上帶笑,右手伸向後方,輕描淡寫間夾住那一寸覆著些許霜寒的劍尖。
李沐霜這一刺未竟全功,當下嘿嘿一笑,並未抽劍,更沒有抽身閃避。
「長進了啊。」
江月白有些欣慰,右手手指發勁,乾淨利落的一甩,李沐霜只覺虎口一陣發麻,險些被奪了劍去,剛剛蓄勢待發的劍氣登時散亂。
「劍氣藏得不錯,但出手還是太慢,或者說,你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離我太近了。」
清楚說完這句話,江月白鬆開手,須臾在她劍尖上一彈,李沐霜被這股自劍上傳來的大力影響,唯有一面退一面卸勁,當她終於穩住長劍時,人已在數丈開外。
「你們三人齊上,如何?」
江月白負手身後,微笑開口。
「小師叔,話不要說的太滿了!」
李沐霜率先響應,一點沒有因為先前的落敗而受到打擊,仗劍斬出,已有劍氣縱橫,若銀霜掛雪。
元名起看向勉強落地的伏黎,會心一笑,後者微微點頭,身後紫氣氤氳。
他們一個長期巡衛皇城,一個苦思功法竅要,已是很久沒有真刀真槍與旁人切磋了,更幾乎沒有與同門配合作戰的機會,而江月白這位小師叔年紀不大,本事當真不小,他們不全力以赴,不會有任何機會。
「三師妹,一會跟著我動,教咱們這位小師叔看看,什麼叫武陽府的風骨!」
李沐霜高聲回應,出手登時放緩,同時聽的一聲震響,元名起手中長刀再出,伏黎的紫雲氣纏繞其上,須臾與李沐霜劍氣相合。
衛護與殺伐並存的強橫武道,形意兼具,眩敵多變的紫雲宗術法,以及屬於劍道正宗,稚嫩而貴氣的氣宗劍道。
刀芒紫氣伴銀霜,三種截然不同的功法,三條殊途同歸的修行法門,都無比清晰的綻放在江月白眼前。
江月白面上笑意更盛,體內血氣翻湧間,已是準備全力出手。
這三位師侄沒有一個在靈玄境之上,然而現在在他的預感之中,三人合擊的危險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當初那位境界高深的武建功。而這種配合之中的瑕疵肉眼可見,顯然,他們過往都沒怎麼合作過。
師兄教出來的,果然不是好相與的。
「如果你們敗得太慘,我可會在師兄那說你們學藝不精啊!」
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的配合終究難以發揮完全效用,沒過多久,車隊再次恢復行進,伏黎將自己再度關入馬車中,只是這回不是專思紫雲氣,還有消化先前一戰中帶來的感悟。
「師叔,您下手也太重了吧,一點都不愛惜師侄!」
李沐霜坐上馬車前沿,氣鼓鼓的瞪著江月白,如果沒有眼中壓抑不住的笑意,旁人或許真的會因為這位侯府小姐鬧了脾氣。
江月白微笑擺手道:「我若留手,估計就得你們把我抬回來了。」
若沒有將武神訣的恢復力包括在內,這的確是最可能的情況,先前三人合擊,初時尚有凝滯,之後愈發遊刃有餘,他每每出手都需打起十二分的專注,稍有不慎,可能就躺地上了。
一旁某位觀摩全過程的神甲衛玩笑道:「小江大人,要是沒打過癮,您讓隊長休息會,之後領教領教咱們兄弟的刀陣?」
江月白笑道:「你們神甲衛的刀陣應該對敵,打我這個護衛對象算什麼,今日打三個已經夠累了,等明天,一定讓兄弟們過過手癮!」
神甲衛究竟有多少實力,完全不能以他們表面上的修為境界評估,七人穿上神甲,拔出長刀,估計斬幾個仙人都不在話下,若非神甲數目太少,有資格穿著神甲的人也太少,神甲衛絕對可以是世間頂尖的修行力量。
如今並非護衛皇城,神甲衛都無法將神甲帶出,但並不妨礙他們本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七人配合爆發出的戰力,絕對超越七人各自為戰。
江月白並非不想領教領教神甲衛的實力,只是經歷過這麼一場同門內鬥,自己也有了些許別開生面的感悟,這三名師侄的出手中都有著武陽君的影子,那都是武陽君對武神訣的感悟,一昧從戰鬥之中磨練,反而容易將這些寶貴的經驗漏過。
他每日邀武陽府三人對練,不只是履行作為師叔的職責,將自己在武道上的經驗分享給他們,自己收穫的裨益,也遠遠超過獨自修行。
正當他打算如自己那三個師侄一般,好好消化消化今日所得時,正感知到一道陌生的靈力波動。
李沐霜哼著小曲鑽進自己車廂,似無所覺。
伏黎無奈的看小師妹擠了進來,沒管外面。
元名起斂了神情,與同樣面色嚴肅起來的同事們交換了一下眼神,七柄神甲衛制式長刀仍存鞘中,卻仿佛下一瞬就可斬斷身前一切。
使團仍在休憩,只是肅殺之意稍濃,只等那外人到來,才會顯出其中真正的意味。
點點雨滴扛不住烏雲的逼壓淅瀝落下,為此間天地添了一層淡妝,確沒有一絲敢落在使團中人身上。
於是那不速之客只得在數百米外現出身形,以示自己並無敵意。
「諸位不要緊張,我只是一個送信的,有信交給你們江大人。」
那人苦笑一聲,將一物攜風遞來,穿透數百米距離,正巧落在江月白身前,為他輕易伸手接過。
他很慶幸,自己沒有自報家門,若讓人知曉荀家的四長老如此丟人的被嚇退,老臉都不知道擱那兒去。
他的這份紮實的仙階修為在仙人之中已屬不錯,礙於家主命令屈才做個信使,原本還以為光憑自己就有擊殺江月白的可能,然而看到使團內如此陣容,也只得丟人的望而卻步。
而在江月白眼中,對方身後的勢力顯然不是常人。
能驅使仙階修行者送信的勢力,全天下也沒有幾個。
江月白展開信紙,很快明確了對方的來路以及來意,當下問道:「你們知道觀雨亭嗎?」
元名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會,指著遠方一處朦朧景致道:「就在那裡。」
「我說啊,小師叔,你是不是一點都沒看過咱們行程的地圖?」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