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喵跳起來給玉九一個麼麼噠現在想來,他竟然陰差陽錯地逃過了一場算計。
聽了江循的陳述,紀雲霰直接提出了疑問:「那也就是說,此事並非只針對我殷家?」
江循據實以答:「這我就不知道了。但他來撞我時,身上只揣著一把摺扇。」
這事著實蹊蹺,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這老頭抱著五把危險的魔物滿街亂兜,第一次撞上了殷家四公子,緊接著就撞到了自己,從小到大連「再來一瓶」都沒中過的江循,不認為這樣的小概率事件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江循莫名逃過一劫,正百味雜陳間,突然聽到玉邈冷冷來了一句:「算得你運氣好,若是再這般不小心,死了也是白死。」
江循手動斜眼:裝什麼大尾巴狼?是誰叫我出去給買甜點的?
玉邈卻不看他,表情難看得很,倒像是真生氣了似的。
展枚知曉眼前這兩人不對盤,忍不住出聲制止:「行了,玉邈,你別講風涼話,秦牧他也是運氣好。」他認真捏著下巴思考了一下,轉而向紀雲霰提議:「像這類事……不如叫焉和來罷。」
紀雲霰揚眉:「他的傷已經養好了?」
展枚點頭:「差不多。昨日我才同他通過一封書信。焉和說他落下太多功課了,需得補上,大概明日就會動身來這裡。」
江循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展枚這種小小年紀就養成了老古板脾性的傢伙,平時叫自己也是「秦牧」、「秦牧」,連名帶姓的,居然會親密地稱別人的字?
他問阿牧:「這個『焉和』你知道是誰嗎?」
阿牧托腮:「唔……我記得!上谷樂氏次子,叫樂禮!」
江循:「……fu/ck。」
阿牧:「???」
上谷樂氏!樂禮!樂焉和!
他怎麼可能忘掉這個人?!
那個對原書主角施行慘無人道的s/m的變態?!
他剛開始還有意提防過姓樂的傢伙,只是這段時間來忙著適應環境,樂氏也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存在感,他也就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態過活。
敢情這個變態到現在才上線!
江循的心思沒辦法集中了,滿腦子亂糟糟地跑馬,好半天才回了神。
殷無堂再飛揚跋扈也只是個小孩兒而已,看到堂弟的屍體,哪裡還鎮定得了,抱著江循止不住地抽泣,紀雲霰勸了半天,殷無堂什麼也聽不進去,就賴在江循的大腿邊不肯走。
江循現在也煩亂得很。
暫時不想樂禮的事情,照眼前這情況,他晚上是沒法跟玉邈睡一塊兒了,亂雪肯定又乖巧地蹲在秦秋門外守夜……
思及此,他靈光一現,俯下身,掐著殷無堂的下巴逼他抬起頭來:「……跟我走。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雲霰姐,怎樣?」
紀雲霰果然如江循所想拒絕了:「秦公子,無堂他隨時會有危險,那扇面美人傳說只害第一眼見到的人,但她魔性甚強,萬一她尋上門來,你獨自一人,難保你也會有危險。」
江循淡定道:「那這樣,為保安全,我們和枚妹睡在一起,不就可以了?」
阿牧:「……小循。→_→」
江循:「講道理,你不能讓我在這種時候一個人睡。再說他也離不開我。」
展枚倒對睡在一起這件事沒什麼意見,只是耐心地糾正:「別那麼叫我。」
紀雲霰與展枚是師姐弟,她對他自然更放心些,況且還有另一道保險在:「師兄……汝成他也在嗎?」
展枚很是認真地答:「兄長此時應該在我居所屋頂飲酒。如果有妖邪膽敢靠近展氏居所,他必然能覺察到。」
紀雲霰輕輕一哂,正準備安排下去,就聽玉邈在一邊涼颼颼地開了口:「展氏不安全,去我那裡。」
他伸手去抓殷無堂,江循哪裡肯放手把這個護身符給他,一把把殷無堂護在自己身後,殷無堂也沒了白天那頤指氣使的勁兒,縮在江循身後,跟個小兔子似的紅著眼抽噎。
展枚擺出一副就事論事的模樣,道:「玉邈,你的本事我知道,可……」
玉邈很是冷靜:「你們展氏習骨鑄筋的本事自是一流,但擒魔捉鬼這種事,你有何經驗,懂得多少?」
展枚愣了愣,答道:「……我兄長總還是了解一些的。」
玉邈絕口不提展懿,而是淡然地偷換概念道:「我七歲時便隨兄長外出處理當年的紅楓村瘟疫,此事我比你更有經驗。」
展枚望天,在內心做了個實力對比,隨即果斷反水:「……秦牧,他說得有理。」
玉邈點點頭,幾乎是半提半抓著把殷無堂從江循身上扒下來,連看都不看江循一眼,道:「就不勞秦家公子費心了。」
……玉九你不要臉!媽的老子就想找個床伴你都要搶!你是人嗎?
所幸殷無堂似乎認準了江循,嗚嗚嚕嚕地掙扎著來夠江循的手,江循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上去就捏住了他的手,柔聲安慰著,順便忙裡偷閒地瞪了玉邈一眼。
沒想到,玉邈也瞄了他一眼,眸光里含著的某種情緒叫江循愣了愣,像是有人在他心口上不輕不重地點了一指,說不上難受或是別的,就是有些古怪。
當然這種情緒也很快消散了,說實在的,要不是有「兩家有世仇」這個設定做前提的話,江循其實也更偏向於跟玉邈住一起,現在有了殷無堂做媒介,倒也順理成章起來。
紀雲霰見殷無堂恍恍惚惚的,若是強拉他去別處,對他反而不好,把他和江循分開,似乎也不合適,權衡之下,她試探著詢問:「如果你們二人不介意的話,不如……住在一起?」
江循和玉邈很有默契地點下了頭,隨即各自把臉偏向一側。
目送著江循帶著哆哆嗦嗦的殷無堂,跟在玉邈身後一路往玉家居所處去了,紀雲霰還不大放心,轉向展枚:「還是把你兄長……」
展枚剛想開口,就聽得一個略顯輕佻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紀家主找我何事?」
伴隨著摺扇輕搖的微微風響,展懿從陰影處晃出,手上的摺扇合攏,啪地一聲在左手心叩響,他展顏一笑,帶著種六宮粉黛無顏色的味道。
紀雲霰招呼道:「師兄,來了多久了?」
展懿的笑意是那種風流公子常有的,帶著股曖昧又挑逗的**勁兒:「嗯,聽了有一會兒了。我跟著他們便是,明天早上保證他們三個都全須全尾的。」
不須紀雲霰多交代,他便尾隨著那遠遠的三個人影而去,路過紀雲霰身邊時,他正巧背對展枚,就沖紀雲霰眨了眨眼睛,眉眼間帶出一片桃花顏色。
紀雲霰佯裝不見,自然地轉開視線。
展懿也沒露出什麼沮喪神情,轉過頭來,大步而去。
展枚望著展懿的背影,滿目欽慕,紀雲霰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嘆了一聲。
按理說,展枚和紀雲霰私底下可以以師姐弟相稱,只是展枚不願讓人想起紀雲霰曾是展氏門徒,平白折了她的身份,不論何時都稱她「紀家主」,此刻也不例外:「紀家主,為何嘆息?是放心不下我兄長?您是知道的,兄長是展氏建派以來靈根最強,天賦最高之人,由他保護殷無堂,絕不會有差池。」
紀雲霰答:「師兄哪裡都好,就是心思不在正道上。」
展枚有些疑惑:「正道?兄長只是行事孟浪些,也不至於偏離正道吧?」
紀雲霰低下頭,展枚一臉單純的不解,她抬手揉了揉展枚的頭髮:「回去睡吧,注意安全,我去帶人查山。」
展枚背著手,嚴肅道:「我也去。展氏既然在此,就有責任查出事情原委。」
紀雲霰抬手掐了掐他的臉蛋,轉身朝白露殿方向走去,展枚抬手,很是肅然地摸摸被掐的地方,跟了過去。
……
玉邈的居所江循來過不少次,里里外外早摸透了,於是他進來就熟門熟路地揀了板凳坐下,看著玉邈這個東道主怎麼招待客人。
玉邈從櫃中取出一床被褥,往地上一放,對殷無堂言簡意賅道:「你的。」
……喂,你們玉家對待客之道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誤解?
殷無堂哪裡敢挑三揀四,他給嚇得不輕,只知道看江循,江循示意他睡,他才和衣鑽進被子裡,但看情況,他這一夜是註定睡不好了。
眼看著他簡單粗暴地安排了殷無堂的住處,江循指著自己:「我呢?」
玉邈鋪開床,背對著他道:「我只有一床被褥。」
臥槽這意思是讓我走?
江循正準備耍賴,就見玉邈坐**,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上來。」
江循:「……」
見江循猶豫,玉邈便也不強求:「要麼跟殷無堂一起睡地上,要麼回去自己睡。」
江循二話不說,果斷**。
……被發現是那隻貓了?被發現不是原主了?要掉馬了?
種種猜想在江循腦海里打轉,他死活想不通自己是哪裡出了紕漏,讓玉邈抓住了蛛絲馬跡。
阿牧哭訴:「他抓我qaq」
江循生無可戀臉:「……也在抓我。」
一人一系統都在不安中瑟瑟發抖,直到玉邈的手放開,江循都還沒迴轉過神來。
玉邈拉住淚流滿面的宮異,一言不發地往後退去,亂雪也蠻擔心地望了宮異一眼,乖乖溜回了江循身邊,站定,替他拍打剛才跌倒時沾上的灰塵。
宮異眼睛死盯著不住吐血的明廬,臉色青白,可剛往後退了一步,地上被綁著的明廬就劇烈掙紮起來,一口口地噴出發黑的血來,甚是駭人,他的身子拱成了一座橋,垂死的鯉魚一般打著挺,慘痛地張著唇,啊啊地叫喊著。
聲帶融化,他根本喊不出像樣的的語調,但他的口型已經足夠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意圖。
宮異劇烈顫抖起來。
明廬說:「公子,殺了我。」
宮異搖頭,緩緩後退,玉邈則邁步上前,抓住了明廬布滿血污的手,想要號脈,卻發現號無可號。
他的筋脈也溶解了,可大概是因為體質強悍,偏偏死不去。
明廬無聲地慘號:「公子,對不起,殺了我。」
玉邈抬頭看向宮異,宮異抓緊天憲,嘴唇雪白,看樣子隨時都會失控奔逃而去。
江循看著不忍,玉邈則蹙眉,從宮異臉上轉開視線,將廣乘劍抽出鞘來,劍鞘與劍身脫離的瞬間,濺出了幾星光華,劍柄上有上古燭照的精緻刻繪,玉邈手握其上時,燭照周身隱隱現出金色的光紋。
他走到明廬身邊,選定了他的咽喉,那裡雖然已被毒腐蝕,但明廬尚能呼吸,若求速死,此處算是命門了。
江循上前幾步,擋在宮異身前:「不要看。」
聞言,玉邈的動作稍停,目光斜飛向了江循。
江循完全是出於照顧青少年身心健康的良好用心,沒想到宮異一咬牙,竟然從自己身側繞開,衝到玉邈身邊,伸手奪劍,玉邈也沒有爭搶,由得他搶去。
廣乘對於宮異來說太過沉重,他雙手拖著劍柄,劍尖抵地,磨出刺耳的噪音。
他拖沓著步伐走到明廬身側,雙眸間已然是空洞一片,灼燙的淚落在明廬的雙唇間。
他咬牙,將劍雙手舉起,顫抖著懸在明廬的喉間,他睫毛上沾著淚,唇角卻掛上了一絲痛極的慘笑:「……明廬,等幾年再投生成宮家人。到時宮氏昌盛,我讓你做我的右使。」
似乎是再也無法承受劍的重量,廣乘劍從他手中落下,斬斷了明廬最後一絲氣息。
江循閉上了眼,《獸棲東山》裡,宮家小公子性情傲氣古怪、恣意妄為,卻是江循最為同情的一個,即使他在這篇肉/文里的存在感無限趨近於零,主角和宮異的交流僅限於打架互毆,但對於他……
還沒來得及抒情完畢,一股極端不祥的預感就竄上了江循的心頭。
他本能地朝後一閃,喉嚨處一陣瘮人的涼意險險掠過,當涼意擦過他的臉時,一陣皮肉被破開的劇痛讓江循悶哼一聲,立即伸手去捂。
還沒考慮到破不破相的問題,江循就愣住了。
他的臉應該是被劃開了,可怎麼摸上去一點傷痕都沒有?
江循把護臉的手放下,手心處赫然有一線血跡,但他再把手捂上臉,那裡的確是完好無損。
宮異也只是拿著劍隨便揮舞了一下,廣乘劍就猛然沉重起來,他用盡力氣,竟沒法再動它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