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霜和苦無四目相對良久,遲遲拿不定主意,隨即冷漠地向王沛琛丟出四個字:「待這兒別動。筆下樂 www.bixiale.com」
兩人默契十足地向前移動,躲得離王沛琛遠遠的,竊竊私語,顯然是在探討些什麼。
瑞霜慎之又慎地向苦無問道:「小和尚,你覺得他的話能信嗎?」
「如其所言,應是不假。」苦無皺著眉頭,不甚確定地說,「畢竟與先前店小二跟我們所說的完全符合。」
瑞霜眉梢一緊,面色凝重,仔仔細細地回想道:「店小二口中的王公子品行端正,為人善良。今日他沒來搜刮民脂民膏,竟是被他父親關進了柴房裡?早知道當初就該向店小二問一問這位王公子的名諱,我們也用不著這樣胡亂猜忌。」
苦無愁眉不展,鎮定自若地說:「這個王公子看上去是個好人,我們似乎並不用對其大打出手,拳腳相向。」
「小和尚,俗話說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即便我們不用對其動用武力,也一定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中了賊人的奸計,可就是功虧一簣了!」瑞霜戰戰兢兢地說道。
苦無相當沉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地說:「嗯,言之有理,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小霜,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瑞霜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轉,靈機一動,心生一計,古靈精怪地說:「既然王沛琛說他是城主之子,那我們正好借著這條線探取一下城主府的情況,如此豈不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對呀!」苦無豁然開朗,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他身為城主之子,位高權重,肯定知道很多的內部消息。我們如果能通過他詢問一二,也不算是白來一遭了。」
瑞霜輕聲一笑,高傲地抬起頭,一邊揮一揮衣袖,一邊胸有成竹地說:「看我的吧!」
緊接著,兩人便突然變了臉色,轉過身,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神情,邁著沉重有力的步伐,向著王沛琛緩步而去。
手足無措的王沛琛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絕望地問:「二位商討如此之久,可有商量出什麼來?」
「你先別說話,我問你。」瑞霜露出漫不經心的神情和不屑一顧的眼神,蠻橫無理地說,「你說你是城主之子,可有什麼辦法能夠證明啊?」
王沛琛長嘆一口氣,心如死灰地說:「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信不信是二位的事情。二位若是非要我拿出證據,但可讓我出去隨便找個人,自證身份。」
「那可不行!」瑞霜提高了音量,語調逐漸上揚,毅然決然地否定道,「你當我們傻啊?放你出去,你跑了怎麼辦?跑了就算了,萬一還搬來了救兵怎麼辦?我們兩人豈不是就中了你的奸計了?」
王沛琛一臉淡定,有條有理地說:「姑娘既然不信,我亦是無可奈何。」
瑞霜暗暗喘了一口氣,眼神飄忽不定,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你貴為城主之子,縱使因為拒絕替王允川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也不能直接把你關進柴房吧?」
「是啊。」苦無趁機附和道,「父子二人,何至於此?大不了就是將你禁足幾日就夠了,關進柴房,略顯誇張。」
「二位有所不知。」王沛琛有理有據地說,「我們父子二人素來不和,頗有嫌隙。父王如此待我,乃是家常便飯。於我而言,也已經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了。」
聽到這裡,苦無的心中竟是一陣觸動,露出了糾結的神情。
瑞霜注意到了苦無微妙的表情變化,生怕他會中了敵人的苦肉計,便趕緊辭氣激憤地反駁道:「你少假惺惺的了,擺出這般楚楚可憐的樣子,是為了博取我們二人的同情心嗎?我勸你還是斷了這個念頭吧,本姑娘心狠手辣,要是我問的問題你有一個答不上來,本姑娘就立馬叫你死於非命!」
王沛琛皺著眉,苦著臉,心甘情願地說:「姑娘有什麼想問的便問吧。在下一定如實相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還差不多。」瑞霜長舒一口氣,又試探性地問,「王允川為什麼這麼對你?」
王沛琛眉頭緊鎖,認真嚴肅地說:「父王品行敗壞,作惡多端,尋花問柳,無心政事,荒淫無道,揮霍無度,囊中羞澀之時,則通過搜刮民脂民膏來填充自己的財庫,更是仗著一城之主的身份欺壓百姓,罪大惡極。我實在看不下去,曾多次於早朝彈劾父王,私下裡也是苦口婆心地勸說,由此擾了父王的大好興致,這才和他生出了嫌隙,所以現在我們父子二人形同陌路,關係僵硬。」
「你當著朝中大臣的面揭露王允川的惡行,難怪他會將你關進柴房,甚至還把這裡鎖了起來。」苦無若有所思地說,「不過王允川能有你這樣一個識大體的兒子,倒也是他的福分。可他偏偏不聽勸告,自掘墳墓,實在是叫人失望至極。」
瑞霜瞥了一眼苦無,顯得有些張皇失措,進而又自顧自地向王沛琛問道:「儘管如此,可你好歹也是居安城的太子,關進柴房就關進柴房,竟也不在外面給你安排個傭人,萬一……」
瑞霜說到這裡,頓了頓,稍稍扭過頭,目視前方,略顯不好意思地說:「萬一你餓了怎麼辦……」
王沛琛皺了皺眉,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現在太晚了,下人也需要休息,她們到點就走。許是二位來得不巧,故而沒有看到她們,況且……我在府中人微言輕,有時候下人也未必會乖乖聽從我的旨意。」
「什麼!」瑞霜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說,「你在府中竟卑微到連下人都可以忤逆你的意思?真是荒謬!」
「姑娘覺得荒謬,可事實就是如此。」王沛琛心如止水地說,「現在的居安城以父王馬首是瞻,父王勢大,誰都不敢得罪了他。如果能巴結父王,又為什麼要來討好與父王作對的我呢?」
「王允川真是欺人太甚!」苦無憤憤不平地說,「他對自己的兒子都能這樣,果然是一代昏君!」
一聽王沛琛說起自己的悲慘經歷,瑞霜也不禁為之動容,首鼠兩端,進退維谷。
「你身為城主之子,何不拿出你應有的底氣來?」瑞霜板著一張臉,一本正經地質問道。
「底氣?」王沛琛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愁眉莫展,一頭霧水地問,「什麼底氣?」
瑞霜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把手一揮,霸氣側漏地說:「就是那種我叫你往東,你不敢往西;我一聲令下,你不敢不從;我呼風喚雨,你畢恭畢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底氣!」
王沛琛神色愀然,略顯失落,憂心忡忡地說:「沒用的,姑娘把這一切想得太簡單了。一旦得罪了父王,那人從今往後的仕途就算是毀了,就連我也不能倖免於難。朝中多少剛正不阿的大臣,最終都因懼怕父王的勢力,成了趨炎附勢,蠅營狗苟的小人。」
苦無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嘆息,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由衷感慨道:「好一個無惡不作的王允川!罪行累累,罄竹難書,搞得朝廷烏煙瘴氣,城中民不聊生。昏君當道,徒嘆奈何!」
「這位小師傅慎言。」王允川好心好意地提醒道,「我是他的兒子,他尚且不能把我怎麼樣,但你們若是在背後他的壞話,傳到了他的耳朵里,恐怕今後難以安生,再沒好日子過了。」
「那又怎麼樣?」瑞霜昂首挺胸,蠻不在乎地說,「反正我們都已經得罪過他了,說再多的壞話他都管不著!」
「什麼意思?」王沛琛皺著眉,苦著臉,疑惑不解地問,「什麼叫已經得罪過父王了?難道……難道你們真是……」
「沒錯!」還沒等王沛琛說完,瑞霜便搶先一步說道,「你先前的猜測是正確的,你父王通緝的兩個要犯,正是我們二人!」
「果然是這樣……」王沛琛無比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失魂落魄地說,「二位這又是何苦呢?得罪了父王,這偌大的居安城便是再沒有你們的容身之處了啊!」
「誰說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瑞霜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我們不是還好端端的在這裡嗎?王允川想要趕盡殺絕,斬草除根,還得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王沛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憂心如焚地說:「唉!我看二位面相,不像是惡人,大可沒有必要把性命葬送在這裡。居安城是父王的地盤,城主府更是危險,要是讓父王知道你們在這兒,二位怕是插翅難逃了呀!」
「只要你不說,他又怎麼會知道?」瑞霜泰然自若地回應道。
不知不覺間,苦無已然握緊了拳頭。他怒氣衝天,火冒三丈地說:「王允川犯下諸多罪孽,我勢必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絕不姑息!」
王沛琛的眼神當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心急如焚地問:「二位已經得罪了父王,聽小師傅這話的意思,難道還要繼續跟父王作對不成?」
「王允川惡貫滿盈,罪惡滔天,為非作歹,喪盡天良。既然讓我撞見,我又有什麼不挺身而出的理由?我定要還天下一個去偽存真,清明坦蕩的朝局!」苦無義憤填膺地感慨道。
「小師傅身為淡泊名利的佛教中人,心中竟有這般鴻鵠之志,在下著實佩服。」王沛琛識趣地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地說,「不過歸根結底,父王的勢力終究是太過強大,坐擁麾下千軍萬馬,小師傅要對付父王,根本就是無處下手啊!」
苦無愣了一下,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當真是一籌莫展,無計可施,顯得有些灰心喪氣,失魂落魄。
這時,瑞霜突然站出來,自信滿滿地說道:「非也,非也。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王允川固然強大,不過我等亦不是這麼好對付的人,王允川想要抓住我們,怕是也沒有這麼容易。」
「空口無憑,二位還是不要說大話了……」王沛琛哭喪著臉,不抱希望地說,「二位雖然會武功,但父王的身邊亦是不乏武功高強的悍勇之士。二位如果強行動用武力,未必能從他身上討到半點好處。父王貴為城主,身居高位,麾下將領無數,又豈是你們兩人之力可以對付的……」
瑞霜輕聲一笑,信誓旦旦地說:「王允川家大業大,身份特殊,可我們二人亦是不容小覷,還請太子殿下不要看輕了我們。」
王沛琛眉梢一緊,頓時提起了一絲興趣,急不可耐地追問道:「姑娘何出此言?」
瑞霜來到了苦無的身邊,咧嘴一笑,伸出一隻手搭在苦無的肩膀上,義正言辭地說:「讓我來給你介紹介紹。這位,可是當今神宗掌宮,祭風道人的關門弟子!」
「什麼!」王沛琛瞬間睜大了眼睛,急匆匆地來到了苦無的面前,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道,「小師傅竟然是祭風掌宮的關門弟子?」
苦無輕輕點了點頭,心平氣和地答應道:「殿下,我一定會竭盡全力,讓王允川下台,還天下一個公道!」
「還未請教小師傅尊姓大名?」王沛琛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苦無雙手作揖,神色自若地緩緩開口道:「小僧苦無。」
「苦大俠!」王沛琛驚喜萬分地喊道。他看到苦無,仿佛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苦無揮揮手,謙遜地說:「大俠不敢當。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乃是我神宗門人的本分。只要我還在,斷然不會讓王允川再繼續作惡下去!」
「苦大俠捨己為人,大義凜然,在下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有苦大俠出手相助,相信一定能讓父王洗心革面,居安城的百姓也就終於可以走出水深火熱的疾苦了!」
王沛琛說著,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瑞霜的身上,遲鈍地問:「苦大俠既然是祭風掌宮的關門弟子,那相信這位姑娘,也一定來歷非凡吧?」
「她是……」
「哦!」苦無正想介紹,瑞霜卻搶先一步匆匆答道,「我跟小和尚算是同門,叫我瑞霜就好了。」
王沛琛點頭答應,微微一笑,進而直言不諱道:「苦大俠和瑞霜姑娘既已被通緝,又怎會在三更半夜來此?」
瑞霜正色莊容地解釋道:「本來是想趁著濃濃夜色刺殺王允川一了百了的。後來仔細想想,覺得這樣終究欠妥,就來城主府走了一遭,一來是想看看能不能探取什麼有利的消息,二來是為了熟悉地形,方便日後採取行動。」
「原來如此……」王沛琛默默頷首,心潮起伏地說,「還好二位沒有在這個時候刺殺父王,否則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哦?」瑞霜格外好奇地追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王沛琛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父王的寢宮在府中的清風別院,那裡可是整個城主府守衛最森嚴的地方。別說二位兩個大活人了,就連一隻蒼蠅都難以飛進去。二位若是擅闖,只怕是凶多吉少,寡不敵眾。」
「有這麼厲害?」瑞霜眼前一亮,不可思議地說,「我們二人內功特殊,可以游牆,飛檐走壁,翻牆躍戶,不在話下。即便如此,難道也不足以躲過清風別院中的眼線嗎?」
「這……」王沛琛不禁垂下了腦袋,顧慮重重地說,「二位身法卓絕,要躲過普通士兵的視線應當是不費吹灰之力,但清風別院中聚集了不少高手保護父王的安全。普通的士兵無法察覺,不代表那些高手也無法察覺,歸根結底,二位貿然行事的話,終是欠妥。」
「高手?」瑞霜不自覺地重複了一遍,興致勃勃地問,「比如?」
王沛琛振振有詞道:「據我所知,高韻白高先生就是其中一位。高先生的功力深不可測,裝著金當盧,紅纓子,為人高冷,絕不好惹。」
「哦——」瑞霜拉長了聲線,茅塞頓開道,「原來他叫高韻白啊。」
「瑞霜姑娘認識?」
「我們跟他不光認識,而且還交過手。」苦無緊皺著眉頭,愁容滿面地說,「高韻白的功夫的確不容輕視。我和小霜聯手,也需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將其擊退。」
「什麼!」王沛琛目瞪口呆,倍感詫異地說,「苦大俠竟然還跟高先生交過手?」
苦無慢慢悠悠地點了點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怎會如此?」王沛琛惴惴不安地說,「高先生可不好對付,苦大俠與之交手,可有受傷?」
「受傷自是有的。」苦無平心靜氣地說,「不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傷,並不礙事。今日在大街上碰巧讓我遇見王允川搜刮民脂民膏,我一時沉不住氣,當即就站出來為百姓伸張正義。不料高韻白的內功竟是如此深厚,我和小霜二人不敵,這才被他逼得一路逃竄。直至後來勉強擊退高韻白,才能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