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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你怎麼又掉飯粒了,來,我給你擦擦。」
好心的王愷拿出了手帕,給王老太太擦拭掉出來的飯粒跟口水。
哪知道,王老太太竟然直接一揮手,把他的手連帶飯碗一起打落。
「喲,老太太……」新來的保姆趕忙過來打掃衛生。
這已經是王崇珉這個月給她找的第三個保姆了,脾氣比之前那幾個都好,能耐得住老太太這麼折騰。
王老太太歪著嘴,面色漲紅的指著沈麗,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又根本表達不清楚。
沈麗看了眼丈夫,笑著對老太太說道:「您要是看不慣我,這樣,剛好我新買的房子也裝修完了,明兒我就搬出去,把王歡跟王愷都帶去,把地方給您空出來,讓您好好安靜的養老?」
沈麗知道老太太是什麼意思,指著她不顧家,整天往外頭跑。
但是作為丈夫的王崇珉都不管這些,她作為婆婆有什麼資格?
沈麗當初好好伺候她的時候,她作妖,說那些話讓她傷心。
不是沈麗托大,現在的她離開王崇珉,別看帶著兩個孩子,照樣能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而且還有大把的男人追求。
現在是王崇珉生怕被她拋棄,他得哄著沈麗。
沈麗在這個家裡的分量,跟以前完全形成了顛倒!
王老太太自然是不想讓沈麗走,她想讓沈麗留在家裡,照顧她,照顧孩子。
王崇珉每天部隊家裡兩頭跑太辛苦了,誰家的兒媳婦不在家裡伺候婆婆?這個沈麗,是存心要氣死她!
王老太太別看說不出話,但作妖的勁兒頭很足。
她為了表達不滿,把保姆剛收拾起來的飯碗,再一次打落在地上,她雙眼通紅的對王崇珉發出:「啊、啊。」的聲音。
很明顯,是讓他管沈麗。
王崇珉嘆了口氣,說:「媽,您就不能安分些?我們的事不用您管,您就照顧好您自己的身體,少給我們添亂就行了。」
現在連兒子都說她是添亂!
這個家也反了!
王老太太有氣發泄不出來,嗚嗚的哭起來,口水跟淚水混合躺下來,著實影響人的食慾。
王歡看在眼裡,受不了,撂下筷子說道:「你們吃吧,我沒胃口。」
「我也沒胃口了。」王愷跟著王歡一塊兒走了。
屋子裡,迴蕩著王老太太斷斷續續的哭聲。
王崇珉抿唇不語,沈麗也不吭聲,就看著老太太作。
「啊、啊啊!」王老太太突然用手指向電話,示意保姆。
保姆這兩天基本摸透了老太太的心思,便試探著問:「先生,老太太是想閨女了,這兩天總指著電話讓我打。」
「打吧。」王崇珉無奈的抹了把臉,他每天工作,管理孩子已經夠疲憊,老娘又不肯安分,真的很讓他心累。
王老太太說不了話,保姆撥通了江家電話後,也是代傳。
「我是王家的保姆,找我們家小姐王淑珍……」
電話的那頭,齊大嫂聽到是王家的電話,去通知了老太太,沒一會兒老太太接通電話後說道:「你轉告親家母,淑珍她忙著給我孫媳婦招工,這兩天都回來的挺晚,等明天,我讓她抽空過去看看她。」
「好的,那拜託您了。」保姆掛斷了電話,看向老太太。
王老太太指指裡屋,讓她推著自己過去。
保姆點點頭,知會王崇珉跟沈麗,推著輪椅去了房間。
「就咱媽這樣,沒事兒你得給她做做思想工作,別萬一哪天給自己氣過去,算怎麼回事?」沈麗交代王崇珉。
王崇珉迷茫的點頭,在他幼年的印象里,母親一直都是一位溫柔嫻靜,端莊淑雅的女子,也就是落魄了之後,她的性格發生了巨大變化。
若是把愧疚全都歸咎於她自己,未免殘忍,可能是那些年,外公跟外婆一直都把她保護的太好,以致於,讓她在風浪中沉默。
「明天讓淑珍勸勸她吧。」王崇珉喃喃自語。
沈麗細心的發現丈夫兩鬢都長了白髮,心疼的,用手去撫摸。
「這段時間,你辛苦了,咱媽總把自己封在那一套規矩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會好的。」王崇珉苦笑。
屋裡。
王老太太回去後,讓傭人把她推到書桌前。
老太太雖然嘴不能說,但是她能顫抖的拿起筆去寫字。
她把心裡對沈麗的不滿,對兒子的怨言,勸她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全都寫下來,洋洋灑灑的寫了半篇,最後做了結語。
——江墨沉就不應該娶蘇凝雪,她帶壞了一大家子人!
……
王淑珍最近太忙,距離上次看完母親,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這回她來之前託了大院裡李國強母親的關係,在醫院給老太太聯繫了一位治療中風的大夫,去王家給她扎針試一試療效。
王老太太大概也感受到女兒的孝心,大夫給她治療的時候,她都老老實實的讓扎針,醫生給她拿藥,她也很配合的就水服下去。
「醫生,我媽她咋樣?」王淑珍借著送大夫離開,出了門才詢問。
大夫對她搖了搖頭,說道:「老人家歲數大是其一,其二她的病啊,是氣上得的,她如果有什麼心結解不開,吃什麼藥,扎多少針都沒用,你們當兒女的,問問她有什麼心結,幫她開解開解。」
醫生說完走了,王淑珍一籌莫展。
回到屋裡,王老太太迫不及待的拉著她的手,往屋裡去,而後從枕頭底下找出一沓厚厚的信紙,哭著交給女兒。
前幾張,是老太太之前寫的,應該是一邊寫一邊哭,信上的字都被淚水模糊,只連成句才能辨別出來。
王淑珍從頭慢慢的看,信上是用記錄的形式,書寫了老太太從被下放,受人排擠,被人欺壓,非議,又在萬般絕望之中失去了丈夫。她說,如果不是因為捨不得她跟王崇珉,她真的想一死百了。
王淑珍看到這裡,後面的內容便大致過一遍,因為當時她已經嫁給了江家,被江老爺子盡全力給保了下來。
王崇珉也為了配合江家,主張跟她斷絕了關係。
但王淑珍暗地裡跟他們的聯絡從來沒斷過,物資也都沒少偷偷給送過。
王崇珉也是幾乎每個月都會給她寫信,而信中提到最多的是,母親過於軟弱,總是想不開,他要每天用繩子把她捆上,才敢下地幹活。
王淑珍為此著急上火,害的還不過百天的兒子,連口奶都喝不飽。
誰又在那個時候好過呢?
老太太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他們,可是那段時間,也確實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
相反,反倒把她跟王崇珉給逼得,不得不挑起整個大梁!
要知道當時江家老爺子十分不喜歡她,若不是江韜逼得緊,她是完全沒有機會進門的,她在江家的日子,並沒有母親想的那麼好過……
然而在母親的固執中,只要女人安分守己,老老實實的做好自己的分內事,相夫教子,她就沒有錯,任憑生活發生了什麼變故,那都是別人的錯,是別人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
她的母親,心高氣傲,被一條所謂的『規則』鏈條,鎖死了一生!
王淑珍根本就不用看最後一頁,也知道她寫了什麼……
她含淚看著儀態蒼老,面目狼狽,又眼神兇狠的母親,喃喃的哭著說:「媽,或許,當年下放的時候,我跟我哥就該放任你去。」
王老太太:「……」
什麼?
她聽到了什麼?
閨女說她下放的時候就該死?
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王老太太滿眼的不敢置信,不甘心,她也想不通,她活著,怎麼就成了全家人最嫌棄的!
「啊,啊!啊!」王老太太說不出話,憤怒之中,從她手裡搶過紙,兩手顫抖的拿著筆,在上面寫下:我死了,還怎麼等到回來的這天?
「是啊,所以您沒死,您苟活著,住在這個的房子裡,你人回來了,但是心在你下放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王淑珍激動的站起來。
她在王老太太正經的眼神里,繼續說道:「您總覺得您只要按照您的那一套規矩,你就沒有錯誤,錯的是別人,可是您不想想,社會發展到今天,人在變化,街道在變化,法律法規在變化,一切都在變化,只有您始終把思維留在書本上,活在您的世界!」
「您仔細看看頭上的天,大清早就亡了!」王淑珍眼底都是淚水,聲聲質問:「你哪怕是稍微改變一點兒,也不至於到現在的地步!您只會手心朝上,您當年哪怕是靠你自己掙一塊錢,爸也不至於活活病死!」
「啊、啊哈哈、啊啊哈……」王老太太遭受了晴天霹靂。
王淑珍終於忍無可忍,揭開了王家最後一層遮羞布!
王老太太一邊哭,一邊笑,淚水混著口水一併流出的同時,因為情緒過於激動,一灘黃色的液體,從褲筒里流了出來。
王淑珍說道這裡,便是斷了對王老太太的最後一絲情分跟憐憫。
她冷漠的望著面目猙獰,又癲狂的老人,留下一句:「您好自為之吧!」
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