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人間 第16章 暗流涌動防暗槍
白末言依稀想起當年在西域，師父曾經給他講過許多類似的故事。而這些故事的結局無非就是兩種：一是因為公布者的坦誠而受到原諒，畢竟冤冤相報何時了，上一輩的恩怨就停留在上一輩；二是既然你們要承擔，那便放任仇家來尋仇，人家把你殺之而後快，你也說不出二話來。
這些故事對他來說已經聽得不想再聽了，如今自然感覺俗。
白末言心中閃過了很多的畫面，但並未表現出來，而是對葛天霸說道：「也好，無論葛兄你做什麼決定，白某支持你就是。」
葛天霸點點頭：「既如此，那我們便啟程回贛州吧。」
白末言還想著葛天霸如果不急的話再回去睡個回籠覺，結果這葛天霸好像得了令箭一樣，一刻都耽誤不得。
眾人都收拾好了行裝，滅空門連同葛家之前家丁奴僕都在前院候著。
葛天霸率先來到前院，站在眾人前面，向葛家的家丁奴僕說道：「諸位，你們與我雖有主僕之名，但並無主僕之分。天霸和葛家上下一直把你們當做朋友，當做家人來看待。如今葛家遭此大變，讓諸位在此別院受盡委屈，實非天霸所願。天霸在此決定，諸位之前與葛家簽訂的賣身契統統作廢！諸位想離開回鄉的，我願提供盤纏供你返鄉，若還是想留在葛家，葛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打開！」
此話一出，在場的家丁奴僕無不動容，葛家父子待他們本就不錯，遷至別院也是因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雖然不知個中緣由，但並沒有什麼虧待之說。如今葛天霸還將賣身契作廢，還自己自由，對他們來說確實是萬分感動。
為首的阿福等人率先表態，願繼續留在葛家，眾人紛紛響應。不過也有些丫鬟和家丁打算結姻親之好，向葛天霸告辭。葛天霸一一應允，場面甚是感人。
白末言此刻在後院和李玉熊一起收拾葛天賜的行裝，聽見前院嘈亂，便想前去看看，沒想到被李玉熊攔下了。
李玉熊輕輕拍了拍白末言的肩膀，搖了搖頭，也未多言。白末言會意，二人繼續在屋內整理。
過了片刻，前院的聲音漸漸消失了，葛天霸進得屋來，對幾人說道：「我們走罷。」
幾人把葛天賜扶上馬車，帶著餘下的人一同回葛宅去了。
近百人一同進城，又是上午，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議論紛紛。
到了葛宅，葛天霸先帶眾人安頓好葛天賜，而後和白末言前去贛州府衙會同戚雲羿，三人一同前往了滅空門。
在滅空門大堂上講述完這幾日之事後，在場的眾位長老包括李玉虎在內全都驚呆了。
葛有才這件事情著實令人髮指，但葛天霸所作的決定也令人嘆服。
李玉虎率先表態：「我們與你父親都是從洪州一路摸爬滾打走出來的，如今既已知曉他犯下了大錯，兄弟們一同承擔便是！」
滅空門上下果然都是豪傑，與前幾日的畏首畏尾不同，關鍵時刻沒有一個退縮的。紛紛表態願與滅空門共進退。
白末言和戚雲羿互相看了一眼，暗自佩服。
葛天霸上前說道：「既如此，那煩請各位叔伯將此事寫於榜文之上，張貼在滅空門總舵及各分舵門前。天霸即刻修書兩封，請漕運兄弟趕至遼東，分別交給馬家和燕家。」
「是！」眾人施禮後便退下了。
葛天霸長舒了一口氣，對白末言和戚雲羿二人說道：「接下來就有勞二位了。」
在趕往滅空門的路上幾人已經商量好了，葛天霸願意承擔一切罪責，但不想讓這些事波及葛家和滅空門其他人，尤其是葛天賜。便請白末言和戚雲羿二人儘量護得眾人周全，若是葛天霸真的不幸遇害，還需要二人幫他打理後事。
戚雲羿道：「勞煩不敢說，只是現如今我無法以官府身份繼續行事，只能私下裡助你一臂之力。」
但凡涉及江湖中事，官府向來是避而遠之。一來江湖自有江湖的一套規矩，官府介入反而會打破現有的平衡。二來官府若是牽涉的太多，難免會有一些奸佞之徒對當朝大員動了歪心思，取人性命倒還是小，若是狼狽為奸，動用官府力量謀劃江湖之事，免不了會有生靈塗炭。
如今此事既無人受傷，又無人報案，戚雲羿若想插手，只能是以江湖身份了。好在十三太保在江湖中也算是赫赫有名，身份也都受大家認可，若非如此，只怕戚雲羿想幫忙都幫不上了。
葛天霸感謝道：「戚兄肯出面天霸已經萬分感謝。」
三人沉默了許久。
白末言總覺得這件事未免來的太過巧合，本來圍繞著巴山劍而展開的疑團現在全部集中在了葛有才的身上，而原本眾人矚目的巴山劍此刻在大太保嚴雲峰的手中竟無人問津了。
至今他也想不通董淒淒為何會讓自己來取巴山劍，難道巴山劍會與鑄劍山莊有關麼？自從自己來到贛州只是那日比武大會之前，在滅空門的大堂上遠遠瞧過巴山劍一眼，其餘時間便再也沒有機會接觸巴山劍了，想要探尋其中奧秘，恐怕只能等到此間事畢。
此時三人的心情都很壓抑，好像一層陰雲一直籠罩在贛州城的上方，自從正月十六那天開始就一直沒有散去。
榜文已發果然引來了不小的反響，不過這次倒是沒有葛有才剛剛去世的時候那般聲勢。江湖上最多就是流言四起，並沒有多少江湖宵小來偷襲滅空門。偶爾有來偷襲的幾波人也都被逐一打退。
不僅戚雲羿，十三太保除了已經回京的七位之外，剩下的六位全部在暗中保護著滅空門，晝夜未曾歇息。
現在整個江湖都在等著遼東燕家和馬家的態度，畢竟這兩家才是最終的受害者。
幾日後，有人給葛天霸送來了馬家現任掌門馬青的來信，信中說決定不再追究葛有才當年偷畫馬家刀譜一事，並希望葛天霸可以妥善處理與燕家的關係。畢竟馬家的刀法是公開的，並不是非本家不傳，所以這件事無足輕重。相比燕家來說，馬家的損失就要小很多。
倒是燕家，一直未曾有什麼動作，按說燕北山才離開贛州沒多久，應該更快有所動作才是，只是馬家的信都已經送到，燕家還是風平浪靜一般。
如此又等了幾日，已經到了三月下旬，見燕家還未有所動作，葛天霸反而忐忑起來。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江湖上無論何事，只要是拿到檯面上來說，都會有解決的辦法。最怕的就是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暗流涌動。燕家此時給人的感覺就是在私下謀劃著什麼，攪得葛家上下如臨大敵，晝夜不歇。
白末言承擔起了保護葛家的任務，自然要比尋常之人勞累許多。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日傍晚，所有人都在嚴陣以待的時候，燕北山卻獨自來了。
白末言已經做好了大戰的準備，卻發現燕北山好像並無尋仇之意，臉上反而平靜的有些讓人害怕。
葛天霸率先出門迎接，見面後便深深施了一禮，道：「天霸在此等候您多日了。」
燕北山並不理會葛天霸說了什麼，問道：「天賜呢？」
「在內院，請。」葛天霸並未直起腰來，弓著身子畢恭畢敬的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個時候白末言便不好摻和了，若是真的打了起來，葛天霸處於下風，自己出手救人倒還說得過去，如今人家和平的很，要說的又是家務事，他也只能是多留個心眼，看住外圍，免得有人偷襲。
眼見二人進入了葛天賜的房間，關上了房門。不一會兒的工夫，裡面便傳來了燕北山嚎啕的哭聲。
白末言在院子裡暗暗嘆氣，本來燕北山以為自己姐姐一家都已不在人世，卻沒想到還有個外甥生不如死的活在世上，如今甥舅相認，真是好一番感人的場景啊。
白末言心中突然閃出了一個念頭：他自己的親人會不會也僥倖活了下來，如今正像葛天賜一般生不如死的苟活於世呢？
白末言不敢往下想了，心中一陣劇痛，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十三年前那個可怕的夜晚。那一夜，那些可怕的魔鬼，那一張張猙獰的面孔！
白末言閉上雙眼，念了句師父傳授的口訣，穩了穩自己的心神，等待葛家這場鬧劇最終的結果。
屋子裡漸漸安靜了下來。過了約莫兩個時辰，燕北山和葛天霸一前一後從屋子裡出來了。
葛天賜一般很少出屋，這次也沒有跟著出來。
白末言見燕北山和葛天霸都紅著眼睛，眼眶也都微微的腫了起來，猜想幾人在屋裡肯定是沒少流淚。
見禮後幾人並未多言，葛天霸將燕北山引至前堂。白末言緊隨其後，暗中吩咐家丁趕緊準備酒菜。
落座後，葛天霸說道：「今日舅父所言天霸定當銘記於心。」
聽見葛天霸已經改了口，白末言料想幾人在屋內已經化解了仇恨，至於如何化解，只怕他永遠不會知道了。
「天霸。」燕北山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對你印象一直不錯，尤其是你此番勇於承擔，並且將天賜接了回來，我對你真的是另眼相待了。」
「舅父胸懷坦蕩才是天霸之楷模。」葛天霸站起來深深施禮道。
白末言見二人如此，心中暗想：他們說話如此客氣，看來心中多少還是有一些隔閡沒有解開的。
片刻，酒菜備齊了。白末言招呼二人用膳，儼然有了主家的樣子，燕北山不禁愣了一下，但也並未多言。
用過晚膳後，幾人正在閒聊。
李玉熊從院內走了進來，找葛天霸商量一些事宜。
燕北山便跟白末言閒聊了起來。
「造化弄人啊。」燕北山感嘆道：「這次若不是葛二孬請我來參加比武大會，恐怕我到死都不會見到我姐姐的骨肉了！」
白末言還未搭話，聽見身後的李玉熊說了一聲：「咦？」
李玉熊正跟葛天霸在外間商議，無意間聽見了燕北山的感嘆，發出了詫異聲音。
葛天霸也有些納悶：這熊叔怎麼會突然對燕北山的話表示懷疑呢？
李玉熊走進屋來，向燕北山問道：「燕大俠適才說是我家先主寫信請你來的？」
雖然跟葛有才私下兄弟相稱，但是對外還是要稱主人的，尤其是葛有才已經過世，李玉熊便也不在意這些稱呼了。
「對啊！」燕北山顯然也很詫異，不知道李玉熊此問何意：「他不給我寫信我大老遠的從遼東過來幹什麼！我對那巴山劍又沒有興趣。」
李玉熊沉思片刻，道：「我記得那日在別院，先主跟我說起了參加比武大會的大俠們。他說最讓他意外的就是燕大俠您了，他沒想到他的故人竟然也能來參加比武。」
李玉熊此言一出，另外三人都愣了一下。
「什麼？你的意思是說他沒有寫信讓我來？」燕北山率先問道。
「這只是我的猜測。」李玉熊解釋道：「若是先主寫信讓燕大俠來，那燕大俠來參加比武應該不會讓他感到意外才是。」
燕北山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我與他本就有心結，能來他自然會感覺到意外了。若非如此，我到贛州怎會不來拜見他這個比武大會的主家呢。」
李玉熊點點頭，道：「也許是我多心了。這些日子心裡一直繃著一根弦，有些大驚小怪了。燕大俠見諒。」
話已說開，幾人自然相安無事。只是白末言聽在心裡，總覺得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次日清晨，白末言前去找葛天霸，想跟他好好談談，順便問問可否取回巴山劍，打算回臨安去了。
此間事情已了，白末言不打算在此多逗留了。若是今日啟程，一路無需勞累，還可在清明之前趕回臨安。
清明的西湖風景絕美，想到可以回去跟董淒淒一起共賞美景，白末言便一刻也待不住了。
葛天霸再三挽留，白末言只好答應將來每年都會來贛州小住，葛天霸這才放白末言離開。
二人來到贛州府衙，求見大太保嚴雲峰。
見到嚴雲峰，葛天霸先是萬分感謝：「這一個多月來給諸位太保添了不少的麻煩，承蒙諸位的照顧，才護得了滅空門和葛家的周全。」
嚴雲峰道：「葛老弟無須多禮，維護江湖秩序本是分內之事，並無麻煩之說。」
葛天霸還是深施了一禮：「還煩請大太保將巴山劍歸還，天霸要將此物交於白兄。」
嚴雲峰點點頭道：「你們總算是想起來還有一把劍在我這放著呢，我這些日子提心弔膽的給你們看著，價格可是不低啊！」
葛天霸詫異的抬頭看著嚴雲峰，見嚴雲峰一臉嚴肅，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眼見嚇住了葛天霸，嚴雲峰大笑了起來，道：「老七說的一點錯沒有，葛天霸這小子就是心眼實，哈哈哈！」
白末言這才反應過來，這嚴雲峰原來是受了戚雲羿的挑唆，拿葛天霸開起了玩笑。
葛天霸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也跟著笑了起來。
嚴雲峰把二人帶到自己的房間，從床下取出了一個盒子來，放在桌上，道：「如今巴山劍交還給你，至於你們如何處置，那是江湖中事了，與我無關。」
說著嚴雲峰把盒子打開，三人同時瞪大了眼睛——盒子裡哪裡有什麼巴山劍！
只有一個小紙條，上書：劍已取走，多謝——柳乘風。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