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光道「眾位請坐。」一行五人席地坐在蒲團上,就在這時,只見從佛像後面轉出一人來,花宇孤明胡寶雲皆是大驚,道「國師。」
來人正是道衍,道衍道「有失遠迎,甚是失禮,請師太花閣主切勿見怪。」說完坐在宏光的右首。
花宇驚道「國師為何也在這裡?」
宏光道「此次邀請師太花閣主到此,皆是我等三人之意。」
孤明道「方丈邀我等到此必有要事相商,還請直言。」
宏光點點頭,看向道衍,道衍道「請二山掌門到此卻有一事相告。」
花宇面露嚴謹道「請國師直言。」
道衍面帶滄桑的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希望我說出之後,請師太花閣主不要驚慌。」頓了一下又道「當年三大派的事情的確與華山無關,兇手也不是聶從雲。」此話一出孤明與花宇有如電擊,只感覺後背發涼,倒抽一口冷氣,一邊的胡寶雲更是驚的瞪大眼睛,三人驚訝的神色溢於言表,紛紛向道衍投來驚疑的目光。
雖然在這之前花宇孤明已經感覺當年事情的蹊蹺可疑之處,並且也做過大膽的推斷,但是今日從道衍的口中得到印證,還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既然如此,事情的唯一疑點就是既然兇手不是聶從雲,那麼兇手究竟是誰?這個問題此時不需要再問,在坐的所有人心裡都很清楚,但是答案只有一個,花宇孤明老向道衍,又看向宏光宏惠道「這麼說來,少林對此事早已知之?」
宏光微閉雙眼,點點頭,道「當時事發突然,完全是出於本能的意料之外,當年宏塵被害,不久就聽到峨嵋孤鴻師太,玄音閣的花樂揚閣主相繼遇害,所有跡象都將聶從雲認為兇手。」
花宇對當年叔父遇害之事耿耿於懷,雙拳緊攥,道「國師,上次在皇陵中我就問你,兇手是誰,國師不言真相,那今日又是為何?」
孤明也急切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何人所為,道「事已至此,請國師明言。」
道衍嘆口氣,就將當年如何相識聶從雲,又在燕王面前舉薦聶從雲,等等之事,一一言明。
花宇看著少林方丈宏光宏惠道「那這些少林想必也早已知之?」
宏光宏惠默然不語,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孤明也是不言,看來這一切都和自己當年猜測的一樣,只是沒想到這裡面會有如此之多的是非曲直。
花宇看著道衍道「這也是因為時隔多年國師與少林一力要讓華山重回武林的原因?」
道衍點點頭,默然無語,花宇此時情緒似乎有些激動,又道「國師是出於愧疚還是完全是出於武林道義?」
道衍自知當年一念之間,鑄成大錯,雖不是有心故意為之,但也有主觀的成分在裡面,萬萬沒想到會給武林帶來如此深重的災難。
胡寶雲面帶關切的看著花宇,終於知道花宇有些事情為什麼要瞞著自己,不告訴自己,原來花宇心中一直對當年之事放不下。
花宇盯著道衍,面部冷峻的道「其實這個答案我早已猜到,今日從國師口中得到印證,國師此時說出,是不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孤明見花宇言語過激,接口道「花閣主,切勿急躁。」
花宇表情微怒,肅然冷峻,默然無語。
孤明又道「國師今日說出真相,意欲何為?」
言及於此,道衍又看看花宇,又將當年如何從宮中救出建文皇帝,又如何想要找到寶藏下落,又如何將建文皇帝送到玄音閣,一一說出。
孤明與胡寶雲頓時又大驚失色,面露惶恐,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萬萬沒有想到當年那個建文皇帝還在人世,尤其是晨曦就是當年建文皇帝的親生女兒——朧月公主。
孤明亦是默然,胡寶雲心中不知所措,眾人一陣默然無語,氣氛安靜而肅殺。
花宇忽然開口道「國師當日在皇陵之中,口口聲聲說有些事情是不能有真相的,怎麼今日就突然就有了呢?」
道衍默然道「因為有些事情,已經超出了控制的範圍,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暗處推動著事態朝著壞處發展。」說完看著花宇。
花宇道「國師是說,皇陵中的確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道衍點點頭,道「據花閣主所說那個會用欺佛手的人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
孤明依然沒有從剛剛的真相中走出來,腦海中一直想著天意弄人。
花宇對道衍道「當初有人放出消息,將我們三大派引入皇陵中的必是此人,那他的目的又何在?」
宏光向花宇投來銳利目光道「花閣主天縱奇才,聰明過人,想必已經猜出其中的緣故!」
花宇心驚,表情木然的道「對這件事,我徹夜冥思,難道真的印證了我之前所想?」
此時道衍等人道「花閣主不防直言。」
花宇看著眾人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人的目的就是寶藏。」
眾人又道「既然是為了寶藏,又為何大肆宣揚?」
花宇冷笑道「因為他也不知道寶藏的下落,想利用我們替他找到那批寶藏。」
眾人不禁愕然,只有道衍三位高僧依舊默然無語,孤明道「花閣主的意思是,那個人想利用我們追查當年之事,將我們一步一步的引入他的圈套?」
花宇點點頭,對道衍道「國師,那人是誰您知道嗎?」
道衍搖搖頭道「不知。」
宏惠大師道「此人深藏不露,背後一定有著驚人的密謀。」
宏光道「那皇陵中到底有何秘密,那批寶藏與皇陵又有何關係!」
孤明點點頭道「這皇陵之中一定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此時胡寶雲則是坐在一邊,從頭至尾都是一臉的驚愕與默然,看著花宇,感覺自己對面的這個男人是那麼的神秘莫測,與自己先前所了解的那個沉穩、儒雅、風趣的男人判若兩人,不禁對花宇有了一層輕輕的、淡淡的、薄薄的陌生。
花宇沒有在意這些。
花宇道「這皇陵中的石守堅一定知道寶藏的下落,而他為了保住這個秘密,不惜被人用了欺佛手,而會欺佛手的人為了不讓別人知道寶藏的下落,所以想出這個策略。」
道衍點點頭道「這個人一定不簡單,這批寶藏足可以組織起數十萬大軍。」
說到此處,道衍忽然閉口不言,目視眾人,眾人臉上無不寫的驚愕。
花宇道「當今世間,有誰還想著天下大亂。」道衍不言。
孤明道「萬一讓那人得逞,天下武林將無一倖免,玉石俱焚。」
宏光道「這件事切勿泄露,以免武林生亂。」
宏惠道「目前最為要緊的就是找出那個幕後黑手。」
花宇道「可是這個幕後黑手神龍見首不見尾,唯一的辦法就是從皇陵入手。」
孤明道「花閣主是說石守堅?」
花宇道「不錯,那人可以利用石守堅,我們為什麼不能用。」
宏光道「花閣主打算如何做?」
花宇道「再探皇陵,將石守堅帶出皇陵,控制在我們手上,到時那人自然就會出現。」
眾人點頭道「如此最好。」只有道衍依舊默然無言,仿佛心神不寧,花宇狐疑道「國師覺得如何。」
道衍道「此計甚妙。」花宇對道衍不正常的舉止暗暗留心。
天色將晚,眾人起身,用完晚齋,胡寶雲來到花宇的門外,見門關著,屋內沒有燈光,又回了房間。
孤明見胡寶雲一臉的憂悶與黯然,孤明道「你怎麼了?」
胡寶雲道「我沒事,就是心中有一絲不安。」
孤明道「你那份不安從何而來?」
胡寶雲沒有說話,望著屋外,孤明道「你是不是覺得花閣主和你小時候認識的不一樣了?」
胡寶雲粉臉一紅,依舊沒有說話,若有心事的望著屋外,孤明又道「花宇做為一門之主,你可知他的艱辛?」
胡寶雲點點頭道「他的確變了,身上多了一股煞氣。」
孤明搖搖頭道「那不是煞氣,那是一股爭強不服輸的霸氣與正氣。」
胡寶雲看著孤明道「徒兒不解。」
孤明道「花宇幼年父母雙亡,十歲又遇門中變故,當年花樂揚的遇害對花宇打擊非常大,如果沒有一顆剛硬機警的心,他又如何帶領玄音閣立足於武林?」
胡寶雲道「他身上的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現在的他對我來說有種神秘感,這種神秘感讓我產生一種距離感。」
孤明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那你能看清他對你的真心嗎?」
胡寶雲低著頭不語,孤明又道「兒女情長之事為師不懂,但是人與人之間是要看真心的。」
胡寶雲道「弟子明白了。」孤明笑而不語。
少林後山林中,花宇站在道衍身旁,一臉的嚴肅,花宇道「國師在雷音崖似乎有話沒有說出口!」
道衍道「你約我來次林中,就為了此事?」
花宇道「我想聽國師一句實話,國師真不知那人是誰?」
道衍面無表情的搖搖頭道「不知。」
花宇懷疑的表情一閃而過,心知道衍一定在隱瞞什麼,追問道「如今到這步田地,國師還要隱瞞什麼?還有何秘密?」
道衍神情自若的道「再無秘密,花閣主不必相逼。」
花宇何等聰明,急道「是國師沒有把握,還是不敢認定?」
道衍心頭一緊,面色沒有了先前的自若,花宇看在眼裡,道「當年之事國師一直都是參與其中,有些事不言自明。」
道衍道「所謂的真相你已知道,花閣主有何打算?」
花宇牙冠緊咬,肌肉抽動道「武林的安慰自然要武林來維護,我玄音閣自然不會為一己之私公然與朝廷對抗。」
道衍道「花閣主年紀輕輕,又大仁大義,實在是讓武林中人傾佩。」話鋒一轉又道「就算我告訴你又能怎樣?」
花宇側臉看向道衍,表情凝重,道「大師果然知道,為何在雷音崖不說。」
道衍道「那人深居廟堂,勢利龐大,沒有絕對的證據與把握,魯莽行事,只能適得其反。」
花宇大驚道「那人也是朝廷中人?」
道衍不言,算是默認了。
花宇道「國師如此拘謹隱瞞,將我等召集於此,意義何在?」
道衍道「此人身在暗處,一朝失手,滿盤皆輸,需是緩緩圖之。」
花宇道「朝中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勢利與圖謀。」
道衍道「牽一髮而動全身,花閣主忽略了另外一個人。」
花宇心驚道「誰?」
道衍也是疊起兩指,指指天,指指地,花宇恍然大悟道「皇帝?」道衍黯然不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花宇知道,一切都是因為當年「靖難之役」而起,皇帝自然不是局外人,天下都在皇帝的股掌之中,可是很顯然。覬覦寶藏的不是皇帝,會欺佛手的人更不是皇帝,雖然皇帝也在四處尋找寶藏的下落,但是身在朝廷之中的那人才是讓人懼怕的黑色力量。
如果急於找出那個幕後黑手,很可能拔出蘿蔔帶出泥,一旦那人將寶藏與武林相關聯,朝廷就是直接介入,皇帝對武林始終存在忌憚與敏感,正愁找不著機會對武林下手。
花宇越想手心越是出汗,深感對手不簡單,隱藏在當今皇帝身後,弄不好又是一場武林風波。
回到房間的花宇睡在床上,忽然想起胡寶雲,起身來到胡寶雲房外,見燈光熄滅,只好返回房間。
花宇心想,胡寶雲今日對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都知道了,會不會對自己過往的隱瞞心存芥蒂,雖然自己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她,畢竟花宇不想將胡寶雲牽涉其中,但是花宇還是擔心。
花宇到此時還不知道,被自己看護在玄女池的那人正是蘇晨曦的親生父親。
第二日,花宇與孤明胡寶雲離開少林寺,宏光宏惠二位大師與道衍將三人送到山下。
宏光道「花閣主,皇陵之事就讓師弟宏惠助你一臂之力。」
宏惠道「謹遵方丈法旨。」
花宇道「石守堅帶出皇陵,藏於何處?」
宏光道「可讓宏惠師弟直接帶回少林,藏於竹林佛塔之中。」
花宇道「如此最好,晚輩在鳳陽城外十里等候宏惠大師。」
道衍道「事到緊急關頭,老衲自會相助。」
孤明道「如此,峨嵋自然也不會置身事外。」
宏光稽首道「後會有期!」
孤明三人道「就此別過,後會有期。」三位高僧回山不提。
一路上三人聊著閒話,一連數日,胡寶雲始終走在二人身後,一言不發,花宇道「胡師妹有心事?」
胡寶雲道「沒有。」
花宇道「那就是累了?」
胡寶雲道「沒有。」
花宇見胡寶雲行為異常,氣氛尷尬,也就不在相問,傍晚路過一個小鎮,叫白楊鎮,鎮子不大,東西南北兩條街道,呈十字交叉,鎮如其名,方圓數十里,皆是白楊林。
三人來到鎮上,覓了一間客棧,花宇住在二人對面,用過晚飯,花宇見胡寶雲從房裡出來,走上前去道「胡師妹,你出來一下,我有句話要和你說。」
胡寶雲面無表情道「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說嗎?」
花宇略帶失望的神色的道「胡師妹,一路上你對我愛理不理,為何?」
胡寶雲低頭道「因為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花宇一笑道「我還是那個我,沒有變,胡師妹為何要如此?」
胡寶雲看著花宇道「你身上究竟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事?」
花宇一陣默然,不知所措,道「那我就告訴你,我的事情就讓我一個人去解決,去面對,我不想你為我去分擔,再說,我更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胡寶雲看著花宇一副真誠的樣子,道「你怎麼知道我不能為你分擔?」
花宇面帶憂色的道「因為我想保護你,我以前和你說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會更好。」
胡寶雲道「但是我現在什麼都知道了。」
花宇道「難道這就是你不理我的原因?」
胡寶雲低著頭不說話,花宇雙手搭在胡寶雲的雙肩,輕聲道「你知道嗎?自從我叔父被害以後,我就發誓一定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頂起玄音閣的一切,我做到了,但是我後來才發現,我要的不是這些,我要的是去保護我身邊的人不受傷害,我不希望再走親人朋友從我身邊離開。」
說到這裡,花宇神情帶著一絲惆悵與堅定,看著胡寶雲傾城面容。
胡寶雲依舊低著頭,也不知是不敢與花宇對視,還是心有感觸有所顧忌,花宇輕聲道「胡師妹,其實在我心中,有一個打算,這個打算埋在我心頭不知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我想等我辦完手中的事情,我就上峨嵋去提親,將你娶回玄音閣。」
說到自己,花宇變得無比溫柔,看著胡寶雲無比恬靜的大眼睛。
而胡寶雲此時羞澀的臉頰緋紅,道「你看著辦吧!」
說完轉身走下樓去,花宇一笑,看著胡寶雲的背影,目光堅定,深呼一口氣,回到房間,坐在床上,開始冥思入定,這是花宇一直養成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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