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已死,景佑帝便是想以此處置齊敏也不能,最終便只能處死了齊遲一人。
表面上看起來,齊家是逃過一劫。
可實際上,他們的磨難從這一日才真正開始……
自那日齊霏煙與燕靖予苟合之事被發生之後,這消息便不脛而走,傳的建安城中人盡皆知,對齊府的聲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甚至——
有人私下裡傳言,說是齊敏賣主求榮,是以蓄意安排自家孫女去勾引那西秦的小王爺。
這般消息一出,便有人氣不過,趁著夜裡往齊府門前堆大糞,臭氣散的整條街都是,熏得那府里的人苦不堪言。
如今,又傳出齊遲包庇逆犯的消息,百姓們更是心驚。
往日瞧著這齊家也是大門大戶,那府里小姐心善,公子仁義,只道是什麼好人家,殊不知,原來是一窩包藏禍心的人家。
聽著冷畫繪聲繪色的講起近來城中的動向,楚千凝淡笑不語。
將剝好的橘子遞給身邊之人,黎阡陌毫不客氣的接過。
「據說齊敏至今還臥床不起呢,依奴婢看呀,他這次是徹底完了。」想起什麼,冷畫不禁嘆道,「不過他也是真有本事,朝中那麼多大臣都為他求情了,難怪世子妃您說齊家根基深厚呢。」
「所謂根基,也就是人脈,但此事有一有二,卻不可再三再四。」否則的話,任誰也救不了他們。
「您的意思是……齊家還得經些波折……」
神秘的一笑,楚千凝並未直言。
她說要讓齊敏眼睜睜的看著齊家子孫一個個的遭難,那話遠非說說而已。
待到齊家無人,他便是再有本事又能如何!
何況……
齊敏身後還有一個齊穹,那個老道人至今還縮在道觀里不出來,他們之間的賬還未算呢,楚千凝心裡很清楚,若對方知道齊家的遭遇,定然不會就此罷手。
自己重活一世,於他眼中便是異世之人,此前曾在他手上吃過虧,日後更須小心謹慎才是。
一邊想著,楚千凝一邊剝著橘子,可誰知才剝好一個,就又被旁邊伸出來的一隻大手給攔路奪走。
楚千凝:「……」
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
似笑非笑的掃了黎阡陌一眼,卻見後者笑的淡然溫潤。
「方才不是已經給你一個了?」她挑眉。
「吃完了。」
「你自己不會剝嗎?」怎地如今愈發憊懶了,事事都要她伺候。
聞言,某位世子爺彎唇一笑,說出的話有些厚顏無恥,「自己剝的沒有凝兒剝的甜。」
「油嘴滑舌……」話雖是這般說,但再撿起一個橘子的時候,楚千凝卻接連扒了好幾個放在他面前,看得冷畫和輕羅心塞不已。
暗道小姐您可別再慣著他了,這位主子壓根不懂什麼叫見好就收,他只會變本加厲。
而這兩個丫鬟方才這般想著,便聽黎阡陌的聲音清潤響起,「不若凝兒餵為夫吃吧。」
「……」
的確是會變本加厲呢。
無視楚千凝揶揄的眼神,黎阡陌振振有詞道,「為夫得抱著你,騰不開手。」
「你就不會把手鬆開嗎?」
「為夫捨不得鬆手。」
「……」
算她怕了他了。
能面色如常的說出這般羞人的話,整個東夷國也就只有他有這個本事了。
忽然想起了什麼,他難得正色道,「岳父岳母皆已被我安置在了城中,就在咱們府後面的小巷裡,來往十分便宜。」
「就在後巷?!」楚千凝微驚。
會不會太近了些?
若是稍有不慎,怕是就會被人給發現的。
難得見她目露驚色,黎阡陌卻笑著搖頭,「無礙,我已安排妥當。」
先不說無人能想到他們至今還活著,便是衝著侯府的情況,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將人安排的如此近。
一切均是出其不意,尋常人要發現端倪很難。
「近日你若想接外祖母她們回來,不日她們便可相見了。」他知她心心念念著這件事,只因之前一直忙著欒廷玉的事情,是以才未提起。
如今城中形勢稍定,也是時候提上日程了。
「我已讓鷹袂傳消息給霄逝了,不日便去延慶寺接她們回城。」說起此事,楚千凝先是一喜,可隨即眸中的笑意卻漸漸退去。
見狀,黎阡陌猜到了她在想什麼,也不覺斂起了笑意。
讓冷畫等人都退下之後,他方才柔聲寬慰道,「容敬已死,很多事情都死無對證,隨便你要如何說,外祖母都會相信的。」
「……嗯。」
「舅母是個心思通透的人,想來這段時日她也暗示了不少,況她如今有孕在身,這便是對外祖母的一種安慰。」
「我知道,你不必擔心。」她也只是一時想起方才有些憂慮,但事已至此,只能咬牙面對。
「為夫就知道凝兒是心思剔透之人。」
「你這是在變相夸自己眼光好嗎?」楚千凝笑著挑眉,掰下一瓣橘子餵給他,口中卻不禁催促道,「快些吃,吃完好與我一起去見見爹爹和娘親。」
聽她說起要去見楚奕昭和容夢竹,黎阡陌眸光微閃,笑著點頭。
*
卻說楚奕昭和容夢竹這一回城,方才落腳便聽聞太后殯天的消息,還沒等反應過來,便緊接著聽說齊家出事。
渾然不知這兩樁大事皆與楚千凝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楚千凝和黎阡陌去到府後巷的小院時,容夢竹方才用完晚膳,正在鋪床。
未免走漏風聲,她不肯用下人,是以黎阡陌便也就沒再安排。
因著上次的不歡而散,這次容夢竹和黎阡陌再見面的時候,氣氛多少有些尷尬,倒是後者,依舊雲淡風輕的笑著,似是早已忘了那日的事情。
和容夢竹簡單敘話了兩句,楚千凝便進內間去看了看依舊處在昏迷當中的楚奕昭。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似乎爹爹比上次見到時清瘦了不少。
怎麼會這樣……
心下疑惑,楚千凝出來的時候便有些心事重重。
見她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容夢竹便將她扯到了一邊,小心翼翼的問她,「你如今嫁到侯府,除了黎阡陌以外,還有旁人知曉你臉上的胎記嗎?」
「只他一人知道。」
「那便好……」容夢竹若有所思的點頭。
想到什麼,便見她從袖管中掏出一個小罐子,塞到了楚千凝的手中,「娘親不在的這些時日,也不知你是如何糊弄過去的,今後便要好生塗著這膏子,以免被人發覺,記住了嗎?」
握著手中的瓶子,楚千凝倒是想起了一事,「我曾循著記憶中的法子調製這胭脂膏子,只是較之娘親給我用的,總是差了些味道,您可知這是為何嗎?」
聞言,容夢竹眸光微閃,訕笑道,「你這孩子……又開始胡說八道了,還不都是花香的味道……」
「是嗎……」
楚千凝旋開那小瓶子嗅了嗅,發現除了花香並無其他,心裡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你呀,慣會疑神疑鬼的,好了,快些隨阡陌回府吧,免得那府里的人生疑。」一邊幫她將瓶子蓋好,一邊催促著讓她回去。
原本聽她提到侯府,楚千凝還想說讓她別擔憂,那府里的情況並不似她想的那般,可想到什麼,她終究是沒將那句話說出口。
同黎阡陌回到侯府之後,後者見她手裡拿著一個小瓷瓶,不禁好奇道,「這是什麼?」
「這是娘親為我調製的胭脂膏子。」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是用來遮擋我眼角的胎記的。」
「此物凝兒自己不就會調嗎,何須岳母動手?」
「我調製出來的與娘親調製的不一樣。」話至此處,楚千凝腳步微頓,眨了眨眼,便將那小瓶子打開置於他的鼻間,「你聞聞,看看著味道如何?」
輕輕嗅了一下,黎阡陌緩聲道,「味道清新淡雅,與你妝盒中放的那個別無二致。」
「可我記得……從前不是這個味道的……」說著,楚千凝不禁皺起眉頭。
按理說,她應該沒記錯才對。
不過——
想到自己將四五歲之前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楚千凝便忽然對自己的記憶力沒了信心。
說不定,真的是自己記錯了。
見她目露糾結,黎阡陌便握住她的手,順勢將那小瓶子拿到了自己手裡,「好了,勿要再想了,你近來花了太多的心思,接下來便好生歇歇,多陪陪岳母和外祖母她們,剩下的事交給為夫就好。」
「嗯。」
笑著撫了撫她的眼角,黎阡陌摟著她走進房中。
趁著冷畫和輕羅服侍她沐浴之際,他拿著容夢竹給她的那瓶子藥膏給了鶴凌,「拿去給遏塵,讓他務必給我好好的查,看看這東西有無異樣。」
「是。」
鶴凌去了不多時便回來了,一併帶回了遏塵查驗後得出的結論。
沒有任何不對!
「這瓶子呢?」黎阡陌微微眯眼。
「回主子的話,也無異常。」
「知道了……」
「屬下告退。」
微眯著眼掃過手中的那個瓷瓶,黎阡陌眸色微暗。
竟然無異樣,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聽到腳步聲響起,他快速的將那瓷瓶掩在袖管之下,不動聲色的看向楚千凝。
「你想什麼呢,怎麼眉頭皺的那麼緊?」
「在想……凝兒幾時才會給為夫生個小娃娃……」他說笑著,不著痕跡的驅散她心裡的疑問,將話題遠遠岔開。
「總是沒個正經!」
狀似羞澀的剜了他一眼,可楚千凝自己卻也不免低頭掃了一眼小腹。
其實,她自己也盼著能與他有個孩子呢。
只是不知為何,兩人成婚已有些時日,但她卻遲遲未能有孕。
奇怪……
之前也讓遏塵為她把過脈,也未發現有何不對勁兒的地方,身子康健的很,可怎麼就一直沒有消息傳出來呢?
見自己隨意的一句話就令她陷入了深思,黎阡陌不禁在心裡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真是避開一個坑,還有一個坑。
攔腰將人抱起,他看似認真,實則卻格外不正經的對她說,「此事原怪為夫,若我再盡心盡力些,保不齊就有了。」
「你……」
「原還擔心恐凝兒受不住,不想你也日日盼著有個娃娃。」
「我才沒有呢!」楚千凝嘴硬的不肯承認,四下里躲著不肯讓他親,「你別鬧……太后殯天,未出孝期便不可同房……」
「孝意在心不在身,如景佑帝那般在永寧宮跪到暈厥便是真孝順嗎?」某位世子爺歪理邪說一大堆,「如為夫這般看似自在享樂,難道就不孝順了嗎?」
「……」
楚千凝心想,您還知道自己是在「自在享樂」啊,那還說的那麼坦蕩。
就在黎阡陌準備沒羞沒臊的抱著自家媳婦親熱時,宮中忽然傳來了消息,說是皇后娘娘謀害宜妃娘娘腹中的皇嗣,先已被景佑帝禁足鳳藻宮。
甚至——
將皇后的寶冊、寶印也著人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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