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幼香將那份明黃色的懿旨交給了老夫人,行了一禮,施施然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進了院子,她往空下來的西廂房看了一眼,無聲地笑的開懷。
沈柔凝回到了陳府,立即就知道了懿旨的消息。
「恭喜表哥如願以償」沈柔凝十分開心,又有些遺憾,道:「只是績表哥才走,怕是不能再回來了」
陳厚蘊見到懿旨沒有太過意外,但也有一種事情已定的輕鬆感。他笑著道:「以後日子長的很呢,不在這一時。」他解釋道:「聽聞軍部已經定下了策略,準備從大金朝廷發力,將申老將軍調走之後,就發動猛攻所以,真正的大戰隨時都會開始,厚績如何能夠再休假。」
申老將軍是守城名將,治軍十分嚴謹。有他統領金軍謹守不出,大慶若要強攻,只怕代價很大,而且費事頗久。這代價,大慶上下並不願意付,所以,肯定要動些腦筋。
之前戰場上都是小打小鬧沒有什麼建樹,也是為了讓金人麻痹大意
在金人的印象中,江南是富貴文興之地,男人都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根本就沒有吃過苦頭的,打仗肯定也不成。看,他們雄赳赳氣昂昂的來功,一開始因為大金措手不及拿了幾個城占了一些地,但後來不是不成了
若是論兵,大金的將士就是什麼都不做,站在那裡就比大慶的將士高大
他們本來就有這些印象,更何況還有大慶特意派過去的間人在朝廷上下宣揚蠱惑,一個勁兒的誤導他們。而且,申老將軍這個人,性格頑固,嫉惡如仇,早就與大金朝的許多人結怨,連大金皇帝心中也不怎麼喜歡他在沒有外部威脅的情況下,他絕對坐不穩這三軍統帥之位
關於這些,陳厚蘊在之前的閒談之中。已經向沈柔凝解釋過了。沈柔凝點點頭表示明白,沒有再關注這個,告辭了陳厚蘊,去找陳大太太。看能不能幫上忙了。
陳大太太正在拿著那份懿旨樂呵呵地瞅。
見到沈柔凝過來,她招了招手,待沈柔凝近前之後,先是摸了摸她的手試一試涼不涼,而後才問道:「外面風涼。有沒有吹得頭痛」
「在您這裡,我都格外嬌氣了。」沈柔凝微笑答道:「都已經開了春,今天太陽很好,出去也不冷的,反而覺得空氣清新,很舒服,照這樣的天氣,怕沒有幾日,柳樹都要綠了。」
過了上元,江南就算是迎來了早春。
今年的早春來的還算是晚的。換成往年。這個時候,天暖和的怕是小草都已經從地理鑽出來,迎春花都開在田野邊上了。
「姑娘家,本來就該嬌氣一些。」陳大太太笑著又問:「厚績他們走了聽說郡主也去送了」
「您就是故意問的。」沈柔凝嬌聲道:「績表哥要去打仗了,郡主怎麼會不送一送。說不定待下次績表哥凱旋歸來,舅母您就能為他操辦婚事了呢」
「那是肯定的。」陳大太太神色之間充滿了歡喜,她將那份懿旨給了沈柔凝看,高興地道:「太后娘娘給你蘊表哥定了婚期,就在二月初八,還賞了黃姑娘一副鳳冠霞帔雖然日子有些緊。但之前一切都是準備好的,也不怕。而且有這一副懿旨來,再不怕這婚事有什麼變動了。」
「你蘊表哥婚期之後,我便會去向應王府求娶明嘉郡主。正式下聘,才能心中踏實。」陳大太太有些感慨道:「不然,總是不放心。」
陳厚蘊的親事不就是一波三折的麼她想要娶回個媳婦,真是不容易更何況陳厚績和明嘉郡主那裡,兩家雖然有了默契,但到底是什麼信物都沒有呢她怎麼能放心的下
沈柔凝就笑著與陳大太太閒話。
「我看這一次。那黃家還怎麼推脫」陳大太太雖然理解黃家的苦衷,但心底肯定還是有些惱意的。「好在,那個丫頭性子真不錯,夠豁達,我很喜歡。」
有了太后娘娘的賜婚懿旨,黃家人如何想,已經沒有意義了。總不能抗旨不尊。而黃家人又不蠢
這太后娘娘為何突然發了懿旨或許就是因為對廖氏不滿意那麼,到底是太后娘娘對廖氏不滿呢,還是太后娘娘就是應了皇上的意思,藉此敲打廖氏的
廖氏有二位皇子,將來能權勢滔天但眼下的天下,還是慶隆帝的。慶隆帝還十分的年輕
黃家再沒有傳出任何話,也開始操辦起婚事來。
皇宮之中,皇后娘娘聽聞太后娘娘就陳黃兩家的婚事下了賜婚的懿旨,她不禁冷笑一聲,眼中冒出惱火來,吩咐道:「去,將廖大姑娘請過來。」
廖蔓茹在坤寧宮已經住了好幾日了。
她住的很安穩,每日賞雪品梅,彈琴作畫,甚至有時候還興致沖沖地去下廚做些精緻的小點心,十分悠閒。她的臉上總是帶著明媚大方的笑容,規矩有禮,對宮人也十分友善,真的就是一個教養很好值得稱讚的大家閨秀。
但皇后娘娘卻是冷眼看著,既不像從前一樣教導疼愛她,也沒有再冷言冷語地訓斥她。當然了,皇后娘娘很忙,並沒有時間花費在廖蔓茹身上。就連那個被她趕出去居然又敢跟進來的春嬤嬤,她也沒功夫理會。
廖蔓茹很快到了正殿。
她穿著一件海棠紅的小薄襖,嬌艷的就像是二月枝頭上才開始綻放的花骨朵兒。
皇后娘娘指了指自己身邊的錦凳,道:「住。」
廖蔓茹笑容明媚而歡喜,依言坐下來,問道:「姑母忙完了麼」
「你若是問儲秀宮的事情她們進到這個
宮門裡來,一切才不過剛剛開始。忙,是忙不完的。」皇后娘娘淡淡地道:「本宮找你,是想要告訴你,就在剛才,太后娘娘下了懿旨,給那個陳厚蘊和黃幼香賜婚了,婚期就在二月初八。」
廖蔓茹俏臉略微一白。垂首咬唇,低聲道:「姑母,我已經知道錯了。之前是我太蠢,以後再不會了。連累了姑母和兩位表弟。都是我的錯。」
「真知道錯了」皇后娘娘突然將聲音冷下來。
廖蔓茹的身子從錦凳上滑下來,跪在地華美的地衣上,低著頭道:「蔓茹真心知錯,願意聽從姑母責罰。蔓茹只是,只是不甘心。我廖氏明明有一個皇后兩個皇子,為何還只能忍氣吞聲姑母您是皇后,卻硬是要受委屈」
皇后娘娘抿了一下唇,仿佛有些出神,很快又回過神,端詳了跪在地衣之上的廖蔓茹一陣,緩聲道:「蔓茹,姑母最後教你一回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就算將來你的表弟繼承了皇位,那也是你表弟的天下你表弟他不姓廖」
「本宮本來以為。以你的聰慧,這個道理,你早該明白才是。」皇后娘娘道:「沒想到,你居然只是個小聰明。」
廖蔓茹嬌軀一陣,頭又低下去了一些。
「如今儲秀宮住進了許多新人本宮已經通知了你母親,讓她準備派人來接你回去了。」皇后娘娘現在並不想再看見廖蔓茹在她眼前問安行禮的。她對這個侄女兒的疼愛心思,差不多也算是到頭了。將來,再給她一門好點兒的親事,給兩個皇兒拉攏些助力,這也就夠了。
廖蔓茹抬頭飛快地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道:「是。」
「你下去吧。」皇后娘娘擺手道。
廖蔓茹走出正殿,回頭看一眼那巍峨端莊又華美高貴的宮室,並沒有立即走回自己居住的偏殿。而是直接走出了坤寧宮,站在離坤寧宮不遠的假山邊上,望著一株柳樹,仿佛在出神。
沒有多久,她身後開始走過來幾個人,居中一人。居然就是慶隆帝
有內侍欲要去提醒廖蔓茹,但慶隆帝擺了擺手,沒讓人打擾陷入沉思中的少女,向前繼續走著。待走到少女身邊不遠之時,他的腳步一頓,向廖蔓茹走了過去。
跟隨的一個太監面色一變,似乎想要離開,卻終於沒敢走。他低著頭,目光死死地盯著慶隆帝腳下的龍靴,一直到他的視野中再出現一道如同海棠般嬌艷美麗的裙擺。
才是早春。
柳樹的枝條雖然早已柔軟泛綠,但這四周的景色到底是缺少了些讓人眼睛愉悅的亮色,比如同春夏秋都有所暫放奼紫嫣紅的美麗花兒。但現在,這裡站了一個少女,就像是灰暗的景致里有一株海棠正在綻放著她的美麗,落在人的雙眼之中,連心神都跟著亮了起來。
「在看什麼」慶隆帝突然開口。
他的身影驚醒了正在出神的少女。少女受驚回頭,卻因為太過用力的旋轉,嬌軀一下子不穩起來,向後跌了去她情不自禁地掙扎,終於抓住了一個強壯有力的手臂,但又很快意識到自己行為不當,連連後退幾步,連忙低頭行禮,道:「蔓茹見過皇上,皇上萬安。」
她突然受驚,又行為失當,此時深深地福身下去,不敢抬頭見人。而她這麼低著頭,卻是露出了一截如同天鵝一般優美的脖頸來。此時,那脖頸上的肌膚隱隱露出了粉色,由此可想而知,她此刻的臉上又是一片怎樣的璀璨的紅雲
真的應了那句話:羞的連脖子都紅了
而這樣的景致,無疑是又美麗又誘人的。慶隆帝伸出手,虛扶了一把羞澀的少女,含笑道:「平身吧。朕往常遇見你的時候,你都是十分大方的。怎麼現在羞怯害怕起來了難道剛才在想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廖蔓茹站直了些。
她果然是一臉紅霞,紅的比那三月里的海棠還要好看。
她飛快地看了一眼慶隆帝,那一閃而逝的光亮之中仿佛蘊含了無數的話語和情誼,但她又立即低了頭,快的讓人會覺得剛才看到的那抹光亮是一種錯覺
「蔓茹剛才有些走神」雖然依舊紅著臉,卻已經大方多了。
慶隆帝心中覺得有趣,繼續向前漫步,又示意廖蔓茹跟著自己,走到了那邊的柳樹下才停住腳步,道:「朕這會兒正閒著,蔓茹陪朕小坐片刻,手談一局」
有太監宮女立即在柳樹下布置好了桌椅,擺好了棋盤,開始煮起了熱茶來。午後的陽光很高很白,有屏風擋住了吹過來的寒風,這一方小天地,立即就格外的溫暖且溫馨。
慶隆帝和廖蔓茹並沒有太多交談。
兩個人似乎很認真又似乎很隨意地下完了一盤棋。若是有懂棋之人觀看了他們的棋局,就會發現,於廖蔓茹這一方,開始落子十分高明,足以證明廖蔓茹棋力不錯的名聲;而隨即沒多久,她的落子就顯得十分的凌亂,像是下棋之人心不在焉,不過是胡亂落子;而又過了一陣,下棋之人似乎醒過來發現了自己狀態不對,又小心謹慎地落了十餘子,將棋局重新扳回來,還隱隱佔據了優勢但最後,不知因為何,下棋之人又方寸大亂,竟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優勢盡去,輸掉了這一局
而再看慶隆帝這一方。他從一開始落子就不急不緩,仿佛成竹在胸,直到最後發動了凌厲的攻勢,終將對手逼迫的亂了整個棋局之中,仿佛存在漫不經心地戲弄之意
「你」
慶隆帝含笑端茶,正待說些什麼,卻見對面少女丟下幾顆棋子打亂了棋盤,似乎驚慌地站了起來,匆匆一禮,道:「皇上,蔓茹告退」說罷,少女匆匆而去,就像是她剛才
的那一局一樣,落荒而逃
慶隆帝有些驚愕,隨即又笑了起來,搖搖頭。
「皇上」太監總管走近,低聲道:「剛才皇后娘娘派人過來問」也就是說,皇后娘娘的人正看見了剛才慶隆帝和廖蔓茹下棋的那一幕。
「無妨。」慶隆帝笑道:「這個廖大姑娘,下棋的水平真的很不一般。」
若是一般,有怎能將一番心思,用一盤棋局說了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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