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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波池,白峰亭。
慕功再一次和蘊笙相聚於此。
「大師兄,你來了。」蘊笙笑臉相迎,輕聲細語地打招呼道。
慕功的嘴角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雖然先前被師弟氣得滿臉通紅,但現在一見到自己的心上人,仿佛一切煩惱都直接煙消雲散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蘊笙。」慕功輕聲喚道,「抱歉,讓你久等了。」
蘊笙淡然一笑,溫柔似水地說:「沒事兒,我也是剛到,沒等多久。」
「都怪我那不爭氣的師弟,硬生生磨了我好長時間,不然我肯定能早一些出來見你。」慕功巧妙地轉移矛頭道。
「苦無?」蘊笙不由得詫異了一下,更進一步地問,「他又怎麼招惹大師兄你了?」
慕功情不自禁地長嘆一口氣,向前眺望瀲灩的波光,辭氣激憤地說:「我就是看他明日就要下山離去了,便想著囑咐他一些行走江湖的竅門,也好讓他少走彎路。可他倒好,明知是彎路,偏向彎路行。」
「哦?」蘊笙不禁提起了一絲興趣,輕聲一笑,饒有興致地問,「大師兄何出此言?」
慕功有條有理地娓娓道:「我與他爭論,在你看到一個歹徒行兇作惡,可發現自己卻又不是他對手的時候,是該挺身而出,還是走為上策。結果這傢伙的腦子就是不開竅,非要與我唱反調。」
蘊笙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轉,古靈精怪地猜測道:「那我猜苦無一定是選擇了前者吧?」
慕功眼前一亮,語調逐漸上揚,驚喜萬分地脫口而出道:「誒?你是怎麼知道的?他不僅是選擇了前者,而且還一意孤行,固執己見,不管我怎麼勸他都無濟於事。」
蘊笙暗暗一笑,胸有成竹地說:「大師兄,苦無是出家人,素來以慈悲為懷,又怎麼會見死不救,無動於衷呢?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可在不是人家對手的前提下,即使他有那份俠義心腸也沒有用啊!」慕功苦口婆心地說,「歸根結底,也不過是無緣無故地搭上自己的性命而已,如此一來,得不償失啊!」
「大師兄,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但苦無是出家人,他有他的為人準則,我們當然不能與之相提並論了。」蘊笙作古正經地說道。
「唉!好吧!」慕功勉為其難地答應道,「不過蘊笙,這要換做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蘊笙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聲一笑,斬釘截鐵地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當然是跟大師兄一樣,走為上策,隨機應變了。」
一聽這話,慕功咧嘴一笑,豁然開朗,心花怒放地說:「我就知道,還是你最懂我。」
蘊笙與之對視一眼,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嘟囔著嘴,不甚滿意地說:「大師兄還說呢,苦無分明早就已經回來,結果大師兄也不跟我提醒一聲。」
慕功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尷尬地輕聲笑笑,不好意思地說:「昨日苦無剛剛回來,我一激動,一不小心,就直接忘了去跟你說一聲了……」
蘊笙沖他翻了個白眼,刻意扭過頭,故作生氣的樣子,有意無意地說:「大師兄如此行徑,可是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不是不是!」慕功頓時慌了神,連連揮手,露出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情,張皇失措地矢口否認道,「怎麼會呢?蘊笙,我無時無刻不記掛著你,心中處處都是你,我對你的愛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天地為證,日月可鑑!」
「真的?」蘊笙小臉一紅,挑著眉頭,試探性地問。
慕功連連點頭,不假思索地答應道:「真的真的!」
蘊笙面帶微笑,靈機一動,意味深長地說:「那好,我問大師兄一個問題。大師兄如果答得上來,我就相信大師兄。」
「你問吧。」慕功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
蘊笙長舒一口氣,神情忽然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進而若有所思地問:「其實我很好奇,掌宮待苦無素來很好,但這次為什麼僅憑底下人的三言兩語,掌宮就要把苦無逐出神宗了呢?」
慕功會心一笑,振振有詞地解釋道:「因為師父心中已是另有打算,當著眾弟子的面將苦無逐出神宗,只不過是順水推舟,因利乘便罷了。」
「順水推舟?」蘊笙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心潮起伏地問,「既是順手推舟,那不知掌宮推的是哪一舟?」
慕功毫不遮掩地坦言相告道:「據師父所言,因先前熔寂衝破封印,禁地的枷鎖已是困不住它,故而須得另尋辦法,讓熔寂重新安分下來。」
說到這裡,蘊笙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她目視前方,大腦飛速運轉,若無其事地問:「這好端端的,怎麼就說到熔寂去了?」
「因為要讓熔寂安分下來的辦法,便是和苦無有關。」慕功直言不諱道。
「大師兄何出此言?」蘊笙強裝淡定地問。
慕功有理有據地說:「要讓熔寂不再蠢蠢欲動,唯有淨化它身上的戾氣,只有淨化了熔寂身上的戾氣,禁地薄弱的禁制才能封印住它,否則熔寂突破封印重現於世,定會為禍人間,致使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那這淨化熔寂身上的戾氣的方法,莫非只有苦無才能做到?」蘊笙試探性地問。
慕功無比沉重地點了點頭,神色愀然地說:「要淨化熔寂身上的戾氣,唯有帶著熔寂闖蕩江湖,遊歷四方,一路斬殺妖邪,懲惡揚善,匡扶正義,熔寂身上的戾氣,就會隨著你所斬殺的妖邪,慢慢地煙消雲散了。」
「荒唐!」蘊笙瞪大了眼睛,無比激動地脫口而出道。
而這一聲荒唐,倒是把慕功嚇得不清,他驚愕不已地凝視著眼前的蘊笙,目光呆滯空洞且無神,已然是被蘊笙的霸氣所震懾。
蘊笙和他對視一眼,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操之過急,趕忙收回了激動的目光,稍稍低頭,羞澀地改口道:「我是說……這個方法實在是有些荒誕不經,我想知道,這是誰提出來的?可靠嗎?萬一不成,那最終害的可是苦無呀!」
慕功下意識地抬頭望天,眼神不自覺地向上瞥,一手伸出兩指,端著下巴,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慎重地開口道:「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好像是師父和嶺灣真人商榷之後得出的結論。嶺灣真人高深莫測,不容小覷,有他坐鎮,應該不能是假的吧?」
「呃……」蘊笙慢慢地點了點頭,遲鈍地表示贊同道:「大師兄說的是,真人見多識廣,學富五車,功法更是深不可測。既然是真人所言,當是不假。聽大師兄這麼說的話,那掌宮是打算讓苦無帶著熔寂下山遊歷,淨化它身上的戾氣了?」
慕功溫柔一笑,伸出一隻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蘊笙被微風吹亂的髮絲,滿是寵溺地說:「蘊笙果然聰明,你可知師父為什麼會選擇讓苦無處理這件事情?」
蘊笙想了想,言之鑿鑿道:「苦無身懷滅魂之力,強大無比,假以時日,定能借著體內的滅魂之力而小有所成。屆時,他就是最有可能壓制住熔寂的人,況且當時我們神宗里的形勢正好於苦無不利,與其說是苦無被掌宮逐出神宗,倒不如說苦無是打著被掌宮逐出神宗的旗號,下山完成任務去了。如此一來,不僅能夠平息眾弟子的怨恨,也能讓掌宮達成自己的目的,兩全其美,一箭雙鵰!」
聽了蘊笙這一番話,慕功便忍不住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興致沖沖地讚不絕口道:「不錯!一切確如你所說的那樣,師父正是此意。」
蘊笙眉飛色舞地笑了笑,順便問:「苦無何時出發?」
「明日一早。」慕功乾脆利落地說道,「明日一早,我和師父就會送苦無下山。」
「明日一早?」蘊笙目瞪口呆,倍感詫異地問。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慕功相當自然地說。
蘊笙的表情忽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顧慮重重地問:「可苦無雖有滅魂之力附體,但現在時機尚未成熟,要想帶著熔寂下山歷練,首先就得駕馭住它,僅憑苦無現在的力量,怕是還不足以控制得住熔寂把?」
「這點師父也早有考慮。」慕功有條不紊地說道,「師父已經下令,讓鑄鐵閣以金剛石鍛造一柄劍鞘,事後再讓吳謀師叔施以積仁咒印,如此堅不可摧加上靈氣充沛,便能起到封印熔寂一時的效果。」
「可惡……」蘊笙不禁面露難色,心中暗想道,「果然是萬事俱備,天衣無縫,他們這是鐵了心要對熔寂動手腳……」
慕功見蘊笙魂不守舍,神遊天外,便用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並輕聲喊道:「蘊笙?蘊笙?」
楚蘊笙這才反應過來,心中一震,身子一顫,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極其不自然地喊道:「大師兄……」
慕功沖她笑笑,格外好奇地問:「你在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蘊笙吞吞吐吐地說,「只是熔寂的威力非同小可,大師兄也說了,這樣只能封印得了熔寂一時而已,過一段時間,它還是可以衝破劍鞘的封印,重新為禍人間,讓苦無把熔寂帶到山下去,會不會太過危險?」
慕功的嘴角仍然掛著一絲笑意,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這個你不用擔心,等到熔寂突破封印的時候,相信苦無的功法也已經今非昔比了,到時候他有滅魂之力從旁輔佐,還怕生出什麼變故嗎?」
蘊笙不情不願地笑了笑,無可奈何地附和道:「大師兄所言極是,相信苦無此行一定可以一帆風順,平安歸來。」
慕功的目光寸步不離地凝視著蘊笙,與之相視一笑,進而將她摟入了懷中。
……
淙南派。
高諧的院落中突然颳起了陰風陣陣,吹得高諧瑟瑟發抖。
正於凳子上冥想的高諧不由得一陣哆嗦,打了個寒顫,進而起身想要去關窗戶。
可高諧把頭探到窗邊時,卻不由得瞠目結舌,大吃一驚,他赫然發現,一個黑漆漆的身影從自己眼前飛馳而過,速度之快,難以想像。
稀里糊塗的高諧一度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便迷迷糊糊地揉了揉雙眼,再鼓起勇氣,仔仔細細地定睛一看,把頭探出窗外環顧四周,竟不見任何動靜。
於是乎,高諧放下心來,深吸一口氣,關上窗戶,轉過身往旁邊一看,卻又不由得嚇了一跳,瞳孔放大到極致,大驚失色,膽顫心驚,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眼前穿著斗篷的神秘人正對著高諧,發出一陣陰森可怖的笑聲,他平心靜氣地打趣道:「堂堂淙南派掌門人,竟是這般膽小如鼠嗎?」
高諧喘著粗氣,氣喘吁吁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臉厭惡地瞥了他一眼,略顯不耐煩地說:「來就來了,為何還要偷偷摸摸,毫無動靜?」
「呵呵……」那人冷笑幾聲,毫不在乎地開玩笑道,「高掌門自從斷去一臂後,連功夫就減弱了不少啊?連我進來的動靜不曾聽聞麼?」
高諧皺著眉頭,鄙夷不屑地說:「閣下進門悄無聲息,我又如何能察覺的到?若是閣下不刻意壓低自己的腳步,我也不至於反應不過來。」
「哼。」那人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說,「罷了,我今日前來,不是與你爭論這個的。」
「不要說今日,我看你以後也沒有必要來了。」高諧不懷好意地說道。
「哦?」那人的嘴角微微上揚,心平氣和地問,「何出此言啊?」
高諧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冷冰冰地說:「先前與你聯手,是因為你能向我提供妖族的情報。可現在,我用不著了。」
「高掌門此言何意?」那人居心叵測地問。
高諧自信滿滿地說:「如今妖杞囊已經回歸妖族,那麼妖族境地我便是再也動不得,也就沒有機會憑藉他的項上人頭,來換我一世英名。如此,你還能告訴我,你存在的價值嗎?」
那人輕聲笑笑,不緊不慢地說:「難道高掌門心中已經有了其他打算?」
高諧直起身子,挺起腰板,雙手背過身後,信誓旦旦地說:「現如今各大門派皆意欲謀反,群雄並起,共同討伐神宗,我又何必需要你的幫忙?」
「神宗樹大根深,勢力如此強大,高掌門若是沒有我從旁輔佐,當真有把握拿下神宗麼?就算真的拿下了神宗,又真的確信可以從諸多勢力當中殺出一條血路,奪得牌匾嗎?」那人有意無意地威脅道,「高掌門不要忘了,你現在斷去一臂,功力可是已經大不如前了。」
高諧眉梢一緊,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強忍怒火,咬牙切齒地說:「我的事情不勞你操心,能不能奪得牌匾,我心中有數!」
「高掌門的功夫如此之弱,即使真的拿到了牌匾,恐怕這群雄之首的位置,也未必能做的安穩吧?倘若有人意欲謀反,高掌門連招架之力都沒有,又怎能令人信服呢?」那人心如止水地說道。
高諧愁眉不展地說:「等我拿到了牌匾,便是萬人擁護,我看誰敢對我動手!」
「神宗拿到牌匾,如今不也成了眾矢之的。高掌門難道不怕,神宗的今天,就是高掌門的明天?」那人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頗有強調之意。
高諧愁眉鎖眼地長舒一口氣,惴惴不安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那人用一種慵懶的聲線,泰然自若地說,「我只是想說,我們的合作,還遠遠沒有結束,我助你鞏固群雄之首的位子,待你霸業有成,你便跟我裡應外合,拿下妖族。」
「好啊……」高諧愁腸百結地說,「那我可得先知道,你如何助我鞏固群雄之首的位子?」
那人輕聲一笑,從懷裡掏出一本秘籍,二話不說扔給了高諧。
高諧猛地一伸手,將其順勢接了下來,拿到眼前,定睛一看,赫然發現,這竟是《佞瀆經》!
那人不慌不忙地說:「高掌門,可別說我不地道,《佞瀆經》已經給你了,能否輕車熟路的運用,就看你的了。」
高諧匪夷所思地注視著那人,不敢相信地說:「你居然想讓我修煉如此陰狠毒辣的武功!」
「陰險毒辣不假,但它足夠強大,不是嗎?」那人坦坦蕩蕩地承認道,「高掌門現在雖是斷臂之軀,但只要練了《佞瀆經》,能恢復原本的功力不說,高掌門若是全力以赴,或許還能借著它更上一層樓!」
「我堂堂淙南派掌門,豈會練你這種邪門功法!」
「高掌門應該比我更清楚自己的狀態,如果不練《佞瀆經》,那高掌門憑藉自己這一身殘廢的武功,那又能成什麼大事呢?」那人居心不良地說,「總而言之,這份大禮我給高掌門留下了,練與不練,可就全看高掌門對牌匾的決心有多大了。哈哈……」
說完,那人便奪門而出,縱身一躍,消失在了高諧的眼前……
高諧愣在原地,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佞瀆經》,首鼠兩端,進退維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