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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里的面有點糊了。
江稚心不在焉將糊了的麵條撈出來,過了會兒就又倒了。
無論是糊了,還是冷了。
都不好吃。
江稚吃完了晚飯,從冰箱裡拿了瓶冰可樂,又翻出之前沒有吃的冰酪蛋糕,她坐在沙發里,吃著甜食,心情也沒有好多少。
就算沈律言沒有說,她也的猜得到他去了哪裡。
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失望,不要被影響了心情。
一口接著一口往嘴裡送蛋糕,心裡依然不受控制的低沉失落。
*
沈律言開車過去花了半個多小時,路上他給江歲寧回了好幾個電話,一直都是處於無法接聽的狀態。他不免提高了車速,風馳電掣般趕到了樓下。
他也一直沒有停下給她回電話,無一例外,全都是無人接聽的機械女聲。
沈律言這兩年很少住在這套房子裡,到樓下之後發現自己忘記了拿門禁鑰匙。
好在保安還認得他,幫他打開了單元樓的大門。
沈律言同保安說了聲謝謝,邁開大步趕緊衝上了樓。
打開房門,屋子裡一片漆黑。
沈律言隨手打開玄關處的開關,整間屋子都亮了起來,他徑直走到臥室,聽見從浴室里傳來了嘩嘩水聲,洗手池的水龍頭沒有關,冷水不停地往外冒。
沈律言先去關了開關,隨後才看見躺在床上已經昏迷不醒的女人。
長發微濕,臉色發紅。
她身上只有單薄的浴巾,沈律言走過去,伸手探了探她額頭上的溫度,確實很燙。
沈律言拍了拍她的臉,「江歲寧。」
昏睡中的少女並不是意識全無,她就是在等待著他的來臨,她下意識握住他的手,因為難受而擠出來的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嗓子啞的聽不出本來的聲音:「你來啦。」
江歲寧像從前她和他還在談戀愛的時候那樣,把臉放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她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沈律言沉默的抽出了手掌,去衣櫃裡給她找了兩件衣服,「換件衣服,我送你去醫院。」
江歲寧的目的才不是去醫院,她像條蛇一樣纏上了他的手臂,柔弱無依般貼著他的身體,「我以為我要死了。」
她的眼淚簌簌的落:「原來我死了之前最想見到的人還是你。」
沈律言早就過了會被這些話打動的年紀,他冷酷的又點不像是江歲寧以前認識的那個他,她聽見他說:「你如果不想換衣服,就這樣去醫院也行。」
江歲寧想裝傻都裝不下去,她自認為身材不錯,她狠了狠心,站起來的時候本想故意解開浴巾。
沈律言好像看出了她的意圖,深深朝她望來的一眼,讓她止住了這個念頭。
江歲寧抱著衣服,沈律言看著她淡淡道:「我先出去,你換衣服吧。我再送你去醫院。」
江歲寧聽著臥室房門關上的聲音,想了想,他現在還肯來,就還是在乎她。
她換好了衣服,走出臥室時腦袋還很沉。
江歲寧的病不是裝的,她現在也清楚在沈律言這裡裝病已經沒什麼用了。
去醫院的路上,沈律言倒是什麼都沒說。
到了醫院幫她掛號又去拿了藥,護士來幫她吊了水。
江歲寧在他站起來的瞬間,輕輕的攥住了他的衣袖,「能多陪我待會兒嗎?」
沈律言轉過頭就看見一張楚楚可憐的臉,紅了的眼眶,蓄著淚。
她吸了吸鼻子,「我也有話想對你說。」
沈律言沉默了片刻,重新坐了下來,「你說吧。」
江歲寧低頭,故意展現了自己最柔弱的一面,「我爸爸要坐牢了。」
沈律言默了一瞬,男人雙手交疊放在腿上,他語氣平淡地問:「你想幫他?」
江歲寧搖了搖頭:「不是。」
「我不知道他當年會做這種可怕事情。」江歲寧的嗓音已經有些哽咽,她好像很愧疚,又很痛苦:「我有點接受不了。」
有什麼接受不了的呢。
她已經心安理得享受了這麼多年的富貴。
現在不過是在沈律言面前演戲。
江歲寧埋著臉,手背上的針頭很明顯,看起來又很可怖,她帶著點哭腔說:「我以後沒有爸爸了。」
她巧妙的想利用男人的救贖心理。
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示弱。
江歲寧萬萬不會料到,她說的這些話,卻讓沈律言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想起來江稚那次喝酒喝到神志不清,半夜都趴在馬桶旁邊吐,一邊哭一邊淚眼朦朧和他說,她沒有幾個親人了。
她的舅舅在坐牢。
她的媽媽還沒有醒了。
她的孩子死了。
沈律言的心臟驀然被攥了一下,瞬間的刺痛就好像被毒蛇的利齒咬了一口,毒液滲透了心臟,麻痹了四肢。
「案子還沒審,他不一定會死。」
「無期徒刑的話,你每年還能探監。」
「好好保重身體,我先回去了,以後有什麼難處你就打電話給劉厭。」
沈律言說完又站了起來,江歲寧眼睜睜看著他從自己的面前離開,只給她留了個清冷的背影。
劉厭接到上司的電話,大半夜的匆匆趕過來,陪著江小姐在醫院裡吊水。
江歲寧面不改色拔掉了針頭,方才還虛弱的好像快要暈過去,這會兒又恢復了精神。
劉厭想要阻攔她的動作都來不及,「江小姐,您不然還是遵循醫囑吧?」
江歲寧冷著臉:「我困了,你送我回家吧,我想睡覺。」
劉厭也懶得給自己找事情做,開車就又把這位大小姐送了回去。
*
江稚以為沈律言說今晚還會回來是敷衍她的話。
她剛修剪完陽台上的植物,就聽見了開門聲。
沈律言進屋後換上了拖鞋,他走到客廳,看了眼在陽台上的女人,很平靜地問:「還有面嗎?」
江稚放下手裡的剪刀,「我倒掉了。」
沈律言聲音悶悶的,「哦。」
江稚抿了抿唇,「你沒吃嗎?」
沈律言說:「沒有。」
江稚沉默了下來,也沒有接他的話。
過了會兒,她解釋了句:「麵糊了,所以我倒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沉默不語的神色,好像能感受得到他那點沒有說出口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