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八日。
沈柔凝從未見過這麼黑的白日。上午還是艷陽高照,熱的多動幾下,就會有汗水流出來,中午午休的時候,天突然就黑沉沉的,像是被人在眼前蒙上了好幾層黑紗布一樣!
烏雲滾滾。
大風驟然而起,捲動了樹枝嘩啦啦的直響,直接將落葉卷上了高空中去!落葉就像是突然長出了翅膀,在天空中得以自由翱翔了起來!
沈柔凝站起來,被狂風吹的差點兒沒站住。
她正猶豫著該不該出門,外面就跑過來一個胖乎乎的小和尚,再三告誡了沈柔凝她們颶風會來,要緊閉門戶,不許外出!
之前,他們已經給每個禪院都送了個簡單的小爐子和乾柴,和一些米麵鹹菜,不易腐壞的糕點之類的時候,告誡過他們一遍,說不許外出,只能這麼對付幾日,只有等風暴過去,才能離開院子行動。
「菩薩會庇護誠心之人。」智海大師當日過來,慈眉善目地道:「還請諸位誠心祈禱,萬眾一心,方才能讓菩薩感受到吾等的願力,施法以庇護信徒。」
也就是說,一但起了風雨,他們就要這麼清粥鹹菜閉門向菩薩祈福,菩薩才能聽到他們誠心,從而保證他們的安全,保證這普濟寺上下的安全。
你不祈禱,菩薩怎麼能在芸芸眾生中看到你,又憑什麼庇護你。
就是這麼個意思。
沈柔凝覺得有些遺憾。
但她並不想冒險,讓人去將榕哥接了來後,就站在廊下避風處瞧著這天。
說是避風處,已經十分不妥當——
大風無處不在,完全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從哪個放心吹來的,仿佛是從四面八方裹挾著過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院中的小樹左搖右擺,一次又一次地匍匐在地。
終於,天空炸響,雨點開始落下來!
現是入黃豆大小的稀疏雨點。雨點很快就練成了線,又鋪成了片,呼啦啦地遮天蔽日地傾倒下來,很快就在地面匯成了小溪池塘!
天更黑了。
才不過是午後時間。屋裡就必須點燈了。
幾個丫鬟都擠在了正房不肯出門,窗戶關的緊緊的,外面訂了木板又蒙上了厚厚的油布,就這樣,人坐在屋裡。依舊覺得濕漉漉的難受,像是風雨不知從什麼地方鑽進來了一樣。
「太嚇人了。」碧冬驚的小臉煞白。
她晾在外面的衣裳沒有及時收回來,起風的時候她去追,一件外衣瞬間飛到了半空中再也夠不著不說,她本人也被大風撲了一個仰倒!摔得差點兒沒能回來!
「姑娘,您是不知道,剛才,奴婢的雙腳真的被大風給裹起來離了地了!」碧冬後怕的緊,聽著外面的風雨聲,還在抱著自己的小身板兒:「奴婢之前不信是有人被風給吹跑了。現在信了!」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莽撞。」夕顏說了碧冬一句,對沈柔凝道:「姑娘,這麼嚇人的暴風雨,真的能持續一個月?那也太難以置信了!」
「一場風雨,大約就是三兩日。也不是總有這樣的風。」沈柔凝根據書本上看來的知識和與當地人的攀談,安撫著嚇壞了的碧冬和一臉嚴肅顯然十分緊張的榕哥,道:「關鍵是這颶風嚇人。風若是停下來,暴雨停不停,也都不那麼危險了。」
她輕輕一拍手,笑著道:「我們要在這屋裡禁足幾日呢。普濟寺受菩薩庇護。從來沒出過事,你們別這麼緊張兮兮的。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真不知道做什麼,就跪在菩薩面前念經就是了。」沈柔凝對著屋裡條案上擺放著的觀音大士畫像。雙手合十,拜了一拜。
每一個禪院都供著觀音大士像。
碧冬一直覺得自己是劫後餘生,聽到沈柔凝的話後,立即就在畫像前的蒲團上跪下了,誠心喃喃祈禱。
沈柔凝領著沈端榕走到另一側的窗邊坐下來。
「榕哥,你害怕不害怕?」沈柔凝細聲問他道。
沈端榕搖搖頭:「我只是很擔心父親母親。父親在縣衙里。沒有菩薩庇護,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母親一個人在那邊,又不肯讓我們陪著,這麼黑的天,她也不知道怎樣了。」
「他們是大人,是知道保護自己的人。」沈柔凝摸了摸沈端榕的腦袋,安撫他道:「榕哥能讓自己平平安安不讓他們掛念,他們就不會出意外的。」
沈柔凝有提出與榕哥一起去陪著沈四太太住幾天,卻被沈四太太冷淡地拒絕了。她說:「不過是颳風下雨而已,怕什麼怕?屋裡一堆的人在護著你們,別那麼沒出息。」
沈四太太現在比從前幾年願意多說些話了。只是說出的話來,總是毫不留情,聽起來很讓人傷心。就像那會兒,她明知道她自己的兩個孩子是在擔心她,卻偏偏往傷人處理解,說他們「害怕沒出息」。
沈柔凝是無所謂。
沈端榕卻顯然受了些打擊,出了門好半晌的泱泱不快。沈柔凝陪伴安撫了好一陣子,才重新緩過了神。
小孩子總是記不住不快活的事情。
這會兒,見了暴風雨嚇人,他就又擔心起自己的母親來了。
「榕哥不擔心績表哥嗎?」沈柔凝笑著同沈端榕說話:「這樣的天氣,績表哥不知道會不會被分配到什麼任務?」
「啊?」沈端榕心思轉到了陳厚績身上,震驚地道:「這樣的壞天氣!表哥怎麼會要出任務!什麼任務!」
「正因為這樣的壞天氣,怕是有不少人是被困在外面沒能回到家的。」沈柔凝替沈端榕解釋起來:「也肯定會有房子沒建的太好太結實的人家,被大風掀飛了房子的,那些人是不是需要幫助?更有那倒霉的,讓牆砸傷了樹木山石砸傷了,不及時去人將他們送醫,他們怕就要沒命了。」
「我聽聞,往年這個時候,官衙上下的差役,往往是忙不過來的,就需要調動地方上的軍隊。」沈柔凝道:「今年才有了觀音顯聖這樣的大事,朝廷給了寧波府這樣的大的臉面,寧波府也得爭氣,是萬不能由著這風雨給治下百姓帶來大損失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