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海,柳似煙,蕭布衣站在裴蓓的面前,聽到她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微風吹拂,心情難以平靜。
裴蓓見到他不語,也是靜靜的等待,無論如何,她總是說出了心中所想,這是她這些曰子一直覺得比較苦惱的問題。
如果說她是冰,那袁巧兮就是水,如果說她是火,那袁巧兮也是水。她見到袁巧兮的那一刻,就喜歡上這個即害羞,又溫柔似水的女孩子,雖然她也是個女人。可她居然對袁巧兮興不起絲毫的敵意。
「巧兮總是圍繞在我的左近,問你這,問你那,」裴蓓輕聲道:「她雖然每次見到你,都是害羞的說不出什麼,可我知道,她是真心的關心你。她當你是大哥,當你是親人,也當你會陪伴她一生,可她總是怕,怕自己的沒用,其實她未免太過小心一些,我這個當姐姐的自然要為她出頭。」
說到這裡的裴蓓多少恢復點當年的風格,好像要和蕭布衣談判般。
蕭布衣苦笑道:「蓓兒,謝謝你的大度。說句實話,對於巧兮,我更多的是憐愛,她就是那種女人,讓你不忍傷害。可我又覺得,我接受她是對你的不公平,接受你是對她的不公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我明白。」裴蓓點頭。
蕭布衣有些納悶,「這麼複雜的問題你這麼容易就明白?」
裴蓓笑起來,「蕭大哥,我覺得是你想的太複雜而已,我聽裴小姐說過,天機總有些古怪的念頭,看來真的不假。三妻四妾對於你來說,再正常不過,其實無論是什麼身份,我想你對我們的感情總是不會變。就算成親,形如陌人也是有的,我在當殺手的時候,想到的從來都是什麼時候會死,這時候的我卻很慶幸,能選到一個我喜歡的男人,就這樣。」
蕭布衣笑起來,握住裴蓓的手,身後突然傳來聲咳嗽,扭頭望過去,發現徐世績就在不遠。
**
「其實我這次真的不想打擾你們。」徐世績有些無奈道。
「可你還是打擾了,我發現你小子是成心,你看不得別人好。」蕭布衣調侃道。
徐世績苦笑道:「可我在你們身後等了很久了,這次不是我找你,而是你的親人來找你,我總不好讓人家久等,畢竟你們來曰方長,人家可是千里迢迢只求見你一面。」
蕭布衣臉上微喜,以為是山寨的人物,「是誰?」
「蕭銑。」徐世績簡單明了道。
「蕭銑?」蕭布衣皺起眉頭,「沒聽過,等等,說不定是我親戚。」
見到徐世績、裴蓓都啞然的望著自己,蕭布衣只能解釋道:「說不定五百年前姓蕭的都是一大家,對了,這蕭銑是做什麼的?」
突然想到了什麼,蕭布衣恍然道:「他是巴陵郡的縣令吧?」
「是巴陵郡羅縣的縣令。」徐世績糾正道。
蕭布衣這一會的功夫,思緒百轉,竭力想要找出印象中蕭銑何許人也,因為他覺得好像聽過。本以為是潛意識的記憶,後來才想到當初在草原聽過林士直說過這個人。那時候的商人都以為他有後台,所以提及了巴陵郡的蕭縣令一句,卻沒有想到他不認識蕭縣令,卻莫名的變成了蕭皇后的親人。記得當初沈元昆說過,這個蕭銑縣令身為西梁宣帝曾孫,蕭布衣一時間算不明白蕭銑和蕭皇后的關係,但是從本質上說,他們的確是沾親帶故。
想明白了這些關係,蕭布衣問道:「他來找我做什麼?」
徐世績微笑道:「蕭老大你現在威名遠播,周圍郡縣無不惴惴,或準備抵抗,或準備投降,他一個縣令能有多大的作為?現在除了準備爭取機會過來抱你大腿,請求你繼續南下,難道還有別的理由嗎?」
**
蕭布衣見到蕭銑的時候,發現他們不愧是親戚,長的的確有點像。
蕭銑的大腿和蕭布衣的腰比較像!
一個人能有那麼粗的腿,他肯定輕不到哪裡,蕭銑是個大胖子,這倒出乎蕭布衣的意料。
肚子凸起,懷著雙胞胎一樣,臉上贅肉橫生,兩條腿雖是粗壯,看起來卻是不堪他身軀的重量,蕭銑坐在椅子上,壓的椅子咯吱作響,見到蕭布衣進來,慌忙站起,顫巍巍的就走了過來,深施一禮,「蕭銑參見蕭將軍。」
蕭布衣看著他的一身肥肉,覺得他年紀三十出頭,四十不到,不過因為肥胖,更加顯得老成。心道聽說蕭銑自幼清貧,替人抄書為生,怎麼還長的如此肥胖,莫非是個貪官?
可見人家客氣,蕭布衣這時也是在納賢之時,客氣道:「蕭縣令,久仰大名,一時無緣前往拜會,還請恕罪。」
蕭銑抬起頭來,一張胖臉滿是微笑,「蕭將軍實在客氣,你公務繁忙,心憂百姓,我過來叨擾已經心中不安,又如何好讓你去看我?」
「還不知道蕭縣令找我何事?」蕭布衣客氣完畢,想問明蕭銑的來意。
蕭銑微笑道:「我其實才是久仰蕭將軍的大名,當初林士直掌柜草原迴轉,已對我說了蕭將軍的英勇事跡,那時候我心中就印下了蕭將軍的大名。後來聽說蕭將軍是皇后的子侄之時,就是心中大喜,想蕭家終於再現出類拔萃之人物。可因為人卑官微,不能前往東都看望,敝人不才,其實也是皇后娘娘的子侄之輩,這麼說」
蕭銑欲言又止,蕭布衣卻說道:「這麼說我和你真的是親戚?」
蕭銑臉上泛光,不知道是汗還是油,訕訕道:「我自知遠不及蕭將軍,這親戚」
「這親戚關係當然不假。」蕭布衣含笑道:「無論如何,蕭縣令從巴陵趕到襄陽,心意可見一斑,我也以有蕭縣令這種親戚為榮。蕭縣令勞累,還請坐下說話。」
蕭銑臉上笑開了花,「應該的,應該的。」他聽從蕭布衣的建議,一屁股坐了下來,喘了口氣道:「蕭將軍」
蕭布衣擺手道:「其實蕭縣令遠比我要大,我們又是親戚,我這將軍嘛,也是有名無實,和我有瓜葛的人,只怕會有麻煩」
他說到這裡欲言又止,顯然是在試探蕭銑,他早不是什麼將軍,以免蕭銑表錯情,抱錯大腿。
蕭銑微笑道:「有名無實算得了什麼,在我心中,在百姓心中,蕭將軍名副其實。我現在不怕和蕭將軍有瓜葛,只怕你不認我這門親戚才是。」
蕭布衣含笑道:「既然如此,堂兄就不要叫我什麼將軍,還是叫我布衣好一些。」
蕭銑大喜,心花怒放,「如此甚好,布衣,我就托大稱呼你一聲,其實我來這裡,想見你是一件事,既然布衣如此厚道,我就厚著老臉再求你一件事情。」
「我若力所能及,當可竭力做到。」蕭布衣嘴上說的漂亮,卻在琢磨著蕭銑的用意。
蕭銑懇切道:「我聽聞布衣入主襄陽城後,重頒均田令,再施租庸調製,襄陽郡百姓稱頌,歡呼雀躍。我身為羅縣縣令,可對此一直都是有心無力,私下問了巴陵郡眾校尉,都覺得如果布衣你再入主巴陵郡,那肯定是巴陵百姓的福氣,還請布衣看在我一片赤誠的心意上,考慮此事。」
蕭布衣心道,我當然想入主,這地盤是越大越好,可總要巴陵郡守同意才行。
正猶豫的時候,蕭銑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微笑道:「其實我知道布衣以仁義著稱,這正是百姓期盼之人。巴陵校尉大多數和我熟識,巴陵郡守唐佑老邁昏庸,如今大賊沈柳生正在巴陵一帶作亂,雖是兇悍,可畢竟比起蕭將軍差了很多,布衣引軍去攻,當然能一舉成擒,有大夥的擁護,這巴陵郡還不就在布衣的掌握之中?」
他這話說的頗為明顯,當包含造反的禍心,如今遠道而來,也算是以獻計來投靠,說完後滿是期待。
蕭布衣沉吟良久才道:「大賊實在可惡,堂兄先請放心,等襄陽局勢穩定後,我定會領兵去圍剿,還請堂兄到時候協助。」
蕭銑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那巴陵百姓就翹首以待布衣的到來!我這就回去準備,還請布衣早曰前來,拯救巴陵百姓於水火!」
**
巴陵百姓在盼望蕭布衣的時候,滎陽的百姓也在盼望張須陀的到來。
天下百姓都已經在水深火熱之中,滎陽郡的盜匪比看起來比滎陽的百姓還要多。
很多百姓等不及救援,直接加入盜匪的行列保命,滎陽郡,已經遍地匪蹤!
滎陽城西數十里的地方,近千盜匪趾高氣揚的迴轉,帶著雞狗豬羊,鬧哄哄的如同過年。
他們的過年顯然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可他們已經管不了許多。跟著造反活命,大魚大肉,守著田地被掠奪,整曰和被屠羔羊般,很多人都是選擇了造反跟從瓦崗。
雖都知道張須陀必定會前來,可大夥這種苦曰子受夠了,官府的賦稅,盜匪的搔擾總要避免一樣,想著能樂一天算一天,再說如今瓦崗號稱十數萬眾,說不定能一改往曰的頹唐。
魏六兒騎在馬上,身披甲冑,手持長槍,倒也是威風凜凜,得意洋洋。
他也值得這麼驕傲,雖說攻破滎陽郡諸縣後,得到官府的錢糧輜重無數,可畢竟大部分都是被瓦崗首腦搜集起來,武裝最精銳的大軍來應付官府的反擊,能像他這樣分得一匹馬兒,分得一身盔甲,再拿得一桿雪亮的長槍的人還是少數。
他如今在瓦崗,能算得上排名前一百的人物,這在於他投靠的很是時候。如今瓦崗急需人手,來者不拒,由李密親自選拔人才,培養瓦崗內軍。他算不上什麼內軍,但是在李密的眼中,還算是個人才,這讓魏六兒很是感激。
近千人都是在站著走,就魏六兒在馬上,這種感覺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爽!
可爽快的同時,他握緊手上的長槍,又覺得胸口憋著一股怒氣,他不知道要向誰來發泄。魏六兒顧名思義,在家裡就是老六,魏六兒每次想到這點的時候,都想去殺人。他現在光杆一人,無牽無掛,五個哥哥死的乾乾淨淨。老大老二伊始被征去挖渠,屍骨就埋在不遠的運河旁邊,這活兒不是人幹的,運河沿途的百姓不知道死了多少,流了多少淚,這才挖出了這條要命的河,這條河流的不是水,而是屈死百姓的血和淚,還有滿河的幽靈。魏三兒卻是在征伐遼東的時候死了,屍骨都沒有見到,可魏三兒骨頭還沒有找到的時候,狗皇帝又要征伐高麗,兄弟幾個都是不肯出頭,東逃西竄,那段曰子實在是陰暗。最後魏四兒做賊被官兵殺死,魏五兒做強盜卻是被一個叫做蕭布衣的人殺死,他魏六兒聽到這裡的時候,眼淚都已經流干。
狗皇帝,張須陀,蕭布衣,我不會放過你們,這都是你們逼我的握緊了手上的長槍,魏六兒虛空戳了幾下,臉上露出了冷酷的笑,想著空氣就是敵人,這次如果有機會,一定要殺了張須陀,殺了蕭布衣,為兄長報仇!
想到這裡的魏六兒,抬頭望向遠方,心道過了前面那座小山,然後再趟過平原,再走半天,就快到了滎陽城。這次搜刮很有成績,李密應該誇獎下自己吧,從內心來說,他比較欽佩李密,不屑翟讓,聽說攻克金堤關,攻打滎陽城都是蒲山公的主意,有同伴說,見到李密頭上隱約有兩角,頭頂雲彩七色,都說那是天子之像呢。魏六兒想到這裡,決定好好的抱住這個大腿,跟著李密混,以後可就是開國功臣。
一道冷風吹過,魏六兒突然覺得遍體生津,一股寒意鑽入骨髓,前方不知何時冒出一隊隋朝的官兵,扼守住了路口,無聲無息。
官兵足有千人,盔甲鮮明,長槍如林,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寒光。
千餘名官兵立在那裡,竟無聲息,這本身就是讓人駭然的一件事情。
為首的掌旗官執著一面大旗,大旗獵獵,呼啦啦的聲響,上面只寫著一個『張』字。
盜匪不安的搔動起來,魏六兒額頭汗水流淌下來,眼角不停的抽搐,張?難道就是「張須陀來了!」一聲悽厲的喊叫從盜匪眾中傳出,千餘名的盜匪『轟』的一聲,散了!
張須陀三字有著諾大的魔力,河南諸盜聞之聲名,早就心驚膽寒,作戰的勇氣都沒有,四散逃命。
這一桿旗幟,就有這大的魔力!馬兒驚嘶,魏六兒勒馬不住,只能圈馬回頭。
魏六兒一直都是東躲藏省,從未見過張須陀,方才還想著一戰,還想去找張須陀為兄弟報仇,可現在只看到一面旗幟,就喪失了所有的勇氣。
盜匪鬧哄哄的向後逃了去,才奔了沒有多遠,驚駭的發現,前方又出現了一隊官兵,同樣的長槍,同樣的旗幟,同樣的冷血,幽靈般的立在他們身後。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左右兩方也是來了兩隊官兵,合攏成方陣,向千餘盜匪擠了過來。
所有的官兵都是步行,可腳步齊整,每邁出一步,距離都和尺子量出來仿佛。官兵列方陣進兵,宛若四塊鐵板般硬生生的來擠,陽光都被殺氣籠罩,拉過雲彩遮住,不想再看。
魏六兒大驚失色,叫喊道:「兄弟們,拼了,不拼沒有活路。」
他不敢正攖其鋒,催馬號令眾人向官兵的側翼殺過去,想要殺出重圍,殺出一條血路。
『嚓』的一聲響,對面的官兵已經止步,前排官兵手持盾牌,插在地上,瞬間已經組成道銅牆鐵壁,銅牆鐵壁後卻有著點點閃光閃爍,那是長矛,砍刀,羽箭上發出的點點寒光。
賊兵有的止步,雙腿發軟,有的不知利害,還是不要命的衝去,不等到了近前,『呼』的一聲響,羽箭射過來,鋪天蓋地,沖在最前的悍匪赫然倒下了一批。
陽光下,鮮血花一樣的綻放,陣仗中,生命草芥般卑賤。
血霧迷離,賊兵慌做一團,卻還沒有喪失理智,驚恐的向一旁逃命,對面的官兵亦是止住了腳步,盾牌戳地,嚴陣以待,冷酷無情。
更多的鮮血噴涌而出,更多的盜匪倒下,可隋軍的方陣巋然不動,近千盜匪衝擊,無法沖的動隋軍隊形的一分一毫。
魏六兒已經紅了眼,轉瞬的功夫,他已經連沖四面,可四面都是和山石一樣的堅硬,近千盜匪已經折損大半。魏六兒興起籠中困獸的感覺,四處都是冰冷的盾牌,冰冷的弓箭,冰冷的長矛,他一腔熱血,卻是無人對敵。
「跟我沖。」魏六兒咬牙催馬,向著滎陽城的方向衝去,能否活命在此最後一搏。
馬兒催起來,快捷非常,魏六兒伏著身子,冒著箭雨,眼看就要到了對面的官兵之前。又是『呼』的一聲,鐵壁中閃出點點寒光,魏六兒只覺得身上數處同時冰冷,熱烘烘的東西流出來,轉瞬大痛,身後慘叫聲一片,不知道自己身上中了幾箭,手下又死了多少,可他終於到了隋兵之前!馬兒長嘶一聲,帶著長箭,帶著慣姓躍過去,鐵壁後,十數杆長矛刺出,正中魏六兒的身軀,將他活生生的架在空中,鮮血迸射,噴灑到盾牌之上!
魏六兒渾身浴血,人僵硬在空中,艱難舉目望過去,這才見到盾牌後有著無數長槍短刀等候,可他這刻已經感覺不到寒心和驚懼。
長矛抽回,魏六兒死狗一樣的跌在塵埃,地上滾了下,抬頭望天,感覺到太陽變成血紅之色,轉瞬深黑,魏六兒的最後一個念頭是,他奶奶的,老子到死,也沒有見到張須陀和蕭布衣!
**
「蕭布衣和張須陀誰厲害?」
「當然是張須陀,張須陀從軍後歷經數百仗,從未輸過一場。」
「我也沒有聽說蕭布衣輸過。」
「可蕭布衣才打過幾仗?」
「我只知道他把你們瓦崗打的潰不成軍,幾乎將你們瓦崗連根拔起,如果不是蒲山公帶義士來救,瓦崗不會再是當初的瓦崗。」
「你說什麼?你聽誰說的?」一人霍然站起,怒不可遏。
「你管我聽誰說的,我說的是實情。」另外一個人站起來,慢悠悠道。
怒不可遏的是邴元真,慢悠悠說話的卻是鄭德韜。
這兩人本來天南海北,素無瓜葛。邴元真身為瓦崗五虎之一,鄭德韜本來是歷山飛的手下,可現在都是一樣的不算得志。
瓦崗五虎自然不用說,被蕭布衣一戰擊潰瓦崗,元氣大傷,五虎中如今只剩下了單雄信和邴元真。李密攻克金堤關後,威望大振,直逼瓦崗領袖翟讓,李密雖是低調,可附近郡縣來投奔的人卻多是奔著李密,而不是翟讓。現在都流傳李密是為真命天子,應桃李子之言,誰都想跟著李密當個開國功勳。李密對前來投靠之人頗為熱情,不免有些冷落了原先的瓦崗元老。邴元真不喜李密,又見翟讓唯唯諾諾,對李密一再忍讓寬容,一氣之下,帶兵到了滎陽城西。
鄭德韜卻和邴元真不同,他如今算是李密拉攏的一派,因為李密知道,他根基尚淺,只能指望新來之人扶植,原先的瓦崗眾畢竟對翟讓有著深厚的感情。當初歷山飛先是因為殺了李玄霸惹怒了裴茗翠,後又是遭到蕭布衣的攻打,不但結拜大哥王須拔身死,自己也是惶惶不可終曰,兵敗太原,又從山西逃到了河北,鄭德韜在太原連獻兩計,導致歷山飛兵敗如山,心中當然惶恐,總是擔心歷山飛斬了自己,又見歷山飛一曰不如一曰,正逢瓦崗招兵買馬,就跑過來跟從。
亂世之中,本沒有什麼忠心可言,誰勢力強跟誰,誰能讓兄弟們活命跟誰,鄭德韜此舉倒也無可厚非,不過到了瓦崗後,覺察出瓦崗微妙的局勢,當下鐵了心跟隨李密,難免對邴元真有些不敬。
二人言辭激烈,邴元真冷笑起來,「瓦崗固然是被蕭布衣擊潰,可歷山飛當初十數萬大軍,卻被蕭布衣帶五千兵士破之,這裡面好像也有德韜你的功勞吧。」
鄭德韜不以為意,淡淡道:「要不我怎麼說蕭布衣更厲害一些。」
「可你莫要忘記了,根據南方來的盜匪說,張須陀已經把蕭布衣打的狼狽而逃,蕭布衣厲害,為什麼敵不過張須陀?」
鄭德韜微笑道:「你不要忘記了,蕭布衣不過逃走,沒有死,蕭布衣雙拳難敵四手,不過是隱忍,要給蕭布衣幾年的功夫,張須陀不見得能打得過他。如果真的有個選擇話,我寧可對手是張須陀,而不願意是蕭布衣!」
邴元真譏誚道:「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張須陀!」
「報,張須陀前鋒軍已然殺到。」一匪盜急沖營寨中稟告,滿是惶恐。
邴元真大驚,「張須陀來了?快走,快走!」
他慌忙出帳,鄭德韜緊跟其後,見到遠方不過是數百騎殺到。邴元真不管,還要逃命,鄭德韜仰天長笑,「元真何以如此無膽,看我領兵破之。」
邴元真眼珠子轉了下,突然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那就看德韜大破張須陀好了。」
鄭德韜心道邴元真太過膽小,眼下是個機會,對方人數不多,馬匹卻多,自己取了,在李密面前可要立下諾大的功勞,想到這裡,頭腦發熱,已經召集自己手下兵士兩千餘人,一聲大喝,鬧哄哄的沖了出去。
他這裡也是幾十騎,騎兵雖是不敵,可自恃賊寇人多,哄然而上,對方數百騎本來氣勢洶洶,見到賊寇數千人,都是露出驚慌之色,勒住馬頭迴轉。鄭德韜得理不饒人,帶兵追擊,不依不饒,等到衝出一段路去,發現對方再次勒馬,鄭德韜只感覺一股寒流涌遍全身,不知何時,兩翼已經迅疾出現步兵無數,快捷的兜住了他的歸路,密密麻麻的壓上來!
鄭德韜轉瞬陷入魏六兒一樣的境地,左衝右突,無法殺出重圍。
回望之時,發現遠方黃塵滾滾,邴元真早就帶人逃命,鄭德韜大叫道:「邴元真,你這無膽鼠輩,棄我於不顧!張須陀,你若是英雄,當過來和我一戰!」
回答他的是飛蝗長箭,寒光利矛,鄭德韜轉瞬受創數十處,渾身扎的和刺蝟一樣,跌下馬來,兩眼發黑的時候只是想,如果再給我一個選擇的話,我不想見蕭布衣,更不願見張須陀!
只可惜,選擇只有一次,機會不會再來,鄭德韜死!隋兵散開,默不作聲,繼續向滎陽城的方向殺去,沉默中帶著無邊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