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全村為盜的行為本該是處置的,可是,沒想到,新任皇帝也都不管,州官便任他們自生自滅,久而久之,這裡也就成了一般商賈避如蛇蠍的地方,要是一動手,其中有孩子和老人,若一個失手殺了他們,而且這些人因為官府的放縱並沒有罪案記錄,殺了也許還會給自己家族添上一宗罪。
可是,以前他們都只是在村前的官道上劫持,今日怎麼會在這樹林邊動手?
不熟悉地界,可是這個村她還是聽過,也了解過,只是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碰上此等之事。但,她沉思,總覺得哪裡不對。
那些人眉間青黑,動作雖然迅速但下盤沉重,腳步震響,可臉色隱者病態,分明是中毒的樣子,要是動手,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以二人的性子,就是斬草除根,可是朝廷都放鬆了管轄,若是全村遭到屠殺,朝廷介入,對他們來說,總是不利的。
況且,還在這個江湖秩序逐漸打破的時候,一個不慎,怕是就淪為了朝廷的羔羊。
所以,他才會選擇了沉默?這樣一想,可以說得過去,但心底的不安卻不停地擴大。
馬車突然停下,暗衛出聲:「宮主。」
「屬下恭迎宮主,恭迎閣主。」外面渾厚的男子聲音恭敬有力。
沒了帘子的遮擋,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馬車下站著四位身著藍衣的男子,帶著面具兩前兩後地分散站開,中間停放著精緻豪華的轎子,白色的輕紗逶迤,淡紫的流蘇懸掛在四個檐下,裡面寬大的空間鋪著纖塵不染的白色地毯,其上中央安放著低矮的酒案,香爐燃著香,若有若無的青煙裊裊,案上列著幾本書籍,還置了清酒。
左邊是白色的矮小櫥櫃,裡面放著一些餐點……
這奢華的轎子她自是認得的,那是宮主的專用宮轎,白色就是最好的象徵,而那藍衣人看似普通,可是,他們行動輕盈,太陽穴高高鼓起,站在那裡幾乎感覺不到氣息,足以可見其功力之深厚。
而這等人在江湖裡,一定是一流高手,可是卻做了南逸辰抬轎的人!
南逸辰眼神清淡,藍衣人只感覺一道風拂過面頰,眨眼間,他就已經姿態優雅高傲地端坐在座墊上,白衣清華,和那白紗幾乎融為一體,但黑髮與白色的強烈對比,視覺的效果上的衝突和他身上的冷寒讓藍衣人不禁立即低下眼。
「醉曦,過來。」他伸出修長冰涼的手對著站在馬車內的人說道,語氣淡漠,可沒有面對他們的高高在上和冷意。
暗衛眸光一閃,藍衣人看不見表情,可心底的驚駭卻是難以形容。這麼多年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主子讓其他人靠近過這輛轎子,畢竟它就是身份的象徵,自然,也沒見過其他女人接近,不,宮主身邊從來都沒有過女人!
可是,那個人是閣主的話,也許破例也不是不可以……吧?
醉曦自然知道這其中緣由,她也是很驚詫這個人會讓自己和他一起。可代表身份的轎子,不是想坐就可以坐的,他本身就對自己存在疑慮,若有心人拿此話題詆毀污衊,到時反倒會成為她想謀逆的證據弄巧成拙了。
「宮主,他們也快到了。」她回答,作為閣主,她自然也是有專門的轎子的,鎏苓宮身份等級森嚴,因此轎子的級別也是各有不同,顏色也是有著規定的,之所以現在沒有抵達,只是因為主子還沒走,那些人就不可以出現。
作為下屬,自然是要等主子走了,才可以再離開的。
南逸辰皺眉,以為她顧慮的是森嚴的等級問題和鎏苓宮的規矩,可是,他一向不拘於規矩,那些都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嗎?
「醉曦,過來!」他再次重複。
醉曦聽出了他語氣里的強硬,不得已飛身過去,翩若驚鴻,停在他面前,將手放在他伸出來的手中,兩手接觸,讓她忍不住一顫。
白紗閉合,阻擋了外面的風景,那些人也是不敢往裡面看的,抬起轎子,腳下當風,往鎏苓宮方向飛去。
…………
…………南逸辰捉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脈。
醉曦有些尷尬地往後想要縮回自己的手,但是幅度又不敢太大,只是微微掙扎了一下,那個人也就忽略了她的不甘願。
他是想要看看她葵水來了沒,一般來說,若是來了,可以摸到滑脈的。
終於鬆開手,她看似冷靜地坐下,那個人卻開口,「這兩天注意飲食,不要出宮!」
「是。」
醉曦微微低頭,她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時間,可看不清其中眼裡的情緒。時間飛逝而過,樹林換成了平原,荒野變成了街道。
日中,轎外,人聲鼎沸。隆城內,一片祥和之景。
「宮主,可否在,隆城停留半日?」原本沉悶的人忽然開口。
停下?南逸辰沒有問為什麼,只是點點頭,說了句:「好。」
沒想到她心情突然飛揚起來,眼裡的水波粼粼,如同春水蕩漾,綠意流轉間,溫軟層層鋪疊開,眉宇間,集合了這江山美景,一看,便是繁華盡收其中。
南逸辰冰凍的心猛然裂開一道口子,他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雖然不壞,可仍舊讓他感受到了可怕。
青石小巷,無人涉足,轎子平穩地停了下來。
醉曦率先走了下來,然後為他撩開白紗,讓他方便走出。
「你們,先撤了吧。」南逸辰站在小巷對藍衣人揮了揮手,聞言,四人立即抬著轎子離開。然後南逸辰轉過頭看向醉曦,「你要去哪裡?」
「你跟我來。」說著準備去拉他的手,仿佛想起什麼似的又縮了回去,唇邊掛著一抹清淡的笑意,快步往巷子外走去。
不疑有他,南逸辰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繁華又透著一股子的和氣。醉曦在心裡為自己打氣,做了一番心裡準備才笑著轉過頭瞧著身邊的人,略帶狡黠地問:「主子,你想不想再去一次青樓?」
南逸辰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臉似乎有些僵硬,「你說……什麼?」他不可置信,為什麼這人會再次提起青樓,難道她的主意是這個?
站在街邊的兩個人頻頻引得路人矚目,大概是長得太過令人驚艷的緣故,醉曦見他如此反應,突然想捉弄他,「主子,跟我走。」
她走出一段路才發現那人在皺眉,大概是在想要不要跟上來,跑過去牽住南逸辰的手就走,很鎮定的樣子,沒有任何異樣,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臟跳動的頻率非常瘋狂,像是巨石投入湖中,漣漪滾滾。
南逸辰冷漠的眼終於換上了震驚,還有隱藏得極好的無可奈何。但他沒有掙扎,任由那個人牽著自己往前面走。
「你真的要去青樓?」
醉曦的腳步慢下來,可是卻沒有放手,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眼眸如同粉紅桃花綻放,霧氣蒙蒙而帶著細膩的華軟,「如果我說是,主子,你要不要陪我?」
陪她?
去青樓?
陪一個女人去青樓?
「現在是白天,你去幹什麼?」
「撲哧」一聲,醉曦笑得極為開懷,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她笑得如此開心,「主子,我們,可不可以明天回宮?」她轉移話題。
南逸辰沒有回答,那個人卻繼續說,「你陪我?」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答應了?」
「醉曦,你越來越放肆了。」南逸辰最後做了一個總結,怎麼以前沒有發現她這麼的……無賴?還這麼的放肆。
她調皮地勾起笑意,「只有這一天。」
這一天?
她難道不知道上次在青樓她的行為已經足以用瘋狂來形容了嗎?
驀地,他想起那夜那人帶著酒香的唇壓下來時,微涼中柔軟而生澀,迷離的眼似乎擋住了所有禁忌……
醉曦突然靠近,她低低的聲音傳過來,「宮主,今天你就當陪醉曦好不好?」
「那你以為我現在在幹什麼?」
她仿佛是算計得逞般地露出狡猾的笑意,「那……你現在就不是主子了?」語氣頗為輕鬆,她輕輕喚了一聲,即使小,但足以讓他聽到。
她說,「逸辰。」小小的,弱弱的,怯怯的,小心翼翼的。喊完就一個人進了裡面的鋪子。
逸辰?有什麼東西擊中心底般,那些厚厚的冰層忽地斷裂融化,那些水慢慢地上漲,將理智的弦淹沒。
醉曦沒有去青樓,她如同平常女子一樣進商鋪,胭脂水粉都看了一遍,即使並不喜歡,但也很認真的聽著商販介紹。
「那這個是?」
「姑娘目光真不錯,這是我們店裡才推出來最新染靈香,這種香很是清淡,可是絕對持久,抹在身上,那絕對是像花仙子一樣,行動處異香瀰漫,不信姑娘你聞聞,價錢也合適……」
醉曦婉拒了遞來的香粉,指了指一個銀色的做工不算特別精緻的盒子問道:「那這個呢?」
老闆娘似乎有點驚訝,目光略有些詭異地望著醉曦,「這是常用的胭脂啊,姑娘不知道?」
胭脂?醉曦反應過來,然後點點頭,「知道,只是沒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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