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可能,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沈柔凝本能地覺得,這應該就是答案了。
「敘少很聰明。表哥只是知道這一點,卻並不知道你到底有多聰明。」沈柔凝輕聲道:「他認為你花費了許多心思才想出了這環環相扣的主意,卻不知其實這樣的主意,對於你來說,不過是靈光一閃,隨意而為罷了。」
「就像一個學問淵博的人,在元宵燈會上解答了一個難做了許多一般人的謎題,並洋洋灑灑地說了此謎題的來龍去脈相關典故等等等等……」沈柔凝道:「他如此表現,在旁人眼中,他無疑是非常厲害了不起,讓人驚嘆的,但其實在那個淵博的人眼中,他其實就是隨口一說罷了。那些東西就在他頭腦中,他可以信手拈來。」
秦敘本來應該沒有什麼計劃。
而且沈四老爺要到這裡上任,是她沈柔凝選擇的,並不是秦敘的策劃。因而,陳厚績的選擇此時從軍離開京城,並沒有秦敘的原因。
秦敘不過是得知了這件事,就自然地想起了明嘉郡主會有的反應,輕而易舉順便地就想出了這些。這對於他來說,太過簡單,以至於他「大意」了。
「統統這些,表哥以為敘少你花費了許多心思的,其實敘少你並沒有。這些對於你來說,都很簡單,簡單到你不必太在意就知道會如何,所以你『大意』了。」
「若是一個人,真的在意這整個計劃,就不會有任何的『大意』存在。」
「換而言之,我猜,敘少大約其實並沒有發自內心地說,有多麼愛慕郡主,此生非她不可。」
這麼說,有些諷刺。
但沈柔凝覺得,秦敘的表現,恰恰就證明了這一點。
秦敘本來尚有些不以為然。卻越聽越是驚訝,待沈柔凝說出結論,他上下故作放肆地打量了沈柔凝好幾眼,才突然格外明媚地笑了。一隻手輕輕拍打著護欄,抬眉道:「凝表妹這麼說,不覺得太殘忍了些麼?」
沈柔凝也笑了:「看來,我猜對了。」
「真是遺憾。」沈柔凝微微嘆息,內心生出些感慨。
原來。秦敘最初說服明嘉郡主的那些話,居然真真切切就是他本人的想法。他是當真覺得,若是他和明嘉都一定要成親而又沒有特別中意的人選的話,不如就彼此在一起。抑或換句話說,他正因為知道自己大約不會真的愛慕誰,而又一定要成親的話,就十分理智地做出了選擇明嘉郡主做自己妻子這麼一個決議。
就像是選明日要穿的衣服一樣。
對於他來說,衣服都是要穿的。即便是喜歡,也就是極其簡單的喜歡——不討厭就夠了。
於是,那麼多的衣服掛成一排。他優先選擇了「明嘉郡主」這一件。而若是明嘉郡主這件衣服被從衣架上拿走了,他也能輕鬆地將目光再投向別的衣服上,重新做出選擇。根本就沒有傷心難過的必要。
而又因為衣服是要穿在他自己身上的,所以他也有在意款式、顏色、大小,是否合適,也有必要了解了一下這衣料是否足夠上檔次,做工是否精細上乘等等。
當他覺得這一件會合適的時候,他便會想要定下來或買下來。
秦敘聽見她那一聲嘆息,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欣喜。
這麼個小姑娘。真的與她的表哥陳厚績一點兒都不像。她原來如此的聰明剔透。居然就理解了他……這真是讓人開懷啊。秦敘也微微嘆息一聲,再次重新的,更認真地打量起沈柔凝來。
沈柔凝此時已經低了頭,目光投在她的畫板上。凝視著上面的草稿,顯得專心致志的。她衣衫簡潔而舒適,梳了一個丫髻,上額飽滿而富有光澤,一看就是聰慧之人。又毛茸茸的細小頭髮從髮髻間冒出來,調皮地落在她那光潔的額頭上。因而,她雖然靜靜地坐著,卻又讓人覺得分外地俏皮可愛起來,忍不住會笑一笑。
五官精緻又美麗。
身量還很稚嫩……將來卻一定是個美人。
沈四太太就是一位美人……秦敘思緒不禁有些跑遠了。
再回神看她,卻見她已經重新換了一張新的紙,再次凝神描繪了起來。
從他的這裡角度,完全看不見她在畫什麼。
秦敘無聲地笑了笑,轉頭看向了大海。觀海台一時靜悄悄的,只聽見遠處海浪溫柔的低吟和孩童們的歡笑嬉鬧之聲。
碧冬悄悄地拉了一下朝顏,兩個人走到了外面去。
「怎麼了?」朝顏問碧冬道。
碧冬雙眼亮晶晶的,一會兒又苦了臉,低聲問朝顏道:「朝顏姐姐,剛才姑娘說秦小公子的那些,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有些聽不明白?」
「姑娘難道再說,秦小公子他根本就不喜歡郡主,根本就是消遣郡主來著?」碧冬被自己得出的結論嚇一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根本無法安穩在在那邊站著了。
若是秦敘不在,她肯定早就開口問自家姑娘了。
朝顏愣了一下,道:「你都沒聽明白,我就聽明白了?反正,我覺得應該不是消遣吧?秦小公子真有那麼的卑劣?若他如此,姑娘怎麼還會與他說話?」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但姑娘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碧冬苦惱地道:「為何那秦小公子也不肯反駁多講幾句!」
若是秦敘真的在消遣明嘉郡主,順便也消遣了陳厚績,那他的人品就很值得懷疑了。她們的主子當然不會理睬那種人!更何況,現在他們兩人還這麼待在一起,一副相處的很不錯的樣子!
是啊,兩個人待在一起,瞧著居然真的很不錯。
碧冬看著那邊的兩個人,一個安靜地倚欄觀海,一個安靜地在畫板地描繪……雖然都沒說話,卻似乎有一種無聲的語言在……碧冬覺得自己形容不好自己看到的這副情景,只覺得她們這會兒出來,都有些為難怎麼才能悄悄地、不影響到兩人進去了……
就像是一副畫。
她們再過去,似乎就成了多餘的……敗筆一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