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拙聞言一愣,笑道:「開什麼玩笑!」驀地又想起自己的師父鬼隱,一時間五味雜陳,長嘆了一口氣。
段麗華見他忽然悶悶不樂,也不再說話,默默地為他揉肩。蘇拙無精打采,草草吃過晚飯,便回到房間,坐在桌前,想著往事。劉庭自顧自得在書房寫字,屋裡只有他一人。
忽然房門被推開,蘇拙抬頭一看,竟然是段麗華端著一盆熱水,用身子撞開房門。她說道:「蘇先生,我給你打了熱水,洗把臉吧!」
蘇拙淡淡道:「你放在那裡吧!」
段麗華道:「蘇先生,你不想收我為徒,也不要不高興嘛!」
蘇拙微笑道:「跟你沒有關係。」說著還是起身,接過段麗華的水盆。他看了看段麗華的臉,忽然「咦」了一聲。只見她洗去了臉上胭脂和朱紅,素麵朝天,卻更顯清麗。更奇怪的是,不施脂粉時,她居然看起來又年輕了些。
蘇拙奇怪道:「你有十九歲麼?我怎麼感覺不像?」
段麗華狡黠地一笑,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蘇拙搖頭苦笑,想不到白天自己剛以此為託辭,對她隱瞞。這會兒段麗哈居然現學現用起來。蘇拙洗過臉,段麗華端起臉盆,道:「蘇先生,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咱們還要趕路呢!」說著,風風火火地出門了。
蘇拙看著她背影,不禁莞爾,心中忽然又想起小時候,自己與師父生活的情景。那時的自己,比段麗華還要乖巧聰明,什麼事都能做得讓鬼隱高興滿意。他輕輕嘆了口氣,暗道:若是師父還在人世,又會怎樣呢?他忽然苦笑兩聲,鬼隱早已不是自己從前認識的那個師父了,就算還活著,只怕也要與自己勢同水火吧!他這麼想著,囫圇躺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丁良毓做好早飯,又準備了一些大餅乾糧,又給段麗華備了兩身衣服,一起裝在包袱里,送他們出門。鎮上並沒有雇坐騎的人家,不過許靈得知蘇拙他們要走遠路,居然把家裡一頭垃酒的黑驢牽了過來,送給二人。
蘇拙和段麗華自然是千恩萬謝。告別幾人,出鎮向南,走了半天,漸漸不見人煙。四處崇山峻岭,路也越來越窄,崎嶇難走。段麗華從未走過如此難走的路,蘇拙便讓她騎在驢上,自己牽著,在前領路。段麗華騎在驢背,雙腳凌空晃悠,說說笑笑,一路上倒也沒了寂寞。
如此走了三四天,在荒野過了兩夜,又在獵戶的破屋中住了兩夜。如此朝夕相處,兩人漸無嫌隙。段麗華十分聰明,經過幾日相處,居然對蘇拙了解漸深。往往只要蘇拙臉色稍稍一變,她就能猜到蘇拙心中所想。蘇拙也不禁開始佩服起她來。
這一日,蘇拙指著前面一段山路,道:「我們已經過了子午道,前面就是金牛道了。這裡是最險的一段路,你可注意些,別從驢背上摔下來!」
段麗華滿不在乎,笑道:「蘇先生,你怎麼挑了這麼難走的一段路?」
蘇拙道:「自古以來,入蜀的道路都不好走。再說,我原先也沒打算帶著你啊!要是我一人走,倒是輕鬆。」
段麗華滿臉壞笑,嘴上卻道:「好好好,是我拖累你啦!」話音剛落,驢蹄子踩著一塊石子,滑了一跤。驢背一斜,段麗華沒有抓穩,便滾落在地。
蘇拙一驚,忙伸手一抓,正好抓著她雙手,才沒有讓她順勢滾下山坡。蘇拙再一使力,將段麗華抱了起來,坐在路旁一塊大石頭上。段麗華抱著左腳,直喊痛。蘇拙也顧不得許多,脫下她左腳鞋襪。只見一道長長的血紅口子留在一段青蔥般的小腿上,是方才被尖石割破了。
蘇拙皺眉道:「讓你小心些,你偏聽不進去!」
段麗華忍著疼痛,居然還能笑出聲,道:「不過……是一點皮肉傷……不礙事……」
蘇拙哼了一聲,拿起水壺,往回走去。方才經過一條山澗,他便想去打些溪水。沒走多遠,拐過一個彎,忽然看見前面兩個男子,背著行囊,正在往這邊走。這兩人看見蘇拙,同時愣了一下,隨即低著頭,匆匆趕上前去。
蘇拙眼珠轉了轉,冷笑一聲,看著兩人走過段麗華坐的地方,才朝山澗而去。打回水來,將段麗華傷口洗淨,又小心包紮起來,這才算大功告成。
段麗華一直咬牙忍著,額頭上竟滲出一層汗。蘇拙道:「你坐在驢背上也不安全。算了,還是我背你吧!」說著背過身去。
段麗華輕輕趴在蘇拙背上,笑道:「蘇先生,我看你有時候像個教書先生,有時候又像個大俠。一點文人的柔弱都沒有!」
蘇拙暗笑:我會武功的事,都還沒有告訴你呢!他背起段麗華,牽著黑驢,快步上坡。段麗華身材嬌小,一點重量也感覺不到。她趴在背上,不時惡作劇地朝著蘇拙耳朵吹氣,惹得蘇拙大罵。
段麗華忽然問道:「這路是誰修的?這麼有本事!」
蘇拙笑道:「這條路傳說是秦國時候,五個大力士修的。不過這都是傳說罷了。這條路經過幾百年修建,才有今日規模。唐時有一位大詩人名叫李白,曾在這裡寫過一詩,叫《蜀道難》。他說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地崩山催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勾連。可以從中窺見修路之難。」
段麗華道:「這詩我曾聽爹爹讀過,他說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蘇拙點點頭,道:「沒錯!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連飛鳥和猿猴都走不上去,你說險不險?」
段麗華笑道:「可是我看你走得比猴子可快多了!」
蘇拙笑道:「不過,這裡雖然路險,更險的卻是人心!詩中說,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守或匪輕,化為狼與豺。」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段麗華問道。
蘇拙耐心解釋道:「就是說,劍門關這個地方很險,易守難攻。如果守衛這裡的不是自己的至親,很有可能就會反叛,占山為王,變成吃人的豺狼!」
段麗華倒吸一口冷氣,道:「那我們會碰上這些豺狼嗎?」(未完待續。)8